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妃俯身跪在地上,哽声道,“多谢太子殿下!臣妇还有一求,能不能让臣妇见一见初曦?”
“不能!”宫玄回的干脆绝情,身姿慵懒的倚着宽大的木椅,支肘撑额,淡声道,“现在谁也不许打扰她,可以见时,本宫自会让你们相见!”
梁王妃身体一颤,“是,臣妇知道了!”
出了书房的门,守在门外的茹姑立刻上前搀住梁王妃,“王妃,太子殿下如何说?”
梁王妃哭的肿胀的双目充满恨意的看着她,双手猛然一推,抬步往外走。
茹姑被推了一个趔趄,不明所以的看着梁王妃背影,忙跟了上去。
别苑外,李南泠正跪在一个侍卫脚下,涕泪横流,头砰砰磕在地上,不消几下,额头便一片青紫,“求你,让我进去,我只想见曦儿一面,求你!”
侍卫一脸冷鸷,不欲与她纠缠,挣脱开女子的双手进了别苑。
梁王妃看着李南泠哭倒在石阶上,深吸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
回了梁王府,关上房门,茹姑立刻焦急的问道,“王妃,太子殿下怎么说?”
梁王妃霍然转身,直直的看着她,冷声开口,“茹姑,你跪下!”
茹姑惊愕的看着她,缓缓跪下去,垂着头平静的问道,“奴婢做错了何事,让王妃如此生气?”
梁王妃头上金钗微颤,痛心的看着地上的人,沉声问道,“茹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我的女儿,你到底送去哪了?”
茹姑脸色微微一变,声音却依旧镇定,“奴婢说过很多次,送去了凉州一户富裕人家,如今过的很好!”
“你还骗我!你到底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梁王妃怒喊了一声,一把将怀里的蜀缎扔在茹姑身上,蹲下身揪住她的衣领,痛声道,“你跟了我三十年,我待你如亲人,你为何如此骗我,如此待我的亲生女儿?”
茹姑拾起那块蜀缎,震惊的抬头,不可置信的问道,“那女子果真是、小郡主?”
“是!”梁王妃双目垂泪,“到了现在,你还不说实话?”
茹姑伏在地上,脸色苍白,泪眼模糊,半晌,才缓缓道,“当年奴婢带着小郡主出了殷都,本来是联络好了凉州一户人家,那对夫妇年过半百,不曾生育一男半女,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家境富庶。奴婢是凉州人,对他们也算知根知底,便想将小郡主交给他们抚养。”
“那对夫妇也很欢喜,派了下人和奶娘来接小郡主,在骊山下的一个小城内碰面。谁知那奶娘偷听了那对夫妇的谈话,知道小郡主是梁王府的人,私下找到奴婢,要跟奴婢要一百两银子,否则就将此事泄露出去。”
“一百两银子事小,奴婢只怕人心不足,她一旦尝了甜头,便总拿此事威胁王府,最后酿成大祸。于是,奴婢让人杀了那奶娘,谎称奶娘抱走了小郡主,以寻找小郡主为由匆匆离开。”
“然而,小郡主终究还是不能留,送人又怕再遇心思不纯之人,终是后患,思来想起,奴婢实在无奈,便将小郡主、放在一木盆中,推进了河里。”
“奴婢看着那木盆被卷入水中没了踪影,只道小郡主没有生还的可能,在河边跪了三日谢罪,然后回王府复命!”
梁王妃已是听的泪流满面,一拳拳垂在茹姑身上,泣声道,“你竟如此狠心!她是我的孩子,你怎么能如此对她,让我以为她这十几年来过的安好,谁知她就在天洹城内受苦受辱,还差点死在梁王府,你让我怎么面对她?”
茹姑不语,只静静垂泪。
她不后悔那样做,却终抵不过造化弄人!
良久,梁王妃拭泪起身,理了理群锯,将胸口沉郁的闷气吐出,低声道,“走吧,和我一起去见王爷,把事情全部讲清楚!”
“不!王妃不可!”茹姑跪在梁王妃脚下,泪眼婆娑的仰头看着她,“且不说王爷会不会理解王妃,就算王爷能体谅王妃的苦处,那小王爷该怎么办?梁王府便要毁了!”
“若不认回初曦,梁王府才是真的完了!”
梁王妃深深吸气,开打房门,先一步迈了出去。
她从来不是软弱无能的妇人,在大事面前向来拎的清分的命,就如十六年前决定舍弃自己的女儿一样,决绝、清醒!
无论对错,一旦选择,便行的义无反顾。
☆、241、养伤的痛苦
梁郡王正坐在书房的木椅上,身体微微后仰,阖目假寐,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斑驳的照在他隆起的眉峰上,看上去疲惫不堪。
梁王妃走进去,没有惊动他,一撩衣摆,缓缓跪了下去。
茹姑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想要去搀扶她,手伸到半空一顿无力的垂了下去,紧接着跪在她身后。
梁郡王睁开眼睛,立刻眉头一皱,伸手去扶梁王妃,“夫人这是作何?子瑜也是我的儿子,我定然会想尽办法救他,你无需如此!”
这几日他虽不能出门,却也私下四处派人疏通关系,但都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消息回传,甚至梁子瑜如今在狱中情况如何也不清楚,这个时候,竟没有一人敢站出来为梁王府求情。
如今他才明白,不管成国侯和陵王如何打压太子一党,太子隐藏的势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夫人放心,实在不行,本王就去求成国侯,他之前一直拉拢我为陵王做事,那时我只想做个闲散王爷,明哲保身,几番都推了,现在、是迫不得已了!”梁郡王声音沉重,满是无奈悲怆。
梁王妃摇头,双目盈泪,虽已过了女人最美的年华,但精致的眉眼依旧秀雅动人,
“王爷,妾身跟了您二十二年,事必躬亲、兢恳周到,不敢有半分差池,然而妾身终究是对不起您,今日便请王爷休了妾身吧!”
梁郡王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夫人此话太严重了!有什么事起来慢慢说。”
梁王妃摇头,沉重的吸了口气,缓缓道,“王爷,妾身骗了您十六年,子瑜并不是咱们的孩子!”
“什么?”梁郡王大惊失色,踉跄后退一步,跌坐在椅子上,目瞪口呆的看着女子,“你、你说什么?”
梁王妃哽咽了几声,将眼中的泪水硬生生忍住,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道,“当年,妾身生的是个女儿,子瑜是妾身抱养过来的。”
梁郡王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梁王妃口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事情太过突然,仍旧无法相信,“你为何要这样做?”
背负了十六年的秘密,此刻将要说出来,梁王妃竟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目中的眼泪却终是忍不住一串串的落下来,
“母亲在世时,疼爱小儿,夫君虽是长子,但一直没有被立为世子。妾身第二次怀了身孕时,去给母亲请安,听到房里母亲和弟妹说,如果妾身第二胎生的还是女儿,就要立叔叔为世子!”
“妾身焦慌不已,却不敢和夫君提起,只暗暗祈盼,怀的是个男孩。可当妾身一天天即将临盆时,大夫几次诊脉都说女孩的可能性比较大,妾身不能因为自己让夫君失了爵位,于是、于是暗中安排了刚刚出生的男童养在府外,只等临盆那日,趁乱换走了咱们的女儿。”
梁郡王被这番话震惊的不能自已,恍惚想起,当年确实是梁王妃生下了男童后,父王大喜,连摆了三日宴席,并立他为世子。
他脸色青白,重叹一声,“夫人好糊涂啊!”
当不当郡王又如何,他志本就不在此,当年父王也是见他醉心书画,不问家事,才一直犹豫立世子一事,不曾想,阴错阳差,竟出了这种事。
他疼爱梁子瑜十六年,教他读书习字,看着他长大,无论他如何不上进,如何贪图享乐,都以为是遗传了自己闲散的性情,虽有责骂,却一直视为生命。
如今却告诉他,这十六年都疼错了人,这叫他一时如何接受?
“那我们的女儿呢?”
半晌,梁郡王缓缓开口,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头闪过,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梁王妃已是泪流满面,“咱们的女儿,就是初曦。”
梁郡王呆坐在椅子上,良久没有出声,安静的书房内,炉烟游转,香气袅袅,只闻梁王妃的低泣声。
关于那少女所有的一切此刻全部都在脑子里闪现,听闻她在天洹城长大,痴愚呆傻,名义上是天洹城弟子,其实不过就是个洒扫的丫鬟,任人欺辱。
后来因为夏恒之受了打击,一夜间突然开窍明智,自天洹城中出走。
再出现,便成了御林军中的陌长,履立战功,深受太子殿下看重,凯旋封将那日在城门口当众被封为四品郎中。
再之后,少女做了许多常人不能做之事,一路攀升,成为朝中新贵,却在前段时间因为党争,又被革了官职。
这样一个带了传奇色彩,堪比男儿的女子,竟然是他的女儿?
“你确定她真是的咱们的女儿?”
梁王妃点头,“是,她身上有我亲自绣的蜀缎,此事是太子殿下先查明,应该没有错。”
梁郡王叹了口气,责备道,“当年的事,我体谅你的用心,可是,那毕竟是咱们的女儿,你怎如此狠心将她扔在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