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朕对不起你母妃。”皇帝不知为何,突然感慨一句。
二皇子连忙藏住自己不以为然的神情,声音中带着哽咽,“是母妃糊涂,怪儿臣没能劝住她。”
“她是糊涂。”皇上顿了顿,“这也不能怪你,你那时才多大……”
说了一半,皇帝才恍然发现说漏了嘴。两人说的根本不是同一件事。人老了,就是这点不好。
二皇子心底明白,面上却作疑惑状。
“行了,你回去吧。”皇上想起往事,没了心情,摆摆手,让二皇子离开。
二皇子走出了很远,面上还是忧虑的神色。无意间回头一瞥,不远处的宫装女子正朝着他刚刚离开的地方走去。
一个两个都长这样,他该说父皇是痴情还是愚蠢?
不屑地笑了笑,二皇子收回目光,可惜再想,正主早就死了,有什么用?
他那个母妃蠢得可以,好在她的死倒是让皇帝对自己多几分同情。他早看出来了,这些年来,皇帝对母妃的厌恶一天天加深,偏偏她还仗着自己那张脸处处惹事。
当年的事情是他借人捅到父皇面前。父皇倒是深情,对着杀害自己心爱女人的人,居然因为一张相像的脸,而下不去手。
他不过是帮了个忙而已。自尽总比被处死更容易得来原谅。
二皇子把手背在身后,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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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丞相真的病重了。”鹤意回来禀告。
安靳白他一眼,微微下垂的眼角不见得有多么凌厉,“你都跟了本王这么久,怎么还这么蠢?”
鹤意一脸木讷,刀枪不入地把这些话都自动忽略。
“你看赵珣,惯会作妖。你还信他?”安靳不屑地一憋嘴,“可怜见的重山兄,前脚被支走,后脚就被人抢了意中人。”
“那是因为他蠢。”鹤意想起许重山那人,闷头闷脑,话都说不清楚。
“哟,”安靳不怀好意地笑,“你还说他,你俩不是一样的嘛?唉,本王身边,都是些蠢人。”
“流云那边,还继续吗?”鹤意不理会他的嘲讽。
“老皇帝身体的啊,那继续吧。”说到这个人,安靳脸上地表情又变得凝重。
“顺便,再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安靳往椅背上一靠,“个赵珣,挺能憋。本王倒是迫不及待看老皇帝的表情。”
“是。”鹤意默默看自己主子一条腿翘在桌沿,一点风度都没有,“那喻南岐怎么办?他不是也吃了那……”
“啧,本王就说你傻吧,你还不服气,”安靳斜着眼看他,“赵珣能让他有事吗?那可是他大舅子。”
鹤意默默地出去了,带上了门,一点也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屋子里的安靳瞬间默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块羊脂玉佩,放在手心摩挲了几下,浮雕上两条相互缠绕的巨龙触感清晰。
天下间只此一块这样的玉佩。龙椅上坐着的,焉知是这么龙假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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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怎么了?”青杏看喻蕴托着香腮发呆,足足一个上午。
“嗯?”喻蕴回过神,脸上带着莫名的嫣红,“你说什么?”
“小姐是在担心丞相大人吗?”青杏以为自己发现了真相,一连好些天,丞相大人都没出门,据说身体抱恙。
“担心他?”喻蕴摇头,那生龙活虎逗猫的精神,可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他为什么要对外称病?难道,为了让爹爹同情?
反正这几天,喻戚倒真的没在念叨赵珣的不好了。连瞿氏也让他抽空去看看赵珣。
毕竟孤家寡人一个,也挺可怜。
不对不对,喻蕴摇摇头,他不像是做这事的人。可那到底是为什么?
青杏无奈地看着自家小姐抬头不过一瞬间,就又撑着头,不知神游何处去了。
“阿蕴……”喻蕴低声念出来,爹娘平日里也这么唤她,但昨晚听到时,为什么感觉那么不一样?
“小姐,有封信。”青杏刚刚出去了一趟,再回来从袖子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喻蕴。
“谁的?”喻蕴放下胳膊,接过来,随即问了一句。
“太子侧妃。”
“霜影?”喻蕴惊喜道,连忙拆了开来,只匆匆扫了一眼,脸色大变。
“怎么了,小姐?”青杏扶着她,担心地问。
☆、第68章 及笄及笄
“霜影有身孕了。”喻蕴拧着眉,把信展开来又看了一遍。
青杏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喻蕴没有说话,有身孕落在寻常人家,的确是好事。可是,偏偏就尴尬在霜影的侧妃身份。更重要的是,太子妃尚未有孕。
“先去见见她。”许霜影约了她在春江楼一聚。
霜影的语气十分急切,让喻蕴不由得担心。
一见面,来不及寒暄,许霜影直接握住喻蕴的手,道:“阿蕴,只有你能帮我了。”
喻蕴觉得她的手很凉,低头一看,她十指的指尖都失了血色。
“别急,先坐下来说。”喻蕴注意到好友愈发尖细的下巴,安抚地反握住她的手。
“这事我只告诉了你。”许霜影面容憔悴,“只怕,其他人知道了,我这……”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都没法保住了。”
“太子也……”
“一个孩子,在他眼里,没什么的。”
自然比不上皇位重要。太子还想着讨钱将军欢心,侧妃先有孕,于他而言,只怕是个麻烦。
若是平常,也便罢了。偏偏这孩子来的时机太过不巧。
“我要怎么帮你呢?”喻蕴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我太慌了。”许霜影眼神飘忽,“我父亲,若是稍稍关心我,我也不用这么担心。我怕他比太子殿下更……”
而且,许家唯一关心自己的哥哥也远在崇州。
她抬头看看喻蕴,“瞧我,应该先恭喜你的,你都定亲了,我还在给你添麻烦。”
可惜哥哥没机会了。
喻蕴嗔怪道:“你说的什么话!”
许霜影抿唇一笑,苍白地唇色,让喻蕴心疼。突然无法把面前这人,同半年前,在她家游廊里笑着呼唤她的许霜影重叠起来。
那个紫衣少女,不知何时离去了。
“那你这要怎么办呢?”喻蕴连忙低头,一滴泪瞬间低落,融到衣摆上,消失不见,“若是一直在东宫,总是瞒不过其他人的。除非……”
“霜影,不然,你找个借口,先离开东宫!”刚说完,喻蕴又连连摇头,“那以后怎么办?”
出生前瞒住了,出生后总瞒不住的啊!
“不,就这样。”许霜影按住她的肩膀,“阿蕴,就这样。等孩子出生了,太子殿下也许已经……那时候,就没有关系了。”
她看得清楚,太子妃已经是惹怒了太子,如今,不过是因为有个钱将军在中间。
只要太子一登基,孩子肯定不会有事。
“所以,你帮我找个清净点的庵子,”待到渐渐冷静下来,许霜影慢慢道,“我回去找个借口,只道需要出去静养。剩下的,就靠你了,阿蕴,一定要瞒住。”
静养的代价无非是从太子眼前消失几个月,有可能会失宠。
这宠爱,她不要也罢。
“你要是决定好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许霜影出来的时间有限,两人没有太过时间闲谈,便匆匆分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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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刚刚隔壁是太子侧妃和喻家千金。”
安靳动了动手指,戏谑道:“你还听姑娘壁角?”
鹤意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太子侧妃有孕。主子您只消将这消息透露出去,钱将军和太子……”
“啧啧,你这馊主意,不出也罢。”安靳打断他,“本王知道怎么做。”
太子若在钱将军之前得知这消息,这孩子恐怕保不住。可是,若是所有人都一同知道了,太子就只能好好保护孩子。
若非如此,太子妃只怕落了个不好的名声,白惹了钱将军不满。
可就算,孩子保住了,太子妃的好名声也留住了,钱将军还会不满。那孩子,日后也怕没什么好境地。
反正就是个两难境地。
鹤意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主意哪里馊。
“主子难道有更好的主意吗?”
“没有。”安靳理所当然地回答,“不过,太子不用费神。”
鹤意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不肯对太子动手,这甚至不需要什么功夫,不过往外放一句话的事情。
安靳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她说要怎么办?”
“谁?”鹤意摸不着头脑。
“啧,”安靳拿手扣了扣桌子,“太子侧妃。”
“找个庵子生孩子。”鹤意莫名其妙,只要主子有心,太子侧妃什么招数都是徒劳。
“你盯着看看是哪个庵子。”安靳抿了口茶,无视鹤意茫然的神色。
庵子,安靳再也不想回到庵子里去了。就算他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好了,他的母妃,当时若那位动动恻隐之心,也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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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上朝时一头栽倒,吓得群臣惊惶不定。
皇帝的寝宫内挤着一群太医,个个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