陈大思索了半响,有些不确定道:“最近见李大商人门下有位宦官时常去走动,但是背后是什么人还没有打探清楚。”
王元宝喃喃得说道:“宦官。”
陈大心里略有些不安,可是抬眼望着王元宝思虑忧愁的眼神又问不出口。只敢旁敲侧击得提起别事:“还有一事。”
王元宝松了茶盖子:“说。”
“崔家二夫人喜添一子。”陈大沉沉低着头,又道:“康王摆桌,喜宴三日,请了万大商人和您。”
“以后没有外人在,不用尊称。说到底,我还比你小一些。”王元宝拨动着扳指,久久道:“可还有高家,李家,姜家?”
陈大定心,想了一会儿:“没有姜家,其他家都是年轻的几位公子和夫人做客。高老夫人告病,李大人最近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没有把康王放在眼里。倒是这次卢家,好像到的人比较多。”
“卢家?”王元宝皱着眉头,忽然露出一模狡黠的笑容:“有趣,康王竟然会叫卢家。”
陈大顿了一会儿,弯腰请求:“近几日,姨奶奶托鄙人查了些事情,不知道是鄙人告诉姨奶奶,还是王大商人转达?”
王元宝看了一眼下首的陈大,此人确实衷心,不过这份赤忠却是对茜娘。即便自己几番示好,他还是依旧熟视无睹。
“可是关于崔家的事?”王元宝看似不着意的问了一嘴。
“是,崔家大少爷的事。”陈大淡定得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因着听闻崔大少爷心肺衰竭,姨奶奶挂心便多问了几句。”
王元宝默默又转动了一下扳指,陈最是清楚真相不过的,却能为茜娘护得如此周详。若说此人单纯没心机,可这番话又该作何解释。
陈大见王元宝愣是半天没有反应,又道:“毕竟那孩子是替忆哥儿受罪的,姨奶奶关心也不为过。”
王元宝笑道:“你快去找茜娘说吧。我这里还有些事,一会儿你忙完拉过来,我再吩咐你。”
陈大对着王元宝一抱手:“是。”
直到陈大的背影消失不见,王元宝才苦涩一笑:“茜娘,你为什么对他就是不死心呢?”
我给忆儿合衣躺下,又怕他一会儿起床冷着,便在一旁仔细得守着。
忆儿睡着的模样像极了小时候的籍郎。小小的嘴,嘟着还会呶呶低喊两句我听不懂的话。只是长长的睫毛,根根清晰得落在他稚嫩的眼睑上。兴许是睡前他哈气的泪水,可现下挂着,更是楚楚可怜,讨人心疼。
“忆儿,娘亲只恨自己怎么这般无能,让你受这些罪。”
我话音刚落,陈大轻轻叩着外门,低道:“若是姨奶奶觉得小少爷可怜,那你要是听了崔家小少爷的处境,只怕会落泪。”
陈大的一番话点醒了我,我想,不管如何,我都要为两个孩子谋得最好的幸福。
我引着陈大往小偏屋走:“可是有什么动静了?”
陈大颔首:“崔二夫人孩子刚落地,后脚崔少爷就出了事。”
我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没想到,她竟这般容不得人。”
“姨奶奶料想的没错。三年前,庵里的刺杀也是卢家人所为。杀手都是卢家长子,卢迅贺的部下。前几日在酒楼,一时兴起便说漏了嘴,直问卢迅贺为何不放过一个庵里的尼姑。”陈大低低道。
“那两年前井里投毒呢?”我暗暗问。
“怕是静宁师太所为。当时庵里过半的人,都想让静安师太做庵主,若不是崔老夫人一直暗中使力只怕静宁师太的位置早就不保了。”陈大弱弱又一叹:“没想到,那老尼姑竟然真的在外头有姘头,还把香火钱私挪。姨奶奶,你既然发现了,为什么不揭穿他们?”
我没有出声,只是为静安师太不值。当年发现真相的都是静安师太,只是她心慈,总想着与静宁师太几十年的情谊不忍下手,结果呢?此后静宁师太更是层出不穷得变着法栽赃陷害静安师太,弄得整个庵里只有我们师徒二人相依为命。
“静安师太的尸首可想办法带出来?”我尽量平息着语调问道。
陈大保持着卑谦的姿态,诚恳道:“按着姨奶奶的吩咐,偷偷葬在了崔家祖坟的旁边。只是没敢离得太近。”
我仰天而叹,努力让眼泪吞回眼眶:“这世上,那里就真有看透红尘的人。”
“陈大,我要你帮我寻一个会画皮的技师。”
第六章 从
“娘,你在干嘛呐?”忆儿肉嘟嘟的小手牵着我的袖子,看我描绘自己的眉黛。
陈大寻来的几位先生所教的画皮,就是易容术,不过就是江湖骗子混饭吃的手法。什么瓦雕,石雕,那都是不现实的说法,可当年仇阳的面容,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我挑眉望了一眼忆儿:“你今天可去找虎哥了?”
“嗯。不过他太懒了,又去睡大觉了。”忆儿用着有些吞吐不清的话语回答。
我拉着他的小手:“走,我们去揪他的被子去。”
忆儿一高兴就喜欢躲在我的胸里乱蹭。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这里暖和呢,还是因为小时候没喝到母乳的原因。总之无法,我只能有些尴尬的给我儿子享用这晚来的三年美食。
忆儿抬头偷笑:“娘亲,你又发呆啦。”
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谁叫你发呆这个词的?”
忆儿眨巴着亮晶晶得大眼睛:“不是吗?元宝说的呀。”
我拉着他的小手,板着脸:“怎么还叫元宝呢?要叫叔叔,不行叫舅舅也可以。”
“叫爹多方便。”王元宝嬉笑着走进屋,一把抱起忆儿又是连亲了好几口:“忆儿,叫爹。”
我频频对忆儿眨眼睛,忆儿只嘿嘿得笑,没有答王元宝的话。
“这孩子,也不知是随的谁,古灵精怪的。”王元宝平静地又放下忆儿:“前两日给你送来的木马,你可和虎哥去玩了?”
忆儿狠狠点头:“虎哥不肯玩,还是忆儿拖去的呢。”
我说:“王元宝,我觉得你怎么说名义上都是虎哥的爹。是不是对他太不关心了。”
王元宝微微翘起唇角:“那孩子每次见到我,就跟真遇到老虎一样,夺还来不及。我和他,像和忆儿这样说说话都难。”
我还没有开口,忆儿频频摇头:“不是的,虎哥特别喜欢元宝。老是说他也要成一个和元宝一样的人。”
我扶额,果真王元宝更是喜爱忆儿,贼贼笑:“那忆儿呢?喜欢元宝吗?”
忆儿狠狠点头:“喜欢,不过,我更喜欢娘亲。”说完小跑过来,紧紧抓着我的手:“娘亲,咱们去找虎哥吧。”
王元宝指了指忆儿,有些讨喜的不满:“小东西,就知道玩。也不怕伤了我的心。”
忆儿贼贼得嘿嘿笑了两声:“元宝肚大。”
我有些尴尬得看去那个健壮的男子,确实随着盛唐以丰腴为美盛行开来,王元宝的肚子也大了好几圈。
我有些愁容:“还是控制一些饮食吧。”
王元宝尴尬的摸摸头:“每次桂林都笑话我不如往年英俊了,我才感觉到自己真的老了。”
我不可置否,拉着忆儿别过王元宝便欢欢喜喜得去寻桂林。
“听说你让陈大找了十几个大夫学画皮?”桂林心不在焉的绣着手中的鸳鸯帕。
她的女红一向精细,我多了几分好奇心,上手摸了一下。忆儿也跟着学,结果不小心扎到了针。
桂林怒气冲冲得望我:“就你,玩心这么重,还带孩子?”
说完连忙给忆儿查看伤口,不过就是一点点小伤,我玩笑得对着忆儿吐吐舌头:“你个小东西,你又看不明白,看什么呢。”
忆儿眨巴着眼睛有几分委屈:“娘亲,我疼。”
两个字,就说的我心里酥酥麻麻,又有点范疼,赶忙拉过他:“我不说你就是了,你说真话,还疼吗?”
忆儿立马换了脸色:“嘿嘿,我才没有娘那么粗心呢。没有扎到啦。”
我顿时尴尬万分,桂林嬉笑得看着,对着忆儿说:“你虎哥天天就知道睡觉,你去挠他痒痒。”
忆儿纠结了一下,呆呆道:“虎哥发脾气很厉害的。”
桂林幽幽道:“他要敢动你,你就告诉姑姑我。”
那两个字叫得我是心花怒放,忆儿也被我感染了情绪,欢天喜地得去找虎哥玩。
“桂林,你不怪我了吗?”
桂林放下了绣帕,喃喃道:“我有资格吗?我只求,你别怪我才好。这些年了,我早看透了。即便没有你,王元宝也不会对我动情的。”
我还想解释什么,桂林连忙开口反问:“刚刚忆儿说你被针扎,是什么回事?”
我有些窘迫的底下了眼眸:“忆儿这么大,我都没有给他做过衣裳,想自己做一套。结果……哎,总是笨手笨脚的。”
桂林愣了半响:“王姨不是都帮你做了吗?”
“那个,都是送去崔府的。我不能亲手做给那个孩子,毕竟他们都以为我死了。”我悠悠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