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蓦然回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到终于现身的时初脸上,惊诧怨恨皆有,楼珂尖叫起来:“鬼——鬼啊——”
“闭嘴!”押着她的警|官将她背在身后的手臂一按,她吃痛,立即不出声了,只憋红了一双眼睛愤愤地盯住她,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时初仍是一副面目惨白的模样,仿佛受了极大的惊吓还没缓过来的样子,一举一动都是呆愣愣的,紧紧挽着女警的胳膊。女|警见她吓坏了,靠近她的耳朵轻声告诉她:“时初小姐,没事了。楼宇先生已经为您处理好了一切。”
她点点头,攥紧了手机。
差不多二十分钟前,她将手机邮箱中那封编辑好的邮件发送给楼宇。邮件的内容很简单,不过两三句话。
立即报警,找可靠的帮手。
有人闯进了我家,别担心,我正与他们周旋。
你别现身。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嘻,有资源就要好好利用嘛。
不然要这系统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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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期末考了,焦虑指数好高啊(つД`)ノ
☆、我所不熟悉的你
时初将楼范、楼珂、楼瑞三人未经许可持有她家钥匙,闯入她家给她留下含有威胁意味的信件,以及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入她家当面威胁她的事情如实告知警方,并且上交了一份音频文件。
音频文件是在她在即将用遥控器开启液晶电视之时开始录制的,完整地记录了她使用平板电脑与他们的对话,在录音里,三个人间接地承认了他们人为制造了司誉辰车祸的事实,并且还有花钱收买时初掩盖真相的企图。
被问起三人为何进入她家中却找不到她,时初抱着胳膊,摆出一副惊吓过度的弱势者姿态,小声说:“我一直躲在卫生间的淋浴室挡板后面,一开始吓坏了,没记得要开手机录音。”
由于楼家手中截获的部分监控画面显示,时初的确是在楼家三人到来之前就躲进了卫生间,被救出来的地点也是卫生间,再加上楼家三人有串供嫌疑,时初留下做了一点笔录便被放回去歇息了。
楼宇这边也没闲着,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搜集了楼家高层完整的经济犯罪证据,一并递了上去。楼范、楼珂、楼瑞三人被审到清早,又因为这个,彻底无法被保释出来。稍微对这件事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是实在无法洗脱罪名、被推到明面承担罪责的人,并非真正的幕后指使者。真正在后面摆弄棋局的人早已将自己的双手洗得干干净净,退居后方坐享其成。
对此,楼宇心中仅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凭借他在国内的人脉也没有办法扳倒那个人。
但是,司誉辰的公司回来了,这也算是好事一桩,初步了却了他的心愿。时初没有睡几个小时,便被闹钟叫醒,化了个淡妆遮住黑眼圈,买了些水果,赶去医院。
她敲敲门,探出个脑袋看一看,便兴冲冲向司誉辰走去。他没有坐在轮椅上,而是负手立在窗前,修长挺拔的一个背影看不出什么别的名堂,一切仍同往常一样,没有更好或是更坏。
待她靠近,他才察觉她的到来,皱眉瞥了她被塑料袋勒着的手掌一眼,偏转一点身子接过她手中的西瓜。这西瓜不大,一刀切了两半,旁边还放着两个勺子。他把西瓜拎在手上,伸出另一只手示意她过来扶着自己。他的腿已经恢复了大半,基本能自行站立与行走,只不过不可持续太长时间。
通常这祖宗不愿他人来搀扶,坚持每一步都要由自己来完成,被人碰一下就皱着个眉摆出个臭脸,嫌弃得要命。护工只能讪讪地帮他推推轮椅递个拐杖,要是他们看见当下这一幕,定要心酸得吐出一口老血。
没办法,谁叫这姑娘耍着耍着无赖就变成了好大一个例外呢。
而此刻,她分毫没有身为一个“例外”的光荣感,驾轻就熟地递上手臂,自觉成为这祖宗的人肉拐杖。
“听说昨晚——不对,是今早出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头顶上方传来他没什么波澜的声音,仿佛在谈论晨报上的无聊八卦,“没想到啊,时初小姐。”
她“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回应。
“我说楼宇为什么突然回国了呢,原来是被你请回来了啊。行啊你,也是够能耐。”
她再度“嘿嘿”地笑了几声,闷头走路。
司誉辰颇有深意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时初想,要是他继续问下去,她就要厚着脸皮聊天气强行转移话题了。
司誉辰没为难她。他们并排坐在病床的边缘,各自捧着半个西瓜在手里。他目视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久久没有说话。祖宗不开吃,时初也不敢乱动,只偷偷地瞄着他。
“看什么?”
祖宗终于吱声了,她笑眯眯地捧着西瓜看着他,脸也不红地说:“看你。”
对这种程度的明目张胆的调戏,司誉辰淡定得很,目光在她嘚瑟的小脸上转悠一圈,面无表情地道了声“张嘴”,手指间勺子一转,挖了正中心的一块西瓜送进不明所以伸过脑袋来的时初嘴里。
时初被喂了个正着,满嘴都是西瓜甜津津的汁液,赶紧嚼巴两下,咽了下去。他像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专注地拿勺子铲着手中的半个西瓜。
她微微怔然,旋即笑了。
其实司誉辰在外的风评并不好。
同他打过交道的所有人几乎都认为他是个仗着自己有点能力与思想便我行我素目中无人的自大狂。他要求严苛,睚眦必报,脾气暴躁,难以伺候。楼家人对他不好是事实,可也并非没有他自身的原因。
但此时此刻他竟然能心平气和地与她一起坐下,做出那样可以称作是温柔的举动,她还是有些惊讶的。换做楼宇在场,怕是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了。
“时初,我跟你讲过我自己么?”
她摇头。
他将自己手中那半颗露出青色瓜皮的西瓜放到床边桌板上,对她说:“那就给你讲个故事好了。”
然后他就真的讲起了故事,只不过叙述的本身也没带着多少鲜明的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遥远的事不关己的事。
司誉辰十四岁来到楼家,为什么说是“来”呢,是因为他压根就与楼家没有一点关系。
在此之前,他经历了一个糟糕的童年,由于太过久远,快要被他遗弃在记忆深处,当然那也没有什么值得提起的,无非是养父母的恶言恶语,以及学校某些小团体帮派的言语孤立与拳打脚踢。他时常伤痕累累地回家,有多少拳脚落到他身上,便有多少被还了回去。
小说里千篇一律的悲惨童年,无趣又没新意。
他边讲边用纸巾擦干净手指,顺便帮她把嘴边漏出的一点点红色的西瓜汁擦掉了。
楼家找到他纯属偶然。
楼家小女儿的儿子在很久以前就走失了,她因此患上了无法根治的心理疾病。因为司誉辰的被登记在福利机构的身份资料与楼家孩子的信息切合度很高,楼家人一度以为司誉辰就是那个孩子,急急忙忙地就将他接回家见了他母亲。那个孩子的母亲大喜过望,病好了大半,成天带他在身边,几乎离不开他了。
趁着他母亲去做身体检查的时候,楼家人后知后觉地为他们做了DNA比对,发现他并不是。而真正的楼家孩子死亡的讯息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传到楼家人耳中。
她受不住,当场晕倒,醒来之后竟然不记得任何事情,只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嚷嚷着说那就是她的孩子,谁也不能抢走。
没人能干预得了一位悲伤过度而失去心智的母亲的行为。楼家人即便不甘心,也还是将他留下了。
楼家小女儿执意将他认做自己的儿子,楼家老爷子也破天荒地点头,其他人不敢动,这一留便留到了现在。
他叫了很多年“妈妈”的女人在他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去世了,她沉睡在自己的梦中,只有在快要离开的时候恢复了一霎清明。她遣散了围拢在她病床边的一众不相干的人,唯独留下司誉辰。她用那双颤颤巍巍的手握住司誉辰的手,轻声告诉他:“其实我是知道的,一直知道的。”
她没有说下去,但司誉辰懂。
她偶尔神志不清,却从未搞错自己的儿子到底是谁。
她疯疯癫癫地将他留在身边,不过是心疼他。她知道他以前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忍心将脱离苦海的他再度流放到那种肮脏里去。
他一直陪着她,直到她的身体完全凉透。
在那位女士的遗嘱中,她要求将自己名下的所有楼氏集团的股份都转移到司誉辰手中。正是这个举动引起了楼家人的不满。他当然没有索要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处理完母亲的后事,他彻底脱离了楼家。
他告诉时初的故事版本大概就是这样,他删减掉了一些过于黑暗而不必要告诉她的情节,比如创业的头几年楼家宵小是如何从中作梗的,比如他这一身可怕的脾气是如何“被”养成的,比如这一次车祸与陷害背后的真相。
他像是随口的寒暄一样,把自己的过去说与她听。
为什么呢。其中还是掺杂着一点他难以启齿的私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