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胭咬紧了牙,恨不得当众掀她两耳光,她的确不在乎有谁得到报丧,毕竟杜氏问心无愧,但是自己不愿,毕竟是梅家女,而且有言在先,方妈妈身为梅家的老仆人,竟然为了让自己彻底得罪娘家,不惜陷主人家于万人指点境地,何况,事情真若闹大,绝不止受人指点而已。
佟大娘轻轻的提醒若胭,“三奶奶,您该谢谢方妈妈。”
谢她?若胭一愣,转念反应过来,点头道,“不错,大娘说的对,方妈妈这是在帮我,我理当重谢。初夏,去厢房取我的一只珠钗来。”
初夏应声而去,很快抱了一只小盒子来,若胭接过,当面打开给她看,里面不仅放着一只莹润流彩的珠钗,还有好些银子,方妈妈认得那只珠钗,是前天若胭头上戴着的,很是价值不菲,一时就贪婪的看得目不转睛。
若胭将盒子放在方妈妈手里,朗声道,“若胭也没有想到方妈妈有这样的胆识和忠心,自己跑去齐家报丧,不知道老太太和老爷知道了会不会也这样夸赞你。”故意的提高了声音,所以大家都循声看过来,就连梅家恩也回头打量方妈妈,正看着方妈妈一脸堆笑的接过盒子,联想到若胭那番话,脸色大变,几步就冲了过来。
“若胭,这是怎么回事!”
若胭冷笑,“怎么,老爷还不知道吗?梅家出了这样的忠仆,您这个老爷还被蒙在鼓里,这却不合适,方妈妈早就去齐府报丧,齐大人昨天就亲自上山祭奠了,怎么,老爷您还不知道吗?”看梅家恩的表情,的确不知情的样子,这下,连若胭也纳闷了。
方妈妈没料到若胭会当场把她供出来,自己手里又正捧着赏赐,可没处解释了。
这事儿,梅家恩的确不知,他这两天都告了假未去衙门,窝在府里悔恨哀痛,张氏又一门心思都在小郑姨娘的肚子上,再加上方妈妈自打雪妞死后,就变得神神叨叨,府里也无人理会,知道她是张氏身边的红人,出出入入的也不过问,因此无人知道她偷偷报丧之事,次日齐大人和闵太太来时,方妈妈又在门口就打发走了,内院根本无人知晓,此刻听若胭一说,再看方妈妈的表情,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当时就气得浑身哆嗦,又念着她是张氏的陪嫁,到底没有发雷霆之怒,也愤然喝道,“方妈妈,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来?竟不知家丑不可外扬,没有我和老太太的命令,谁允许你私自报丧的?”
方妈妈脸色一转,急道,“老爷,这不关老奴的事,老奴哪有胆子私自报丧,都是二姑奶奶说的,是二姑奶奶让老奴去的。”
众人皆怒,纷纷围过来,云懿霆更是上前一步,徐徐抬手,若胭一把拉住,她丝毫不怀疑云懿霆会掐断她的脖子。
若胭紧紧拉住云懿霆,对梅家恩淡淡的说一句话,“老爷,您觉得方妈妈会听我的话吗?”
梅家恩哑口无言,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又回身恋恋不舍的看了看灵柩,转身就走了,方妈妈恨恨的盯着若胭,又紧攥着怀里的盒子,也匆匆跟上。
无人去送。
梅家恩走后,大家就都围上来问若胭是否决定连做七七四十九日法事,若胭摇头,“本不是不可以,我也想多留母亲些日子,不过与梅家纠葛时间越久越麻烦,何必再拖?我只是不愿这几天再有人打扰,就故意说久一些。”
静云师太连连点头,“二小姐想的很是周到,贫尼可不愿再见梅家有人来骚扰小玉。”
几个总管们更是大声称赞。
若胭对云懿霆说想回去一下,两天没回去了,虽然和祥郡主上山来过,到底觉得妇道亏欠,也想看看瑾之的情况,云懿霆就点头,“也好,大殓已过,这几天就是做法事了,有静云师太和大娘在,你也不必时刻守着,让晓萱陪你回去休息,我在这里就是。”
他这是想让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觉呢?若胭也不解释,想劝他休息,又不知该怎么说,云懿霆就笑,“我帮你盯着点,谁该进,谁不该进,我替你把关。”
这是拿梅家恩和方妈妈之事说笑了,若胭就微笑着抱住他,在心里道了声谢,到底轻声道,“三爷,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沾惹不必要的麻烦,有些事,你可以不管,我能自己处理。”
云懿霆沉下脸,冷峻的道,“若胭,这几天因为岳母的事,我已经容你自作主张很多事,但凡你想做的,我都支持,但是,你必须记住,你是我的,我有权力也有责任为你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你不需要自己处理什么。”
若胭愕然,如此嚣张直白的□□!呆呆的看他半晌,苦笑,“三爷,我以为我可以自己做很多事,其实在你看来只是个小女人。”
云懿霆一怔,随即就笑得春风妖娆,在她唇上深深一吻,道,“你只需要做我的小女人就够了。”
这就是需要我做的吗?若胭突然就觉得脑子有些反应迟钝,自己这两天一直因杜老将军和杜氏的身份困扰不堪的问题,就这么被他不经意的一句话而化解了,霎时间,冰消水融,冬去春来。
不远处,许明道恰好抬腿出门,就静静的僵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进了侯府,并不先回瑾之,径直去了存寿堂拜见和祥郡主,巧的是,何氏、云归雁和云归雪也都在,彤荷惊异的行了礼,引若胭入内。
何氏不知道跟和祥郡主说了什么,和祥郡主正端着茶杯微微而笑,何氏见婆母高兴,也笑得眉飞色舞,云归雁最先看见若胭,惊喜的喊了声“若胭”,便离座相迎。
其他人也都惊诧的看过来,若胭穿戴一身孝,素雅憔悴,拉了云归雁的手,微微一笑,便上前给和祥郡主行礼,祝嬷嬷扶起来,引其入座,和祥郡主奇道,“老三媳妇,你怎么回来了?”将茶杯递给祝嬷嬷。
若胭就起身恭敬的道,“两日未归,媳妇心中惶恐,特意回来向母亲磕头谢罪。”
和祥郡主皱眉道,“这就不必了,我已经说过,你料理你娘家母亲的后事要紧,拘这些礼做什么?倒叫侯爷回头怨我给你立规矩了。”那些话曾是当着云家所有人说的,侯爷回来也怨不了她,再说,那样声势浩大的将全家聚齐上山祭奠,也正是因为侯爷反复叮嘱关照,她已经做得无懈可击。
若胭忙道,“母亲这话折杀儿媳,母亲虽然宽厚,体恤儿媳,儿媳却不敢放肆。”
知道了两家的关系,她反而更加卑谦,心头笼着一团吹拂不去的阴云,总觉得自己是借着杜家的施恩才嫁入豪门,即使云懿霆不这么想,可是在云家其他人眼里,也许就是这样,尤其和祥郡主,大约她是最瞧不起自己身份的,要不然也不会早早的就送一只金鸡来敲打自己,不过为了顺从侯爷的心意才接纳自己,却不知她是否知道侯爷与杜老将军的往事。
和祥郡主就舒展眉头,露出些笑容来,“你倒是个明白的,罢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既然回来,总要去看看瑾之的情况,自去忙你的就行。”
若胭点头称“是”,又说了一会还要再上山守灵,不能在家侍奉婆母的话,和祥郡主心平气和的道,“你去便是,这是孝顺,我没有不许的。”看上去并没有不悦。
旁边的何氏突然说道,“三弟妹真是孝顺,从没听说过出嫁的女儿还要夜夜守灵,像三弟妹这样,可是少见的亲厚娘家了。”
若胭闻言就有些生气,虽不知道何氏到底了解梅家多少内情,但她也是跟着和祥郡主一起去半缘庵祭奠过,怎么会不明白杜氏的后事与其他人不同,偏还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可不明摆着是说自己无视夫家、心里只有娘家吗?借着丧事来挑拨离间,实在是无耻!再看和祥郡主,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若胭心情沉重,不愿当着和祥郡主的面与她争执,只道,“母亲待我恩重如山,如今睡在庵内,冷冷清清,实在不忍心。”
和祥郡主听了倒有些动容,又将面色缓和,赞道,“正是,儿女正该记着母亲的养育之恩。”
何氏就讪讪的陪着笑,尴尬的向云归雪瞟了一眼,云归雪撇撇嘴,道,“那也不能忘了云家啊,再说,刚嫁过来就娘家死人,真是晦气。”
☆、丫头
真是语出惊人啊,饶是若胭为了云懿霆,已经大改往日脾气,修心养性要做个和顺的好媳妇,一听这话也难容忍,瞬间就怒聚于顶,双目眯起,寒芒厉厉,正要说话,已听云归雁喝道,“七妹妹!你浑说些什么!你也是个女儿家,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云归雪自小被和祥郡主捧着手心,性情骄纵,出言尖利,却怕云归雁,她曾见过云归雁练武,漫天的刀光剑影,碾碎一树绿叶,霎时间碧雨纷纷,从那时就有些心惊,觉得云归雁和云懿霆一样,在府里都是灵异般的存在,可以飞檐走壁、出入如魅,云归雁斥责了她,她就缩了缩脖子,虽然不以为然,到底不敢还嘴。
和祥郡主的脸色很难看,虽然都是嫡女,但是有亲生与非亲生的区别,她从不苛待周氏所生的孩子,云归雁在她面前也是客客气气、有礼有度的,纵然她也听说云归雁偶尔会责备几句云归雪的任性,但那都是背着她的,所以只当不知,似今天这样当面不留情,还是第一次,她早就知道若胭在娘家时就和云归雁要好,云归雁还特意带着让侯爷看,却没想到会为了若胭当着自己的面让云归雪难堪,她冷冷的去看若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