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抬腿后扫,可没想到,对方竟然轻笑了一下,像是能看透她的招式,突然消失在她的攻击范围内,她暗道不好,立刻就地一滚,可是还是太迟了,对方钳制住她一只手,而她的口鼻之间也被捂上了一块帕子!
魏楚心知已经无法逃脱,可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拼着最后一丝清醒,她伸腿狠狠一踩匕首柄,将其用力往后一踢。那匕首沿着她的脖颈射向对方的面门。对方显然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力气整这么一下,匆忙躲避,但还是被匕首划出了极深的血痕。
魏楚也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被身后的人接了满怀。
“靠。这魏家真是深藏不露啊!养个女儿竟然也跟杀神似的,你看看我这肩,再不治整条胳膊都要废了!”一个吵闹的男声喋喋不休,“要知道这么危险,我就不跟你出来了……”
魏楚撑着最后一丝神智,想要听清楚另一个混蛋的声音,却等来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声线,那个人低声笑了:“下手倒是比以前狠了……”
她费尽力气想要想清楚这熟悉的声音是谁,可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药物的侵蚀,彻底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魏楚渐渐有了知觉,她尚有些迷糊,可一想到昏迷前的情景,心中顿时一紧,立刻清醒过来。她闭着眼,装作昏迷,感觉到身下不停地晃动,还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她是在马车上?那些人要把她送去哪里?是不是母亲和大嫂也被他们送到了某个地方?
有了这个猜测,魏楚立刻就打算装昏迷,跟着这些人找到母亲。可是却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笑着道:“醒了?”
魏楚心中猛地一惊,背后出了一层冷汗。她很确信自己连睫毛都没动一下,对方是在炸她?见魏楚一直没动弹,对方似乎失去了耐心,魏楚感觉到有个人低头,正俯身看着她,距离近得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那人似乎靠得越来越近,似乎连皮肤的温热也能感觉到!魏楚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出拳就往对方咽喉方向直击。依照魏楚的手劲,这一下若是打实了,对方必死无疑。可就在她睁眼那一瞬间,对方的面容跃入她眼中,魏楚生生地把拳头侧移了三寸,惊得连声调都变了:“桓昱!”
桓昱虽然避开了她的杀招,但肩膀处还是不可避免地狠狠挨了一拳,他伸手揉了揉肩,痛呼道:“阿楚,这辈子第一次见,你就破了我的相,折了我的胳膊,可真是……”
魏楚彻底愣住了,脑袋似乎已经不会转了。如果刚刚她脱口而出的“桓昱”两字是激动之下的失言,那么本该不认识她的桓昱此时此刻说的话……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天哪!
桓昱忽然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右肩:“阿楚,帮我接下骨。”
魏楚木愣愣地出手,机械地把桓昱脱臼的胳膊装回去。她充满浆糊的脑袋终于慢慢清晰了,清晰之后就是不可抑制的激动,她伸手抓住桓昱的手,一双晶亮的眸子直视对方:“你……你还活着!不,不!你也重新活过来了!”
桓昱看着两人相握的手,第一次有了重生的真实感,他喟叹着笑了一下。魏楚还在激动中:“是了,是了,你的一定是重生了!否则你怎么会认识我!张管家说你七岁那年走失了,你一定是那个时候重生的!对,对!你不是走失……是自己离开的……等等!你……你为什么要离开?”
魏楚激动的脑袋终于冷静下来,所有的线索也一下子全涌了出来,那些与上辈子完全不同的部分:桓昱走失、陆氏截然不同的政治轨迹、虎贲军莫名其妙地与陆颂之联手……这些变化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桓昱的重生!
那么,现在的桓昱到底属于哪一方?魏楚慢慢地抽回手,她并不想去怀疑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但是属于天生的敏锐和多疑让她完全无法忽视自她死后到她重生的这一段时间的空白,人心善变,她不能确认现在的桓昱还是不是她熟悉的那个!
桓昱见她收回手,垂下眉眼,就知道她心底的怀疑,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腕,拉住魏楚的左手,帮她带上,笑道:“上辈子我太弱了,你孤立无援,战死疆场。这辈子,我保证,我们绝不会输!”
魏楚看了看左手腕上的精铁护腕,与上辈子他送的那个一模一样。她失笑,抬起左手晃了晃:“这辈子我手上可没伤,你怎么还是送这个!傻不傻呀!”
桓昱垂眸笑了笑:“是呀,挺傻的……”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魏楚才向后一靠,抬眸看他:“说吧,你这辈子为什么故意出走,你现在和虎贲军是什么关系?”
桓昱从马车墙上拉开一个抽屉,拿出茶具和点心,又拉开面前的小桌,放上一个无烟小炉,一边温上茶,一边将点心递到她面前,魏楚瞥了一眼,茶是她喜欢的龙井,点心也是她喜欢的贵妃红、雪奴儿和金乳酥,连马车里的装饰都和她以前常坐的马车一样。
桓昱拭了拭手,慢条斯理道:“我现在还有一个名字,叫韦温。”
魏楚一惊,思绪飞转:“韦峻山那个妾生子?不对,这不是大陆氏死后才被韦峻山找回来的……等等,你冒充!”
桓昱笑着点头:“是啊,之前查韦氏,我查过韦温的情况。陆氏将怀着孩子的妾氏发卖,但韦竣山事后其实已经找到了这个妾氏,并将她安置在外面,妾氏产子,韦竣山也是知道的。这个儿子,韦竣山并不是后来认回来的,而是一直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那你是怎么冒充的?”魏楚隐隐约约知道点韦家旧事,但因为韦温实在是扶不起的阿斗,她便也没多在意。
“韦温唯一离开韦峻山的掌控就是在他六岁到九岁那三年,陆氏探听到他们母子的情况,买通人贩子偷走了韦温。韦峻山是在三年后找到这个儿子的,相认的证据就是韦温胸口曾有过的被开水烫伤的疤痕。”桓昱慢条斯理地解释。
“可是你没……你给自己烫了一个一样的!”魏楚惊讶地想伸手去看,却忽然想到这毕竟不是战场,便又垂下手。
桓昱看到她的动作,宠溺地笑了下:“是呀,三年,那妾氏已死,韦峻山见儿子的次数不多,小孩子长开了,稍有变化也是正常的。至于滴血认清,用了些小手段。”
魏楚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开口:“那么,你现在是桓昱还是韦温?”
桓昱轻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桓昱永远是虎贲军的桓昱,而虎贲军永远是你的。”
心如旧
魏楚听了,笑了笑,转了个话题:“我母亲和大嫂没事吧?”
水正好煮开了,桓昱帮她沏了一杯茶:“没事,她们是被你的人接走的。”
魏楚抱着软枕靠在马车壁上,缩成小小一团:“你是怎么知道我行踪的?”
桓昱倒是什么也没隐瞒:“我在宣平大长公主府里认出你,所以就想着见你一面。你请进魏府的妇科圣手,曾与我有旧。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魏楚抿了口茶:“原来是你安排的人,难怪背景干净地连张管家都查不到。我回来,大概是五六个月之前吧,一回来就是陆颂之谋反那么棘手的事,不过好在还来得及。这辈子倒是有不少事变了,除了你那边的,我也没想到大嫂竟然怀孕了,不过,总归是好事。”
桓昱点头,叹道:“能再活一次,自然是好事。”
“宣平府那次,你也在?”魏楚挑眉,“那不是给薛缙挑媳妇吗?还请了你这男宾?”
桓昱失笑:“我和薛缙有些联系,他不乐意被逼婚,就拖着我当幌子。”
“哦。”魏楚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薛缙和陆妙瑜结亲,那就是薛闵之投靠了陆颂之?”
“投靠说不上。不过是陆颂之和薛闵之有共同的敌人,所以联手了。”
魏楚:“上辈子,和陆颂之联手的明明是薛录之,若不是因为陆幼子死于薛录之军中,他根本不必舍近求远去和薛闵之联手……”
桓昱了然一笑:“你是想问,陆季夫的死是不是我谋划的?”
魏楚点头:“是你吗?”
桓昱叹了口气,伸手把另一个靠枕递给她:“你向来晕马车,垫严实些吧,免得颠簸得难受。”
魏楚默默地接过靠枕,垫在身后。这辆马车与她上辈子专用的那个一模一样,车轮装着避震机关,马车里垫得非常严实。车子里冬天可放暖炉、夏天能放冰盆,抽屉里装满点心小食,和各类好茶,连那个无烟炉都是定制的……而这些东西看着都不是新的了,想必是很久之前做好的……
桓昱继续说:“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回来也快十年了,这么多年了,我确实一直都在不停地谋划。一开始我也没指望过你能回来,我能重活一次,已经是天恩了,哪里还能奢求别的?可是,我既然回来了,就不希望重蹈覆辙,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我……我……”
魏楚抱着抱枕,低着头,没说话。桓昱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对薛家,我的确下了死手。薛录之和薛衍是害死你的凶手,我不可能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