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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若专宠 (妖瑜)


  若胭不免唏嘘,继续往下看。
  谁知梅映霜醒来仍是不改执念,非要出家,梅家恩大怒,立时将她赶出门去,宣称断绝父女,生死不管,梅映霜却也倔强,对着紧闭的大门磕了三个响头,摇摇晃晃就走了,因气虚体弱,到半道又昏迷过去。
  也是她命不该绝,竟遇上卖布回来的章姨娘主仆,给背回自己家,细细照料,将养着身体。
  如今已住了好些日子,梅映霜是打死也不肯再回梅家祖宅,一提就哭,章姨娘自然不敢再说,写信来问若胭的意思。
  若胭叹了又叹,忆起这个妹妹的好,也是心疼难忍,原本纯真可爱的小女孩亲眼目睹了亲人的丑恶,已是看透尘世,委实可怜,遂回信过去,请章姨娘善待映霜,说道是,“女儿不孝,虽为姨娘亲生,却不能长侍膝下,长引以为憾,今有映霜,难得心地纯良、至善至美,若能长随姨娘身边,朝夕相伴,则映霜有母、姨娘有女,皆大欢喜,而女儿远在京州,也为姨娘与妹妹欢欣”,一封信火速送去,随后又封了几封银子去。
  想了想,仍觉得有什么遗忘的,总不圆满,还是初夏提醒了句,“四小姐这心志,不知太太泉下有知,要怎么心疼。”
  提到杜氏,若胭恍然想起,杜氏临终前还为梅映霜准备了嫁妆,眼下她有意出家,自己离得远,劝是难劝,不过将嫁妆送过去,让她亲眼看着杜氏的心意,或能回心转意。这般一念起,就带了初夏亲自去了庄子,与杨总管说起这事,要取走嫁妆。
  杨总管连连点头,当即清点了嫁妆,又派了庄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路护送过去。
  得到杨总管传来的消息,说是嫁妆已经送到,日子已经到了年关,若胭七七八八的又如去年一般分了些心意给个庄子、铺子,忙过之后,闲下来就忍不住和初夏说,“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京州,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广,常年看那些个地域风情的书籍,心生向往,却终究走不开半步。”
  初夏却笑,“三奶奶又痴了,谁不盼着过一世安宁生活,倒想着风风雨雨的在外跋涉?三奶奶若是在屋子里闷了,挑拣个好天气,让三爷陪着去马场跑两圈。”
  说到马场,若胭又想起云归雁,眼睛一亮,“我若也能去蜀中……”
  “三奶奶莫说了。”初夏却似是被吓住,“三奶奶还要再走一次不成?您要有这心思,奴婢也活不成了,与其等着三爷动手,索性自己先死了干净。”
  若胭目瞪口呆,恍然想起自己曾离家出走,目的便是蜀中,应是那一次半道上被云懿霆追回,这丫头此后就再听不得自己说要去蜀中的话,其实,自己是当真想去蜀中,去那片从未去过的土地看一看、走一走。
  “初夏,我只是想换个地方,褪去这国公府三奶奶的华丽身份,简简单单的做我自己,山高水远也好,世外桃源也罢,不需要锦衣玉食,也没有迎来送往,最重要的是,不必步步为营、处处心计。”若胭叹息着笑,桃花般润泽的脸庞在刚刚点亮的烛光下,温柔娴静。
  “那,三爷呢?”
  “三爷……”若胭莞尔一笑,略有些疲倦的眉眼又闪亮起来,“我不想离开他,所以,大概终此一生也会为了他圈在这高墙之内吧。”
  初夏也黯了神情,轻声问,“三奶奶是被上次的事情,寒了心吧。”
  若胭不置可否,转又微微摇头,让自己寒心的何止这一件事呢,从嫁到云家,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哪一件都足够让自己恨不得拔腿就跑,能留到现在,只因这里有个云懿霆,幸福并痛苦、快乐与厌倦……无时不刻的纠缠,心头乍暖乍寒的,着实容易累。
  “好了,我不过闲说罢了,你别与三爷说,免叫他多心。”若胭笑笑,起身伸了个懒腰。
  其时,赵姨娘已经入土为安,六爷虽然明确表示不肯拜三太太为母,三老爷居然也没有生气,但是省略了敬酒磕头这一步骤,自作主张的将这个庶子提做了嫡子,并表示将于二爷云懿华一般看待,绝不偏薄。
  年关已近,琐事繁多,七嘴八舌的议论慢慢的减少,事情已经过去,若胭除了警惕三房,却只当一无所知。
  云懿霆这些天不知在做什么,时有外出,若胭问他几次缘故,他却笑说是陪国公爷应酬,既如此,她也不好干涉,不过是叮嘱他少喝酒,注意身体。
  这一日,天色向晚,若胭看了会书,又吩咐初夏去为瑾之几个丫头定制首饰,想着辛劳一年,作为犒赏,初夏笑眯眯的应了离去,晓萱就端了茶送进来,陪在一旁。
  忽闻门外传来晓莲的声音,说是六爷来了,若胭怔了怔,六爷从未独自来过瑾之,这连日里,一直闭门悲伤,怎么突然跑来自己这里,因心疼这孩子年幼失母,忙让晓莲请进,自己则快步迎出去。
  云懿弘进来时尚绷着一张消瘦的小脸,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抬起头来却是一脸的泪水,也不落座,只管站在若胭面前,吧嗒叭嗒的掉眼泪,委委屈屈的唤一声“三嫂——”声音嘶哑而柔弱,真真的叫人怜惜。
  若胭心软,哪里受的他这般,忙唤晓萱打水来,亲自给他洗了脸,携了坐下,这才小心的哄着问来由,说起来自己与这幼弟往来不多,偶遇几次,多是与四爷、五爷一起,万万谈不上多深的叔嫂情分,只因赵姨娘这事起因在自己,心里又格外怜惜些。
  “六弟瘦了不少,虽然悲伤,还是该好好爱惜自己,你姨娘在天之灵若见你这样,岂不心疼?”
  云懿弘听了却“哇”的一声哭出来,险些就扑在若胭膝上,抬袖揩泪,忽又离座起身,跪在若胭面前,“三嫂帮帮我,我实在没有法子了,只好来求三嫂做主,三嫂行行好,还我姨娘清白。”
  若胭猛地被唬一跳,她早知赵姨娘死得冤屈,但“清白”二字从一个孩子嘴里说出来,着实让人吃惊,稳了稳心神,才小心的探问,“六爷说的什么意思?”
  “三嫂,我姨娘不是急病死的,我亲眼看见她额头流了好多血,好多人都看见了,但是父亲坚持姨娘就是病死的,不许我再提,一个字也不能说。”云懿弘哭得浑身发抖,慌乱中揪住若胭的衣袖,神色哀怜,“我知道三嫂是个好人,三嫂会帮我,别人都不会帮我,只有三嫂善良。”
  被一个孩子在这种心酸情况下夸赞“善良”,若胭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难过得很,警惕的往外扫一眼,将孩子拉进了暖阁。
  “晓萱,把我的燕窝羹端过来,再拿些点心来。”
  好吃的食物摆了一桌,若胭哄着云懿弘先吃,吃饱了再说,三房富贵,云懿弘虽是庶出,倒也不缺吃喝,只因他近日里悲伤,怎么顾得上吃?便是眼下,也哭哭啼啼的难以下咽,是若胭心疼他消瘦,到底劝着把燕窝羹喝下。
  温热的食物入了喉、下了肚,经过这么一缓冲,云懿弘的哭声渐渐止住,仍是眼巴巴的瞅着若胭。
  若胭遂问,“六爷因见着你姨娘流血,便觉得死因不对劲?还是另有缘故?”
  云懿弘急忙回答,“额头流血是我亲眼所见,三哥当时也在的,不过,父亲说是姨娘犯了急病头晕眼花才撞到额头,我虽然疑惑也辩不得,后来才知……才知真相。”
  “什么真相?”若胭心口一颤。
  云懿弘道,“姨娘养了只鹦鹉,养了好些日子了,笨得很,寡言少语,学人口舌甚不灵巧,姨娘去后一天,忽然冒出一串话来,我……我……”
  若胭越发觉得心口发紧,沉声低问,“六弟听到了什么?”
  云懿弘似是受到鼓励,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出,“我听到鹦鹉在学舌,说的是‘太太说了,你若是肯替下太太走这一趟鬼门关,太太便保六爷平平安安,三房这家财少不得二爷要分一半给六爷了’,三嫂!三嫂,你说鹦鹉为何无端学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缘故的,是我姨娘替太太死的,可我不需要家财,只要姨娘好好活着。”说罢,又哭起来。
  若胭倒吸一口凉气,这其中关节,她是早就猜出来的,只是死无对证罢了,不想突然被一只鹦鹉挑破真相,心头实在震撼。
  人尽皆知,鹦鹉前头不敢言,三太太这一回,大意了。
  她已不知道后来是如何送走云懿弘的,只记得用尽了好话去安慰他,告诉他,切莫冲动,善恶有天知。
  没有提灯,晓萱借着黄昏沉暗的暮色将云懿弘悄悄送回三房,再折回来时,正见着云懿霆进门,忙唤住,“主子!主子,六爷刚走——”
  ……
  云懿霆听罢,微微皱眉,提步进屋,恰看见若胭正抬袖剪烛花,柔和的烛光映着皎皎脸庞,温润如一方质地无瑕的玉,流淌着晶莹的粉光,浓密纤长的睫毛下,又黑又亮的眸子出神的看着烛光,一动不动,似乎在想什么。
  他喜欢看她,看她各种不同的样子,可是很不喜欢她思索不愉快的事情,走过去轻轻蹭蹭她耳朵,“若胭,我饿了。”
  若胭似乎总觉得他会饿着,只要出门,就吃不着东西一样,每次回来,都会嘘寒问暖的为他准备一桌子食物,他其实不饿,但是,他很喜欢被她这样关怀、照顾甚至宠爱,于是,他也会时常假装很饿,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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