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府上的人探听过,曹丕奉曹操之命去了邺城,这次的上巳节,他也无法赶回来参加。曹丕不在,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见夏侯兄弟。
此次上巳节的露天之宴,他们亦在邀请之列。当日清晨,她匆忙间簪了发,点了妆,在挑选衣服的时候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定了丁夫人为她新做的绛紫襦裙。
许都城郊,天高云低,清风徐徐,清池边已聚集了不少青年男女,谈笑风生,衣香盈袖。
距离丁夫人主持宴会开始,还有一刻钟的时间,郭照无心玩乐,四处找寻着夏侯兄弟的身影。
几棵绿柳下,站着四五个熟悉的身影,她上前一看,竟有三个都是她认识的。
曹卉、夏侯兄弟,还有一男一女。郭照还未细看,就听那陌生的青年说道:“你们竟不知道子桓去了邺城?话说他先前将甄氏扔在了邺城,眼下又赶了回去,兴许是开窍了?”
她听了,目光一沉。面对她站着的夏侯楙已留意到她正朝这边走来,不禁急忙驳道:“定是曹公让他去的,你莫胡说。这话若让别人听见了,与子桓而言并非好事。”
曹真闻言,微微一哂,笑呵呵道:“无妨无妨,这里又无外人,你我玩笑几句罢了。”他的话刚一说完,目光一偏,看到了愈走愈近的郭照,不由得一愣。
他以前总认为,女子就应当生得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美得令人舒服、令人愉悦,才是真正赏心悦目的美人。像甄氏,就是一个最完美的例子。不料郭照却是与众不同的,她不同于清秀亮丽、含苞待放的曹卉与曹欢,一点凌厉的风情恰到好处,是一种别具一格的美感。
乍一看,竟有些惊心动魄。
郭照见他生得高大勇猛,英俊气派,又与夏侯兄弟交好,当下便猜出了他的身份。另一个脸生的少女,与曹卉站在一处,皆是二八年华,清丽夺目。少女的面容与曹真有两分相像,正是他的妹妹,曹欢。
“阿照!”夏侯尚见了郭照,面上一喜,第一个唤她。
曹真定定地将她从头到尾足足端详了三四个来回,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一听夏侯尚唤她出的名字,曹真的神情立即古怪了一瞬。
“早就听子桓说起曹将军年轻有为,有勇有谋,一直未能有机会与曹将军见上一面,着实可惜。”郭照似笑非笑地向曹真问了好,点了浅色胭脂的薄唇微微勾起,曹真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那抹胭脂色上,不知怎么有点胸闷气短,仿佛她在调侃他似的。
他扯出一个笑容,道:“现在见着了,见着了。”
夏侯楙一直注意着二人的神色,待他们互相客套完了,立刻上前堵住曹真,道:“你先前不是说要结识荀令君家的公子?我去为你引荐引荐。”
曹卉见状,立刻央道:“子林,荀尚书家的妹妹也来了,我与你一道去。”她今日也是用心打扮了的,桃色的衣裙配上淡淡的妆容,丝毫不显艳俗。一旁安安静静的曹欢也被她唤走,如芙蓉般清雅的少女在临去前羞赧地笑笑,语含歉意地对郭照说道:“女君莫要在意我兄长的话,但请你一定要相信子桓兄长的心意。”
她还未来得及说更多,又被曹卉催促,急忙忙离开。
树下水边只剩下郭照与夏侯尚二人,他们对视一眼,夏侯尚先收了笑容,忧道:“子丹他平素随性惯了,心直口快,爱开玩笑,你莫要放在心上……关于子桓的事,你尽可以问我。”
郭照淡淡点头,抬目问道:“我是要问一问你,子桓当日为何会向曹公讨要甄氏,其中是否另有隐情?”
作者有话要说: _(:з)∠)_今天被姨妈君折磨一天,写的不多,更晚了,白天会再更一章补偿的么么哒
这么虐二傻你们还开熏嘛?
[阿瞒幼儿园][群聊]
[曹家二霸]曹丕:快给我洗白洗白我要洗白白
[左青龙]夏侯楙:= =
[右白虎]夏侯尚:双商低是洗不白的
[米老鼠]曹真:嗯
[曹家四聪]曹植:楼上还敢出现,也是好大的勇气
☆、燕歌行卅七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二更晚了点但现在还没有天黑!!!我木有食言啦~~~~(强词夺理中)
“我若是知道什么隐情, 早就告诉你了。但任凭我怎么问子桓, 他都不肯告诉我!”夏侯尚一脸恨铁不成钢,他稍微压下一点怒气, 对郭照说道:“不然你也不要管他了,让他自作自受去吧。”
郭照睨了他一眼,凉凉道:“你这般说, 就是为了让我管管他吧。”
夏侯尚被噎得无以应答。
“反正你现在也见不到他。两地分隔一阵子, 那人见你不理她,肯定憋不住,到时候不怕他不交代!”夏侯尚若有所思地说道, 远处已有人开始奏乐,再过不久,便是入宴的时间。他们二人并肩向回走,郭照听了他的话之后, 沉默许久,她下意识抚上手腕,那里却空无一物。
“入席吧。”她轻声说道。
他们两人的座位挨得近, 中间隔了一个曹真,坐在郭照另一边的, 是已久为人妇的孙玪。
她们年纪相当,郭照犹未嫁, 孙玪却已有孕在身。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听人说,已有了四个月了。若是个男胎, 那么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曹操的长孙。
华歆来到北方之后,也的确在孙权与曹操之间说和。孙权与他兄长不同,他将重心放在稳固江东之上,没有北征的野心,须得与曹操交好;曹操北方还剩辽东未定,自然也没有心思南下,故而两方暂时和平共处,曹操上书朝廷,表孙权为会稽太守,孙权亦派了使者,送来不少江东特产的香料、玉石,还有一头大象。
因此,曹府上下对孙玪还算重视,而她对谁都是淡淡的,如曹丕所言,进退有度。她与郭照算得上半个旧识,待郭照落座后,她稍稍抬头,瞥了瞥郭照发间的玳瑁簪,又收回目光,微笑问道:“听闻女君前些时日才从江东回来,不知那里一切可好?”
“江东很好,比这里要好。”郭照颔首。她方才留意了孙玪的目光,不知自己发间有什么别样的东西,她今日走得匆忙,连头上戴的是哪一只簪都不记得。
因为郭照的话,孙玪被引起了共鸣,她垂下眼睑,言语苦涩:“是啊,比这里要好……我许久未见叔父了,若不是他这次遣人送了不少家乡的特产,我真不知要忧愁到何时……”她微蹙着细眉,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意有所指。半晌,她又抬起头来问道:“女君此番前去,也见到叔父了吧。”
提及孙权,郭照点了点头,简言道:“自然见到了,孙太守对我和主母礼待有加,自是不胜感激。”
孙玪了然地笑笑,不再多说了。
这时,郭照才有了精力上下打量这次宴会。正对着她坐的,是曹卉和曹苏两姊妹。她们一直不睦,此刻也没有交谈,一个看向左边,一个看向右边。曹卉自然在偷瞄着夏侯楙,而曹苏……
郭照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看到了一个面熟的青年。
他尚未及冠,穿着宽袖锦衣,肤如凝脂,白皙如玉。五官精致清秀,俊美非常。他的眼神冷冷的,像只孤鹰审视着宴会上的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郭照身上,隔着两丈的距离朝她遥遥一笑,冰雪消融,灿若春华。
郭照眉头一蹙,记起这个少年是与她有过过节的何晏,记忆里那个孤高冷僻的少年,像是突然转了性,竟对她这个“长的丑”的人喜笑颜开。
本是注视着何晏的曹苏,察觉到他的变化,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郭照。她定了定,满目狐疑地打量起郭照。
若只是如此,也便罢了,偏偏郭照身旁还有个怪人,时不时地瞄她。她侧头看了曹真一眼,见他飞快地别开目光,佯装自己在欣赏明媚春景。
她收回视线,低头饮酒,曹真复杂难明的目光又飘了过来。
“曹将军有话要对我说?”郭照侧目问道。
曹真坐得直直的,他神情一紧,干脆地回道:“没有!”
她转回头,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宴席,向水边走了许久,仍有道目光直直地黏在她身上。她未曾回头,只是脚下走得快了些。
直到觥筹交错之声渐渐隐去,她才停了下来。水边有一座木桥,桥下流水清浅,缓缓注入宴席旁的清池。水上的凉意被风吹起,层层碧波微微一皱,还吹得某人打了声喷嚏。
郭照四下看看,周围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绿野空旷,只是偶尔有飞鸟经过,哪里有什么人?
“阿嚏!”
又是一声轻响,听声音是个男人的。她脚下一动,朝木桥走近了些,弯腰一看,果见有个人藏在桥下。
她难得见到郭奕没有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穿了一件稍厚的宽袖长裾,他身下是一块不知从哪找来的木板,搭在桥墩边的沙土上,自己背靠着桥,藏得安稳。
久别多日,郭奕脸上没了婴儿肥,显露出微尖的下巴,一双星眸流明光熠熠,他见了她,眼睛还眨了几下。
“你躲在这做什么?”郭照仍弯着腰,歪头看着紧张兮兮的郭奕。他急忙示意她直起身来,压低声音道:“快别让人发现我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