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暗室中,有轻微的爆裂声响起,随即男人杀猪般的惨叫声撕心裂肺的在暗室中回荡。
梁子瑜跌在床下,看着床上的少女缓缓站起,墨发披散,脸色苍白,一身鲜血,双肩上甚至还挂着两条铁链,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似从九幽地府而来复仇女神,下一刻便将他毫不留情的摧毁。
“杀了她!杀了她,谁杀了她,我赏他一百两银子,不、一千两!”梁子瑜拖着一腿的血痕,哭喊着向后倒退。
那些侍卫早已吓傻了眼,打开门,连跑带跌的冲了出去。
梁子瑜仓皇的起身,立刻跟着往外跑。
初曦赤脚一步步跟在后面,手握着长长的铁链,刮在地板上,发出赤拉赤拉的声音,似催命的音符。
就在梁子瑜跑出书房的那一刻,初曦猛然一甩铁链,只听一声巨响,梁子瑜被直直打飞出去,落在来人的脚下。
铁链还连着初曦的锁骨,少女也不由的跟着往前一扑,鲜血大口大口的漾出,终于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初曦再撑不住,身体向着地上倒去。
不是坚硬的青石板,初曦倒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微微睁开眼,却看不清男人的面孔,但她知道,他来了!
有水滴落在脸上,初曦闭了闭眼,低喃道,“下雨了吗?”
身体被打横抱起,初曦往男人怀里缩了缩,无力的开口,“宫玄,我好疼!”
“乖,睡一觉就好,接下来的都交给我!”男人的声音暗哑颤抖,伸手在少女身上一拂,点了她几处大穴,少女缓缓闭上眼睛。
天色漆黑,廊下的黄灯发出幽冷凄迷的亮光,宫玄看着梁子瑜**的身体,冰冷沉痛的眸中忽起滔浪,捏住少女肩膀上的铁链,微一用力,铁链立刻化成碎片呼啸而去,全部扎进梁子瑜的双腿间。
墨辰带着大批的墨骑卫赶来,伸手在梁子瑜的鼻间探了探,躬身道,“还活着。”
宫玄眸子幽深,面上半分表情也无,抱着初曦往外走,“只需要活着,怎么处置,你看着办!”
“是!”
侍卫身后夏恒之和景州急奔而来,看着宫玄怀里一身鲜血的少女,脑子里轰然一响,全身麻木,竟无法再上前一步。
梁郡王刚回王府,换了一身便服出来,就见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进来,“王爷,不好了,太子殿下派兵把王府包围了!”
梁郡王手中的茶盏砰的一声落在地上,“什么?”
一刻后,梁郡王脱了发簪,跪在通向大门的甬道上,见宫玄抱着一个女子走过来,俯身下去,额头低着青石板,沉声低喊道,“殿下!”
宫玄目光冷寒,唇抿如刀,浑身气息淡漠冰冷,看也不看他,直接在他身前走过,大步出了梁王府。
☆、240、造化弄人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窗外芭蕉婆娑摇摆,斜光入内,纱帐无风自动,缓缓流影照在男人如画的眉目上,俊美如斯。
长睫一颤,宫玄睁开眼睛,深沉如海的眸子直直的和少女对视。
初曦微微扬了扬唇,唇瓣如初夏第一朵盛开的榴花,红艳清美,
“我又活下来了!”
宫玄缓缓一笑,目光落在少女缠满了纱布的身体上,目中有沉痛滑过,清俊的长指一下下描绘着少女精致的面孔,声音竟比初曦还嘶哑,“初曦,若有下次,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初曦昏睡了三日,脸色虽苍白,但唇瓣润泽,声音也不见如何沙哑,到是宫玄神色要憔悴的多,甚至唇角还有药汁没有擦去。
对于他这样优雅精致的人来说,这三日如果过来的,可想而知!
初曦闭上眼睛,身体不能动,只能用额头轻轻蹭了蹭男人温凉的手掌,
“不会了!”
被人背叛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让深爱的人这样担心,也一次就够了!
突然眉心一皱,抬眸紧张的看向宫玄,急声问道,“烟轻呢?她怎么样?”
那些刺客都是冲她来的,应该不会为难烟轻。
“她为了护你,肩膀中箭,手筋被挑断,百里九云和裴祝用了两个时辰为她接筋续骨,昨日夜里已经醒了,但手是不是能用,还要看以后的恢复情况。”宫玄淡声道。
初曦咬着下唇,哽咽了一下,微微仰头,沉声道,“替我拜托百里城主,一定用最好的药,治好烟轻。”
“放心,我已经吩咐下去!”
少女再不说话,就在宫玄以为她又睡着了时,听到她不带半分情绪的问道
“李南泠在哪?”
“我没动她,不过她已经在别苑的门外跪了三日。”宫玄声音淡漠。
“让她走吧,即便她背叛了我,我还是没有办法杀了她,从今以后,我和她、生死轮回,再不相见!”
初曦有些无力的阖上双眸,终究还是有一滴泪自眼角划过,无声的落在玉枕上,莹翠侵染,刹那又失了痕迹。
突然想起去九燕山的前几日,她们三人坐在芭蕉树下,一片春光浮影中,女子娇俏的看着她,“曦儿,把西游记的故事讲完吧!”
那个时候,也许她已经下定了主意离开,如故事里一般,走完了最后一程,曲终人散。
宫玄低头吻了吻少女的额头,柔声道,“刚醒,别为这些事费神,我让人去办!”
“嗯!”初曦含糊的应了声,倦怠袭来,沉沉睡过去。
放下床帐,宫玄起身出了门,墨亥上前恭声道,“主上,梁王妃来了,已在花厅等了一个时辰。”
梁子瑜已废,被他关在刑部水牢中,梁王府也已经被封,这三日朝中震动,却无一人敢为梁王府说话。
宫玄站在廊下,一双长眸淡漠凉薄,姿态高华矜贵,看着远处的青翠柳烟,良久,淡淡开口道,“让她来书房见本宫。”
“是!”
不过三日,梁王妃保养姣好的面容似一下子便苍老了下去,耳鬓间白发丛生,眼尾细纹更深,满目仓皇,进了书房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哽声道,“臣妇教子无方,惹下大祸,愿承受所有责罚,请殿下对梁王府和小儿开恩!”
宫玄背对着她而站,一身玄衣清冷贵气,闻声霍然转身,眉目间蒙了冷霜寒雪,冷冷的道,“梁夫人,十六年前,你抛弃初曦,养大别人的儿子,十六年后,你养的儿子又差点害死她,如今你还要来向本宫求情放过梁子瑜,身为母亲,你可能面对如今还躺在床上的女儿?”
梁王妃似遭五雷轰顶,张着嘴呆呆的看着宫玄,震惊的道,“你、你说什么?”
宫玄眸底凉意越发浓重,转身自书橱的暗格中取出一红木描金漆盒,缓缓打开,取出里面那块发旧的绸布,随手一扔,“这可是你梁王府的东西?”
一尺见方的黄布落在梁王妃脚下,梁王妃双手颤抖的捡起捧到眼前,无数被她刻意回避的记忆此时纷纷涌至眼前,泪水大滴大滴的落下来,很快便将那名贵的蜀绣浸湿了大片。
当年她快生产时,宫里赏下几匹蜀绣,那时老王妃还在世,破天荒的赏了她房里一块。
她便用这匹蜀绣做了给要出世的孩子的裹褥,在上面亲手还绣了一个几片竹叶,希望能生下一个男孩,如竹一般清卓坚韧。
在宫宴上第一次看到少女真容的时候,她便有了预感,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的骨肉,怎能没有感应。
再之后,每一次见到,这样的感觉便强烈几分,她质问茹姑,不过是想要个心里安慰,安慰自己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她的女儿在一富户人家生活无忧的长大,或者早已经嫁人,相夫教子,过的富足圆满。
她甚至不敢去查,便一直这样退缩逃避,终于酿成今日不可挽回的局面。
摸着上面已经褪了色的竹叶,梁王妃终于情绪崩溃,大哭出声,“我的女儿、娘亲对不起你!”
宫玄坐在巨大的金丝楠木椅上,转头看向窗外,眸沉若古井,方才的怒和悲都渐渐沉淀下去,只剩一片幽深难测。
良久,梁王妃将那块绸布叠起,放在怀中,拭了泪,渐渐平静下来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想要臣妇怎么做?”
她毕竟不是平民乡妇,有些事还是明白的,宫玄早已经知道,却选在此时挑明,必有他的用意。
宫玄淡淡转眸,“以前初曦不想找回身世,本宫便依着她,如今本宫改变心意了。本宫要梁王府认回初曦,并将初曦立为世子,传郡王爵位于她。”
大夏还从未有过传爵位于女子的先例,但宫玄既提出,梁王妃微微一怔便点头道,“是,臣妇回去会和王爷商议!”
“本宫等你们两日,有了决定后,让梁郡王来见本宫!”
“是!”梁王妃回的冷静。
“事后,梁王府自会解禁,但梁子瑜,本宫不会放,就将他关在刑部水牢,你们可以随时去见!”
梁子瑜毕竟养了十六年,疼了十六年,没有感情是假的,梁王妃本来还想帮他求情,此时听了宫玄的话,突然心中生了凉意,这样轻松的答应让他们去见,分明是梁子瑜现在的处境生不如死。
而且,宫玄对他们梁王府有了敌意。
还好,以后初曦若真的承袭了爵位,这份敌意也就化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