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真的有小曼这个人吗?就像,有陆小匀这个人一样?”赵阿玉喃喃问道。
陆祉匀这回没有回答她,只是表情看起来有些漠然。赵阿玉看着她的表情,便知道答案了。也对,要报亡国之仇,肯定是要牺牲一些人的,在这个时候,确实不应该心慈手软。
“好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现在看到了,我也该走了。”赵阿玉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去。她想问的都已经问了,没有必要再多逗留了。
“阿玉……”陆祉匀看着赵阿玉转身欲走,不由自主地出声喊住她。
赵阿玉听她喊住自己,便回头看她。见她只是沉默地盯着自己,带着悲天悯人的神情。
赵阿玉扬起嘴角,眼睛弯弯,带着温柔的笑意,“小曼,你放心,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你,我会是最好的阿若。”
楼台上的风有些大,吹起赵阿玉的裙摆,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飘忽。
陆祉匀看着赵阿玉离去的背影,没再说话。赵阿玉刚刚对她的笑的样子,让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曾经还懵懂无知的自己。在最纯真的年纪,笑容明媚,暖如骄阳。那当真是最好自己,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赵阿玉面上笑的动容,转身时,眼里却有无尽的寒凉弥漫开。要成为另一个人,是需要代价的。
我会成为最好的你,却是最糟糕的我自己。
☆、好巧
赵阿玉出了听雨楼之后,一边悠悠往前走,一边在脑子里构想着,从西华门到听雨楼最近的距离。
晋王宇文朔是为武将,当从西门华入。陆祉匀住在听雨楼,在皇宫的正北偏西的位置。而从正西门到西北的路线,直接从古华宫绕过来是最近的。
宇文朔喜欢陆祉匀到痴迷,一个王爷天天有事没事就往宫里跑。赵阿玉想试试自己的运气,看看能不能碰到他。遇到的话,她可是要好好戏耍一番。若遇不到也无妨,反正下次还能见到。
赵阿玉沿着宫墙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候都未曾见到宇文朔。直至绕过古华宫,赵阿玉都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没戏了。
那藏在暗处的羽林卫就这么一路跟着她,看着她离西华门越来越近。他都怀疑她是不是要逃出宫,于是提高警惕,准备找个时机出击将赵阿玉逮回去。
赵阿玉走的泄气,于是本来高雅端庄的气质越走越没形。她开始变得懒散,走路也毫无力气。于是在一个拐角直接撞上了正健步如飞,心急上火的宇文朔。
赵阿玉本来就走的摇摇晃晃,被这么一撞,直接崴了两下就往后倒去。好在宇文朔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胳膊往前一带,然后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宇文朔看清怀中之人是赵阿玉后,连忙想松手。奈何他一松手,赵阿玉仿佛不受控制般又向后倒去。他面露不悦地看她,这才发现她皱着脸眉头紧拧。
“怎么了?”宇文朔问她。
“脚崴了。你等会儿,我扶着墙就好了。”好像自从上次从扶梯上摔下来崴了脚后,她就会经常性崴脚,只要稍微不小心扭几下就能被崴到。
赵阿玉在宇文朔的帮助下站直了身体,然后手扶在宫墙上。她微微福了个身向宇文朔行礼。宇文朔看着她低眉敛目的模样,心里有异样的感觉。
他还记得她在他府上时,整日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没想到,几月未见,已经完全是谦卑恭敬的态度,不知是不是宫里的规矩将她的脾气都磨没了。想当初,还是他亲自将她送入的宫中,也不知道她对自己是不是怀恨在心。
宇文朔看了她一瞬,一字未说,然后抬脚欲走。忽然眼睛瞥到地上的多宝钗,想到估计是刚刚撞到她的时候被撞掉地上的。他看着腿脚不方便的赵阿玉,好心地帮她捡起来,然后递给她。
赵阿玉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钗子,低头去接。这一低头,宇文朔直接看到了她耳后的血莲印记,他心中大惊!他抬手欲抚上那处皮肤,谁知这时赵阿玉接过钗子,抬头看着他微微笑着。
“多谢晋王。”赵阿玉轻轻道。
“你耳后……”宇文朔只是看着她,眸子里全是震惊。以前她住在自己府上的时候怎么没发现?
“你说这个胎记啊……我自出生就有了。是不是看着挺吓人的?我一开始也这么觉得,不过阿娘和长洺都说,这是象征,是皇室公……所以现在我看着也还好。先前在府上时,我头发都是散开的,而且,王爷也没拿正眼瞧过我,自然不会注意到。”赵阿玉微微笑着,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长洺?”宇文朔听了赵阿玉的这话,心中更是震惊了。
“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赵阿玉解释道。
长洺是以前陆祉匀的贴身侍女,两人感情极好,在宫中的时候几乎形影不离,后来也死在那场杀戮里。赵阿玉知道宇文朔不会忘,他当然会知道长洺是谁。
“怎么,殿下也认识长洺吗?”赵阿玉看宇文朔面露惊色,故作疑惑道。她心里想笑,但是面上无动于衷。
“不,不认识。”宇文朔听赵阿玉这么问他,一时有些慌乱。
“我乱说的,殿下莫要介意。”赵阿玉面上有些歉意,又带着一丝窃喜。
他看着她的眼睛带着狡黠的灵动,让他有些怔神。
“我还有事,先走了。”宇文朔呐呐地转身欲走。
“王爷!”
赵阿玉忽然喊住自己,宇文朔疑惑地回头看去。却只见赵阿玉看着自己灿然地笑。“王爷,我那院中有一株朱砂梅,不知开花了没有?若开了,可否折几枝放到那屋子的窗前。”
斜下的夕阳从赵阿玉的身后打来,赵阿玉整个人背光站在那里,朦胧的光圈笼罩了一身。宇文朔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能看到她眼里晶亮晶亮的,像发着光,而她扬起的嘴角带着暖阳的笑容,映在宇文朔的眼中。
“好。”宇文朔低低答一声,便走了。
十四岁那年,他见过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当年也这样笑着对他说,“园中的梅花开了,你帮我折一枝,我要放在窗前。”
那个女子便是陆祉匀,而他当时只是她身边的一个侍卫。
一切都刚刚好,赵阿玉不信,这次没有扰乱宇文朔的心。他一直坚信的那个人,他一直等待的那个人,他一直守护的那个人,若是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弄错了,不知他会怎么样?会疯还是会死?赵阿玉很是期待……
宇文朔走远后,赵阿玉侧身靠着宫墙无力地一点一点往下滑。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五官皱成一团。她站了那么久,脚踝那边越来越疼。她却还能忍着一声不吭,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她简直佩服自己的神演技!
她微微张嘴喘着气,她想着自己这个样子,一个人肯定走不回东宫了。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叫那个羽林卫出来扶她一把,腰间忽然绕过来一只手将她整个人托着往怀里一带。
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钻入鼻息,熟悉的气息将她整个人笼住。赵阿玉抬起衣袖毫不留情地将手中的多宝钗尖细的那头戳进宋离玥锁骨与肋骨中间的皮肤里。
那层皮肤薄,赵阿玉贴在他胸口,仿佛都能听到钗头刺进皮肤里“扑哧”一声,像是戳破气球的那种感觉。
赵阿玉下手精准且极狠。她知道宋离玥身上衣服厚,只有锁骨那块皮肤用一层薄薄的衣襟覆盖住,珠钗能够刺破并且不被旁人发现。她将多宝钗带珠花的钗头藏在袖中,藏在暗处的羽林卫从远处看,也只能看见赵阿玉趴在宋离玥的怀里,手搭在他的胸前。
“今天可真巧,大家都到齐了!我运气还真是不错啊,你说是不是?”赵阿玉伏在宋离玥的胸口,抬头看着他说道。
她明明在笑,但是嘴角却带着无尽的冷漠,眼里是愤怒的恨。宋离玥低头看着她,手死死搂着她,仿佛感受不到胸前的疼痛。
“阿玉……”宋离玥轻轻唤她,眼里有隐忍的痛楚。
“阿玉?御王爷您认出人了吧?奴婢不叫阿玉,奴婢名唤祉匀。不过,您也可以叫我阿若。”阿玉轻轻笑了一声,是他不曾见过的清媚。
这笑容映在宋离玥的眼里,看的他心中一滞。
赵阿玉心想,刚刚对宇文朔笑的时候,还要忍着脚踝的疼痛,让她错以为,物理疼痛会大于心理疼痛。现在对着宋离玥,真是笑的太容易了。她恨不得把最得意的笑容都给他看。
“阿玉你别这样……”宋离玥眼中有些心疼的情绪。
“别哪样?别这么尖酸刻薄?别这么咄咄逼人?呵,宋离玥,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你期望的吗?你又何必在这儿假惺惺地故作姿态呢?”赵阿玉说着又将手中的钗子往前送了一分。
宋离玥看着她,再未能开口说出一个字。赵阿玉伸出另一只手环着他的腰,侧着脸靠在他的怀里。她的耳朵贴在他胸口,能够清晰地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他们做着极亲密的事,却是在互相算计互相折磨。
赵阿玉有一瞬间的错觉,仿佛日子倒回到了当初还在御王府的时候。那时候,日子很慢,时间很长。她就跟个傻子似得每天活的逍遥自在,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