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梅家恩一怒而起,喝道,“刚才当着老太太和郑姨娘的面,那丫头都已经认了,只等着你过来和你说一声,就把这丫头卖出去,你却这样不知悔悟,身为主子,竟然为丫头顶罪,真是有辱身份!”
若胭倒吸一口凉气,她刚才不在场,不知道场面如何,可是猜也猜得出来是多么可怕,他们居然要把初夏卖掉,这是谁的主意?有种就冲我来,何必污蔑我的丫头?老太太和郑姨娘当时都是在场的,谁能不清楚真相,何故也相信初夏的虚言顶替?这般作为,只怕是有意要除去自己身边亲近之人,实在可恶!面对梅家恩一身盛怒,毫不畏惧的顶撞,“有辱身份?如果身为主子,却让丫头替自己受罪受罚,那才叫有辱身份!当时满屋子的人,众目睽睽,我梅若胭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大家看在眼里的,初夏何辜,要被冤枉卖出去?”
“谁冤枉她了?她自己承认的?”梅家恩咆哮。
若胭毫不示弱,“她忠心为主才承认!她承认就有人信吗?老爷既说是当着老太太和郑姨娘的面认的,难道老太太和郑姨娘连我和丫头谁是谁也分不出来了吗?老爷何不让人去请了老太太和郑姨娘来与我对证,再不够,三妹妹、郑老太太、郑二姑娘也都在,不如一并请了来,好好审一审这宗离奇案子!”
“混帐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
梅家恩气得山羊胡子直翘,“亏你也是个读书识字的,却如此不仁不孝!为了庇护一个丫头,对父亲大吼大叫,不成体统!我梅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早知你如此不知好歹、不明是非,当初便不该允你进府,只叫你在外面自生自灭,也省得进了我梅家的门却丢我梅家的脸!”
梅家恩的手指都快戳到若胭的鼻尖,暴吼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尖锐的刺穿若胭的耳膜,令她耳鸣头晕,胸口涌动的热血却徐徐退潮。
随着梅家恩的怒斥,若胭的心境最终变成潮退后的沙滩,冷清、荒凉、寒风刺骨,她静静的看着梅家恩暴怒中的狰狞面孔,目光清凉,声音清凉,“老爷,何必这么生气,若胭不过是想承认自己的错误,也让大家都知道真相,这有什么不对?莫非老爷不愿意真相大白?”
梅家恩一时哑口无言,看向若胭的眼神什么复杂,除了恼羞成怒、尴尬、惊惧,似乎,还夹杂着憎恨、厌恶,他久久的盯着若胭,酝酿着情绪和语言,眼中凝聚厉芒,正要开口,门外响起方妈妈的声音,“老爷,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梅家恩脸色立变,应道,“多谢方妈妈,我马上就去。”话音甫落,目光再度犀利,对若胭道,“走,你跟我一起去见老太太。”
若胭响亮的应了个“好,若胭求之不得!”,有你这句话最好不过了,我最不怕的就是当面对证了。
不料方妈妈在门外道,“老爷,老太太说,只让老爷一个人去就是了,还特意说了,不必为难二小姐,二小姐想必也累了,还是让二小姐回去吧,既是有什么过错也都算了吧。”
好个老太太!分明不敢对证,却偏偏做出一副慈悲仁爱的虚伪模样来!
若胭一怔,梅家恩也愣住,随即目光更为痛恨,“老太太如此关心你,你却这样不孝,真是畜生不如,若非老太太为你求情,我今日便只当没生你这个女儿!”说罢,拂袖而去。
梅家恩这话可说是重到极点了,若胭如被掼一耳光,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心口拧着作疼,手脚却不听使唤,移动不得,还是初夏见梅家恩离去,爬起来进屋扶住,“二小姐。”
若胭迟缓的回过神,冷笑,“我畜生不如?”
初夏泪水倏倏而落,抱着若胭的腿跪下,“二小姐,是奴婢害了二小姐,二小姐是为了奴婢才受此大辱,奴婢该死。”
“初夏,你起来!”若胭一把将她拉起,清脆脆的道,“有我梅若胭在,谁也不许欺负你!走,我们回去。”
初夏跟在若胭身后,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倔强、□□,咬着牙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 想好好排版一下,段落之间加个间距,不会设置。笨的挠头。
☆、探望
回到小院,若胭依旧展开笑颜,能瞒就瞒、能轻就轻的哄住章姨娘,带初夏回房,主仆二人将门一关,低声细语,初夏这才将事情一一道来,“奴婢还没进西园,就听到园子门口说话声,是老太太和郑姨娘在向老爷哭诉,郑姨娘说二小姐推她撞在桌子上,撞得心窝子痛,老太太说的是二小姐目中无人,当着她的面就大呼小叫、强行换被子开窗户,谁敢说话就骂谁,当时谁都不同意,但是二小姐说了,谁不同意,要是四小姐死了就是谁害死的,老太太没办法只好被迫同意……还说,因为二小姐我行我素,结果四小姐受了凉风,当时就抽搐了,要不是大夫来得及时,只怕已经没了……老爷很是生气,当时就喊了方妈妈要绑了二小姐……”
真真是好本事啊,这般的颠倒黑白、信口雌黄,若胭咬了咬牙,问,“后来呢。”
“奴婢看方妈妈要去绑二小姐,就冲过去,说这都是奴婢教二小姐这么做的,奴婢只说小时候在家这么救过人,二小姐便信了奴婢,推郑姨娘的其实也是奴婢,是郑姨娘心系四小姐这才没看仔细误以为是二小姐。”
若胭愕然,“你这么说,他们都信了?”
初夏道,“一开始老爷不信,郑姨娘也仍说是二小姐推的,但是老太太信了,说二小姐虽然行事鲁莽、不敬不礼,但是应该不懂治病救人,又劝郑姨娘,说当时人多眼杂,看走眼也是难免,千万不要冤枉了二小姐,还对老爷说,既然这事奴婢已经认下,就算了,不要再为难二小姐,免得二小姐气结于心生了病,就不能去云府赴宴了。”
话说到此,若胭恍然大悟,张氏真不愧是只九尾狐,起初哭哭啼啼的给若胭顶了一堆黑锅,已经让梅家恩恼怒、厌恶若胭,大约是想借梅家恩之手将若胭打压得无法抬头,可是一看初夏主动揽罪,自知目的无法达到,迅速转向,帮若胭开解罪名,只是此时,梅家恩心中厌恶之情已生,就算没有了这些罪名,有先前那些铺垫的话,也不可能对她产生好感,只是,云府之行,还是有助于梅府的,现在还不能对她开刀,只能先剔除丫头。
“二小姐……”初夏心惊的呼唤,若胭的脸色很是难看。
“没事,你只将心放宽了。”若胭反过来安慰她,起身道,“你在这里呆着,这两天别出去了,我去母亲那看看。”
想起梅承礼离去的方向,若胭到底放不下,生怕这个地雷一不小心炸开,又伤着杜氏。
意外的是,东园很安静,巧云在园门外迎着若胭,脸上没有笑容,却也没有恐惧和担忧,轻声道,“二小姐,大少爷来了,在屋里呢。”
若胭点点头,“我知道,怕他发横,才过来看看,怎么这么安静?没有吵闹?”
巧云摇头,“这次却有些怪了,不曾吵闹,自进屋到现在,也没有大动静,奴婢悄悄听了听,似乎连说话声都没有,奴婢也不敢进去,不知道太太和大少爷怎么样了。”
说话声都没有?
若胭暗暗称奇,杜氏不爱说话,那是正常,可是梅承礼这么个带着炸弹的小牛犊,让他干坐着不说话,亏他忍得住,“再等等吧,总比大吵大闹把太太气吐血要好。”
若胭叹口气,与巧云在门口徘徊,如意惶惶不安的也过来行礼,若胭想到正是这个小丫头刚才大胆劝说梅承礼来探望杜氏,心里又对她喜爱三分,连连赞道,“如意,有你在大少爷身边,真是大少爷的福气,你以后要多劝劝大少爷,大少爷对念着你的好,就是太太、我,也会记着你的功劳。”
如意欢喜的应了。
巧云不知其意,若胭就将如意劝梅承礼的话说了一遍,巧云竟激动的对着如意连连鞠躬道谢,吓得如意摆手后退,巧云则拉住她,一口气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只说得如意不知所措。
若胭站了一阵,吩咐两人好生守着,自己便原路回去,虽是心中猜疑,却也放下了心,至少可以断定梅承礼这一次没有火山喷发,杜氏也没有呕血病发,这已足够了,足够显示这对母子关系正在缓和,虽然效果不甚理想,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变得温情和睦,也需要一段漫长的路程。
从东园出来,若胭挂念梅映霜,又绕道来道西园,老远就听到梅映雪的声音,“都仔细着点,这几件衣裳很是贵重,要是勾了丝,唯你们是问。”
进了屋才看清,梅映雪正指点两个丫头在整理衣裳,她歪坐在床头,两手各拿着一只珠钗,左右比较,嘴里念叨着,“将那套海棠红的单独放好,我就穿着去云府做客,配这只金钗最合适不过了。”
梅映雪说着话,眼角余光见若胭走近,脸色一变,咯咯笑道,“二姐姐来了,正好来帮我挑挑,这只钗如何?我准备去云府做客时戴。”
若胭淡淡的看了眼金光闪闪的钗,笑道,“很是漂亮,正配三妹妹这样娇艳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