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见红玉一脸委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了她滔滔不绝的抱怨,“你可改改你自己的脾气吧,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身份,跌了你自己面子是小,连带了太夫人面上不好看了,你可自己掂量后果吧。”
“珍珠姐姐你……”红玉登时有些不乐意了。
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见没有什么人经过,珍珠才停下脚步看着红玉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道:“我话说的重了你也别不乐意,那一位主子再不济终究是个主子,你呢,不过是个在老太君面前略微得脸的丫头罢了,你行事张扬可不是把把柄双手奉上?”顿了顿,她才继续道,“主仆尊卑有别,这是你越不过去的,老太君调你过来,你也知道是为了什么,别拎不清轻重了。”
珍珠年纪与红玉相仿,但是在沈太夫人身边伺候的日子却比红玉久得多,资历深当着红玉的面说起话来就不由带了几分说教的意味。红玉听着忍不住在心里哼了哼,但是明面上却不敢顶撞珍珠,只得闷闷不乐的点了点头。
“可你总得帮我在老太君跟前说说话呀,好歹也让我知道要在那位主子那儿伺候多久呀。”起初得知要被调来伺候新夫人的时候红玉心里还高兴过,总想着在新夫人跟前伺候接近起将军来也便利些,可是到了回雪居后,她才知道这位新夫人有多么不受待见,她在这回雪居少说也有半月之久,别说是将军了,便是其他几位少爷也没机会见上一面,即便是老太君吩咐在前,她也不想在这回雪居一直待下去,实在憋屈的很!
珍珠静静地看了红玉一会儿,抿了抿唇,半晌才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你出来也有一会儿了,为免那位心里生疑你还是快些回去吧,至于你说的,我斟酌着再与老太君说道说道。”
心知珍珠一贯说一不二,红玉点了点头:“我可就指望姐姐你了。”
说完挪着步子不情不愿地往回走去。
看着红玉的身影渐行渐远,珍珠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觉得老太君怕是昏了头才想着在夫人身边安这么一枚沉不住气的棋子呢。虽说阮诺看起来乖巧温善,可是眉目间飞扬的神采却昭示着她可不是个任人拿捏的性子,珍珠扯了扯嘴角,怕是老太君的一番心思又要落空了……
次日一早,阮诺由着月荷给她梳洗打扮了一番之后在回雪居简单用了点儿早饭以后就往上院沈太夫人屋里去。
跟着珍珠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阮诺一眼便看到坐在下首椅子上的安氏,她不由抿嘴一笑,而后柔顺了眉眼走到沈太夫人跟前屈膝行礼。
沈陈氏淡淡地看了一眼低着头行礼的阮诺,眼底划过一抹厌烦,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茶盏后,才开口道:“起来吧。”
阮诺这才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安氏跟前,正要福身行礼时却被安氏握住了手,一抬头便对上安氏含笑的双眸。
“我早与你说过,都是一家子亲人的何必这么多俗礼,瞧你这手凉的,出门也不知道多穿点儿衣服。”
安氏并没有可以压低声音,那边沈陈氏听了脸色就不大好看了。沈陈氏知道安氏这话明着是说给阮诺听的,暗地里却是说给她听的,是对她刻意为难阮诺表示不满呢。
沈陈氏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安氏和阮诺阴阳怪气地笑道:“你们婆媳俩儿可是和睦了。”
“阿诺这么乖巧的孩子我见着可心疼了,不由得啊就想起我那苦命远嫁的绾儿,倒教我更疼爱她几分了。”当年沈绾远嫁的事情除了皇家旨意之外,沈陈氏在其中也颇下了几分功夫,这一点安氏可是一直耿耿于怀的,因此面对婆母沈陈氏,安氏素来都是面子上过得去,要说敬意却早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沈陈氏见安氏提起远嫁的沈绾,目光不由微微一闪,倒是没有继续接话下去。安氏见沈陈氏不说话了,便抿嘴一笑,拉着阮诺坐到自己的身边,细细地问她这几日的起居问题。
说话间屋外又传来一阵嬉笑声,阮诺闻声抬头看过去,便看见两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相携而来,个子略微高挑些的身着一身湖水绿长裙,而小些的那个则是一身鹅黄。阮诺转了转眼珠,心下了然,知道这是三房的两个小女儿,名字分别唤作沈缃和沈绯。
两个小姑娘嬉笑着向沈陈氏行了礼,逗得沈陈氏笑得合不拢嘴了,才转身跟安氏行礼,待看到坐在安氏身边的阮诺后,两个小姑娘脸上的笑容愈发大了些。
沈绯估计是年纪更小一点的缘故,直接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抱住阮诺的胳膊,嘻嘻笑道:“大嫂啊你还记得我不?”
见阮诺点了头,沈绯笑弯了眉眼,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沈缃,道:“我就说了大嫂一定会记得我的,你输了呀,那个荷包归我了哟。”
感情是拿她来打赌了?阮诺心里失笑,抬头便看见沈缃面带微笑缓步走了过来,看着她从容得体的见礼,暗叹这姐妹俩的性子倒是差了许多。
沈缃伸手点了点沈绯的额头,抿嘴笑骂道:“你就念着我的东西吧,当着嫂嫂的面也不害羞呢!”
“大嫂又不是外人,怎么会笑话我呢!”沈绯颇不以为然,扭过头看着阮诺笑嘻嘻的问道,“嫂嫂今儿也一起往清凉山上去麽?”
阮诺点了点头,心想,她不往山上去这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毕竟中间隔着一个安氏,作为孙媳妇,阮诺倒是不必每日都往沈陈氏这儿请安的。
沈绯知道阮诺也要同行,之前还有点儿小抱怨的她顿时就乐呵了,拍着手笑道:“这实在是太好了!”
这边沈绯拉着阮诺絮絮地说话,而阮诺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个人坐在一起也是融洽的很。至于沈缃则又默默地坐回了沈陈氏的身边陪着她说话。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沈缃和沈绯的母亲三房的曾氏和长房的洪氏及其女儿沈绫才姗姗来迟,因为时辰耽误得比较久,也就未在上院耽误太久,径自往二门外备好的马车处而去。
伴随着辘辘的马车声响起,阮诺不由伸手挑开了垂下来的车帘,看了一眼外面的街道……
☆、寺庙
位于上京都城外的清凉山绵延巍峨,山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常青树,这会儿正当是初夏时节,过了清晨的凉爽劲儿空气中还是带着几分炎热的。
沈家的马车停在清凉山脚下,阮诺扶着月荷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抬头仰望面前的高山,眼底明光半合。
因为先帝在清凉寺出家在前,当朝太后在清凉寺静修在后,这清凉山上的清凉寺可谓是不折不扣的皇家寺庙了,虽然并没有明旨禁绝官绅百姓登山入寺拜佛,但渐渐地还是形成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却皇家王侯以外的官僚子弟及其家室但凡要上清凉山的一律不得乘骑马车,至于轿辇就未加约束了。
沈家虽然因为沈缙近些年的赫赫战功在上京出尽了风头,但到底不可能乘坐着马车登山,这会儿山脚下早有轿夫候着了。
阮诺移步走到安氏身边,才停下脚步便听到洪氏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这轿子是不是少了一顶?”
洪氏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场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纷纷下意识的往轿子那边看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啊,少了一顶呀!”沈绯忍不住惊呼起来,蹭蹭的跑到曾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疑惑地问道,“娘,昨儿不是说好了是八顶轿子麽?”
曾氏面上有些尴尬,因为长房是庶出的,二房的安氏又不爱管这些庶务,府中的中馈一直是由三房的曾氏主持,这次来清凉寺拜佛的一应事宜也都是她负责操持的,这软轿被她动了手脚,谁来拆穿不好非要自己的女儿来?曾氏忍不住瞪了一眼沈绯,见其他人看向自己才笑了笑解释道:“大哥儿媳妇身子弱,我只当她今儿不来这才疏忽了。”
安氏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曾氏,抿嘴一笑:“弟妹事多人忙疏忽了也在所难免,只我记得昨儿老太君是打发了人去问过阿诺的,阿诺难道当时推辞了?”安氏的后半句话问的自然是阮诺了。
曾氏自然是知道阮诺今儿回来的,故意少准备一顶软轿,存的就是给她一个下马威瞧瞧,殊不料安氏竟然不依不饶起来,她心下有些生气,看向一直低着头的阮诺,倒是没什么害怕,在她看来,阮诺那柔柔弱弱的性子难道还敢明着跟她这个管家的婶娘对着干不成?
然而阮诺注定是要让曾氏失望的,她歪着头看了一眼曾氏,明亮的水眸扑闪了几下才伸手比划道:“昨儿珍珠来说了,我是应下了的。”说着眉睫轻颤,还露出了一丝委屈来,这才叫人觉得虽她不能开口说话,可是神态之间流露出来的比说出来的话还要掷地有声。
曾氏等看不懂阮诺的手势,安氏却是知晓的,她拍了拍阮诺的手,才笑着道:“阿诺说珍珠去传过信,她也应下了,想来还是下人传话的时候传差了罢。”如今身在外面,安氏不想和曾氏闹得撕破脸,再者而言为了这么点子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也着实有失身份,便轻声笑了笑,道:“左右只差了一顶,阿诺身子骨瘦弱,便与我同乘一轿也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