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最后一句话说的,连刺带讽。
当然,这些话最主要的还是说给李达听的。
果然,李达听了雪花的话,立刻就想起了当年一家人在透风露气的破土房里,围着雪花大哭的情形。
那时,真是谁也没想到雪花还能活过来。
“我那时不是小,不、不懂事吗?”李耀祖装做没听到雪花话里的暗讽,觑着李达的脸色连忙解释。
“是吗?”雪花似笑非笑地斜睨了李耀祖一眼,看向李达,“爹,‘三岁看八十’,这可是老话,我们姐妹将来有什么事,可不敢指望耀祖哥哥出头,没地一不小心,再被推到河里。”
“这……”李达犹豫了。
“三岁看八十”这句话不得不说,对李达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大伯,你别听这个死丫头瞎说,我怎么会做那种事?”
李耀祖一着急,就把“三妹妹”几个字变成了“死丫头”
其实这也不全怨他,他在家里天天听连氏等人“死丫头”长,“死丫头”短的咒雪花,不由地面对雪花就秃噜出了这几个字。
李耀祖说完了,也没注意自己不知不觉把心里对雪花的称呼吐了出来,只是眼含期待地看向李达。
可惜,他没注意,不代表别人没注意。
不仅李达听了他的话浓眉拧紧,就连旁边的夏氏也面带了怒色。
自己的宝贝女儿,当着自己的面,在自己家中,被一个一向和自己不亲的侄子叫“死丫头”,任谁也会生气。
况且,一想到当年雪花生死未卜的那种情形,李达和夏氏都是心有余悸。
“耀祖,你先回去吧,大伯家的活有下人小厮干就行了,用不到你什么,你还是忙自家的活计去吧。”李达沉着脸,下了逐客令。
“大伯,你别听这死丫头……”
“烟霞、笼月,你家姑娘被人当着面叫‘死丫头’,你们还不拿棍子把人给我打出去!”雪花玉脸一寒,怒声打断了李耀祖的话。
“是,姑娘!”
烟霞和笼月早就等着雪花这句话呢,她家姑娘何等身份,竟被一个毛头小子叫“死丫头”,简直是罪大恶极!
于是,李耀祖很快就为自己的口误受到了惩罚,棍棒之下哀嚎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李达见到雪花身上忽然迸发出凌厉的气势,目露寒光的差人把李耀祖打了出去,一时有些回不过味来。
他想着把人打发走就算了,虽然李贵对他提了让李耀祖过继的事,但他也没立刻应了,只是想着在过继和给女儿招赘中选一个法子。刚才听了雪花的话,他立刻息了过继的心思,只想着打发走李耀祖,也就等于回了李贵,但他没想到雪花用了棍子。
夏氏等人见雪花如此做派,却是毫不意外,雪花上午一进门,在院子中就差丫头动过手了。
同时,母女几人也暗自担心,不知道雪花这是怎么了?何况,一进门时,雪花可是先大哭了一场的。
李达看着雪花张了张嘴,想出言责备几句,这耀祖如此被打回去,不知道他娘会如何来闹?
夏氏一见李达要说话,连忙对他使了个眼色,阻止他呵斥雪花。
只要女儿心里能高兴,爱打谁出去就打谁出去,反正她们一家对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感,无论是换弟还是李耀祖。
李达接受到夏氏的暗示,虽是不明所以,还是张了张嘴,把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个女儿一向沉稳,既然这样做,一定有道理。
轻易地,李达就给雪花找到了借口。
“烟霞,吩咐下去,若是有闲杂人等来闹,一律赶出去,不许进门,若是不依不饶,抓去见官!”雪花冷声吩咐道。
“是,姑娘!”
烟霞答应着,连忙去门口传达雪花的指示。
李达的嘴忍不住又张了张,这是冲他娘去的?
这,行吗?
虽然李达这几年因为金花的事,和连氏关系很生疏了,可这样往外赶人,并且抓去见官,他还是没想过。
李达觉得有点不认识自己这个女儿了,怎么短短几天不见,不论身上那股凌厉的气势,还是这番强硬的做派,都让他有些陌生。
“爹、娘,吃馄饨了。”
银花看了看李达紧皱的眉头,笑嘻嘻地脆声指挥丫头们上饭,梨花和荷花也撒娇似的拽着李达和夏氏向屋里走。
她爹纠结矛盾,她们姐妹可是很开心雪花这番做法。
她家总是有闲杂人等来添堵,来打主意,真的很烦人,若是强硬一点能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
其实,这也是雪花仔细考虑的结果,并不是一时冲动,她很快就要进京了,若是进京前不能安顿好家里的一切,她出去心里也不踏实。
既然一味的怀柔不行,那何妨强硬一些,她就是落个刁蛮的名声,别人又能把她怎么样?
只会因为惧怕她,少给她家来添堵罢了,谁让她有刁蛮任性的资本呢?
她以前不用,是为失算,以后她要让人人因为怕她,不敢来招惹她家。
饭中,雪花提了在县城买了宅子的事,又说了秋天去京城后会好好寻访名医,等秋收完了,带着夏氏一起进京,让名医再给夏氏调理一下身子。
雪花话不多,但寥寥几句话,夏氏的热罐子就又抱上了,李达招赘二旺的心思也歇了,梨花和荷花还绘声绘色地把花氏说的那番话学了一遍。
夏氏虽然不愿意听女儿说嫂子的不是,但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花氏将来怕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婆婆。
于是,不论是李达还是夏氏,又对自己生儿子产生了无比的热情。
李达也找到了推托李富逼他纳妾的理由,孩子她娘若是能生,他干嘛纳别的女人生?
-本章完结-
☆、第148章 是她的床底下
意外地,连氏并没有来吵闹,雪花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
不是李富从中震慑,就是李贵把连氏劝下了。
无它,这两年,两家的关系不可谓不僵,精明如李贵,是不可能让两家的关系变得更加恶劣的,即便他儿子吃了亏。
雪花知道,近期内,连氏等人是不会来吵闹了。
其实,来了她也不怵,她若是豁出面子、里子的去,就凭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谁也不敢来招惹她。
当然,她的身份地位也都是靠了侯府和席莫寒。
席莫寒,一想起这个名字,雪花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心作痛了,手却不停了。
雪花开始精心地绣屏风。
雪花绣的是《苍鹰展翅》图,她一直觉得,以席莫寒的才能,屈于如此一个小地方,只是暂时的,是雄鹰,终归要展开翅膀,翱翔天际的。
日子就在雪花的一针一线中流走了。
期间,席莫寒派人陆续送来了筛枣机和划枣机、去核机,李达也去县城办理好了宅子的房契,并在席莫寒的帮忙下,买了几个看家护院的仆人。
雪花没再去县城,席莫寒也没来小河村,雪花甚至不知道,肖玉容是否已经离开县城回京了。
日子平淡而又宁静,流走的是纯真,流不走的是心底丝丝的痛。
但,那痛,在家人的笑声中,终归是浅了、细了……
雪花相信,总有一天,会花落无痕,杳无踪迹的。
转眼,做枣的日子到了,雪花家热闹了起来。
因为厂房和住宅是分开的,家里还倒算是清静,但雪花却不能清清静静地绣屏风了,这些枣,可是关系着全县人民的福祉呢。
李达听从雪花的建议,厂房修建的很大,雇佣的工人就在厂房里划枣、去核,各个乡镇送来的枣也都运进厂房里。
煮枣的锅灶都在露天的棚子里,整整两排二十口大锅,雇了五个壮劳力专门煮枣,还有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专门出枣,并把煮好的枣都搬到烤房里烘干。
再有就是专门把烤好的枣分门别类装坛子的,还有封口的,把坛子搬到一处处成品库排列好的,等等,零零总总加到一起,雪花家总共雇佣了二百多口人。
当然,人数最多的还是划枣、去核的,有一百多人,都是小河村的一些年轻妇人,几乎整个村的年轻媳妇们都来了。
这些长年在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小媳妇们,对于能有这么一个挣钱的机会,是满心激动,对李达一家是满脸感激。
很明显,她们只要能挣家钱去,在婆家的地位肯定会提升,婆婆的脸色肯定会好看许多,就是家里男人,也会对她们偶尔低声讨好。
这些,都是有例可寻的。
去年雪花家做枣也雇了几个勤快、口碑好的年轻媳妇,就那几人,每天都能拿回家三十几文钱。
这个季节,一个男劳力一天拼死拼活地也就能挣十几文钱,所以,那几个媳妇,这一年在婆家说话都是有分量的。
这一点,让全村的小媳妇们都红了眼,都卯足了劲,早早地就开始巴结夏氏,时不时地就来串个门,说几句吉利话,讨个来帮工的名额。
就连方氏都腆着脸非要来报名划枣,好挣一份工钱。
雪花对事不对人,只要方氏不惹是生非,她也不会不给她一个提高家庭地位的机会,何况,方氏挣了钱回去,自然会觉得自己家庭地位该提高,她提高,那么连氏就得降低,雪花乐得看连氏和方氏婆媳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