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爷回来了——怎么又饿着自己?晓萱,快上晚膳。”果然,若胭立即收回心神,丢开剪刀,嗔怪的将他拉到榻前,一边絮絮叨叨的责备他不好好吃饭,一边为他更衣。
云懿霆则只是看着她笑。
若胭心里藏着事,脸色就控制不住的显露几分,云懿霆却做不知,一如往常的拉着她吃几口菜、又喝几口汤才罢,直到洗漱完毕,才握住她的手一路漫步到西园子。
“六弟来过?”
“嗯,”若胭轻轻点头,“说了些事,我不敢确定。”
云懿霆微微笑,“我这些天也在查,虽然人证都死了,但终归是查出来了,确如六弟所言。”凝目沉声,“若胭,有了证据,真相即可揭开。”
若胭沉思片刻,缓缓摇头,“三爷,我倒觉得不必了。”
“为何?”
“赵姨娘已经死了,且对外说的是急病,倒也没有亏损名声,若是事情翻出来,大家虽然可怜是替死,终究也要轻视她的动机是为了六爷分家财,那时候,赵姨娘白白丢了性命不说,六弟又要怎么面对众人目光?再者,不管我们是否拿到证据,三叔心里应是有数的,你看他近日所为,我也可以谅解了。”
一向骄狂的三老爷不顾六爷本人的反对,执意收为嫡子,又寻了借口冷淡三太太,数日不曾见她,态度已是昭昭。
云懿霆沉默的看她,夜色中,黑瞳幽深,沉沉不见底,“好,我知道了。”
不管别人伤她多深,她总是那么轻易的就会原谅,甚至不需要对方的哀求,她就会选择体谅,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一退再退,退到了角落,又怎么看得到海阔天空?
他轻拥住她,知道她一次又一次的让步,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善良与心软,也因为她不愿自己为难,可她不知道,他不会为难,只会心疼。
是夜,两夜都没有再提此事,好似一切真的已经过去,且从不知六爷透露之事。
接下来数日,若胭忙于盘点庄子、铺子的账目,带着丫头们为瑾之张罗年货,又让初夏送了些孕妇爱吃的酸食去齐府,回来时笑说“沈姨娘的肚子越发的大了,连厚厚的冬袄也遮不住,齐大人待她极好,出入都亲自扶着,两人说说笑笑,行道花前还对饮诗词,争论高低,慧姐儿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凑热闹,奴婢瞧着很是不错”。
这样的日子才是正经的好日子呢。
若胭颇为欢欣,不得不赞这位表姐好眼光,大有前朝红拂女的火眼金睛,虽然自请为妾,然而看今日里齐府,谁又比得过她这个妾?
“梅映雪呢?”
初夏道,“奴婢未见着,据说是疯症越发严重了,见人就打骂,整日里又哭又笑、衣冠不整,齐大人也无奈,只能一直请医、服着药,不许她出自己那园子,别的也无能为力了。”
若胭点头,心头为叹,犹记初见时那个娇艳如花的豆蔻少女,一颦一笑都明艳生辉,转眼成了疯子,这却赖不得旁人,委实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归宗
晓萱将汤婆子换了热水送来,初夏接过,小心的放在若胭腹部,又在上面盖了个毯子,这才劝道,“三奶奶还是养着自己的身体罢,管人家做什么,当初受那些苦时,她除了落井下石,可有半分善心?”
今儿下午来了月事,丫头们就立即如绷了弦似的,前前后后的围着她,若胭笑,“我倒觉得最近两个月摸着规律了,自己心头也有数了,怕什么。”
初夏抿着嘴笑,“谢天谢地了,三奶奶往后规律些,奴婢们也不必天天儿的提着心,一惊一乍、一喜一愁的,也是难过。”
“惊便惊了,有什么可悲喜的?”若胭一时糊涂,诧问。
“您自己倒不上心,奴婢们却都盼着哪,但凡哪个月迟了两三日的,莫不欣喜,再等两三日,欣喜又变作了失望,怎么不是悲喜?”
若胭哭笑不得,这才明白丫头们是盼着她早些有身孕。
到晚上,云懿霆陪着国公爷一起回府,洗漱罢上床,见若胭已经宽衣,散开一枕的青丝,神态慵懒迷离,千般诱人风情,按捺不住就凑过去亲昵。
若胭倦怠、浑身酸软绵绵,由着他索求,一步步探入,也觉得心热气喘,念起月事,讪讪的将他推开,低声道,“今儿不行,我不方便。”
云懿霆怔了怔,翻过身把她放在自己身上趴着,继续亲吻,声音里透着无奈,“让我抱抱,一会去洗个澡。”
若胭轻轻“嗯”了声,撑起身体来看他,只见那双黑瞳中冰火纠缠、正厮杀激烈,战火波及四周,映得脸庞都是紧绷的红色,不知怎的就觉得疼惜,心却是一下、一下沉沉的敲响,震得胸口都发麻,她又俯下身,把脸贴着他下巴与颈窝,娇憨的蹭了蹭,那人立即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哼声。
“三爷……”若胭抬起头,用牙齿小心的咬他下巴。
“你不是不方便么。”云懿霆低吼,压抑住情动,“我去沐浴。”
“嗯?你不能动我,我可以动你。”若胭双臂如藤攀住他脖子,亮晶晶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彩看他,然后,决绝而兴奋的覆在他唇上,笨拙、紧张的去挑逗他唇齿。
云懿霆眸子腾的升起一蓬火光,他微微喘息,“若胭,你勾引我?”
若胭酡红了脸,垂眸不敢看他,成亲一年多,与男女□□上始终被动,这不能怪她太蠢,只怪云懿霆太主动,根本轮不到她有所思考,就已经被折腾的如同俎上鱼肉,任其所为了,偶有两次放纵,也全因酒后无知,她忐忑如乱鼓擂胸,一咬牙,道,“嗯,你喜欢吗?”说着话时,手臂从他颈上蜿蜒而下,顺着他平坦紧致的胸腹肌理,一路抚摸……
“嗯……喜欢……”
次日醒来,已见冬日暖暖沐了整室,床幔外烛台上一点豆光已灭,轻袅青烟也都消散在日光中,一室静谧、一室旖旎、一室癫狂缠绵后回味不去的暧昧与羞涩。
若胭歪过头,一眼就看到那张含笑如春花秋月的脸庞,眼仍合着,好似酣醉,嘴角勾起,下巴上隐隐可见两排浅浅的整齐的牙印,呃,那是自己昨夜放肆的痕迹,再往下看,还有那光洁的锁骨上……
“怎么,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不知何时,他已醒来,一句似笑非笑的调笑,吓得若胭迅速逼紧眼睛装睡,却换来那人低沉如酒的笑声,随即,唇已点点落下,极其魅惑的声音咬着耳根传入大脑,“嗯,我很喜欢,以后……”
“不行!”若胭立即打断,脸红已如血滴,“我,我,我。”拒绝了,却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夫妻,不是本该如此么?
早膳时,迎春从外面跳进来,呆愣愣的带来一个消息,“三太太昨儿夜里膝痛难忍,一早请了郎中进府来诊断,也不知怎么个说法,结果竟说是难以治愈了。”
“这叫什么事。”若胭愣住。
若说是冬夜受了风寒也好说,却没有个一经风寒就治不好的道理,慢慢将养着,也无大恙。
迎春摇头,“具体情况如何,奴婢也不知道,这就再去打听打听。”说罢,撒腿就出去了。
若胭搁下筷子,静看云懿霆,“三爷,我觉得迎春就算跑来跑去百十来回,也不如你一句话说得明白。”
“呵。”云懿霆笑了笑,夹了个玉面尖放在她碗里,像是根本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温和的劝她,“别管闲事,好好吃饭,来,尝尝这个。”
“三爷——”
云懿霆仍是笑着看她,语气懒洋洋的充满诱惑,“昨夜,我在哪里,你不知么?”
居然还能拿昨夜迷乱之事说笑!
若胭气结,却也没了脾气,声音又压了压,脸色微显红晕,“不要打岔,我知道是你所为。”见他挑眉,像是准备反驳,立即又补上一句,“自然不劳你亲自动手,你手下有的是人,连丁铭和霍岩都不必出动,一个晓萱就够了。”
“知道这么多,那你还问?”他竟一点不意外,也不恼,笑如春风,分明赞赏。
若胭看他良久,轻声道,“恐二哥知道,要怨你。”
这府里谁不知三太太自己没有生育,却有个比亲儿子还亲的儿子,就是二爷云懿华,这位爷虽然寻花问柳、赌博赛马,日子过得十分混帐,却对这位继母尊重、亲近,要是他知道继母被云懿霆所伤,难保兄弟要翻脸。
“他不会知道。”云懿霆笑得轻松自若,“知道也无妨,嗯,或许,他还会知道得更多。”
若胭敏锐的觉察出这话另藏深意,问,“你还查出了什么?”
云懿霆摇头,“我查她做什么,谁的事谁自会去查,我只管落实这一桩就好。”
“先前都是猜测,终归没有证据,六弟说鹦鹉学舌,吐了真言,也不过是他一人听见,三爷,你总不会……”
“这种事,我怎会偏听一人之言,老六说的鹦鹉,我也去逗弄了一番,证实不假,不过仅凭一只鹦鹉也做不得数。”云懿霆谈笑依旧,将盛了银耳粥的碗放在若胭面前,示意她喝,不见动静,索性自己动手,挖一勺送她嘴边,眼见着喝下,才继续往下说,“刺客虽死,但我已查出他们的身份,顺藤摸瓜,已经掌握确凿证据,不过是隐而不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