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旁立着的人儿,听到那声儿低喃,惊的瞬间,蓦地变了脸色。
窗外,榆树叶被风吹得是“沙沙”作响儿,牡丹香随风而动,渗着微风,丝丝缕缕钻入内室当中。
一次又一次,他,亲眼看着她,在深宫当中,举步维艰,也是,他,亲眼看着她,在尔虞我诈的内宫争斗之中,浮浮沉沉。
恍恍惚惚中,惊见,榻上那人儿,睁开了双眼,正静静地看向自己。
“你。。。。。。醒了?!”
一句话儿,吞吐,却如骨在喉。
桃蓁,却也是不说话儿,只是,静静地盯着,此刻,眼前的人儿。
忽然间,抬起掌心,朝那容玉脸上,便是狠厉一掴。
她竟敢动手儿打了他?!
直到,亲眼看到:这容玉,脸颊上浮现出的那一排绯红的指印,直到,自己这手掌心儿中的火辣皆化做灼痛,直到,心底猛然而生出波澜起伏的颤抖。
桃蓁将自己早已经麻木了的双手,兀自,攥了紧儿,复又松开,开开阖阖间,由手心儿处传来的,皆都是痛楚。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桃蓁,抬了眸,直直看向那人儿,缓缓开口,质问他道。
“因为:你,从来都是我北疆国的一个障碍。”
忽,听,这一声儿低喃,似微不可闻般。
强忍着,此刻,自己脸上传来的那火辣辣的痛,似就是要让她恨着自己般。容玉,平静地抬头儿,对上了她的眼。
一字一句,终是说得笃定。
终是,听到了这个答案,困在眸中多时的泪扑簌落下,桃蓁脸上,已是静静的落下泪来。
这一刻,容玉,突然间发觉:自己,也怕是早已经累了吧!
第202章 玉碎情殇
此刻,容玉,不想开口说话儿,更不想再去与她多解释些什么,毕竟,打从那一日开始,算定了是利用,一切,便皆都是过错。
桃蓁,再抬眼,眸子当中映衬的全然是愤恨,然而,却并没有注意到:此刻,容玉的双眼当中,竟是,不知道为何缘故,充斥、布满了血丝,将将掩住满脸的疲倦。
“如此一来,以后,你便,自己,好自为之吧。”
冷冷地甩下这话儿,头也不回般地,便要迈步离开,自始至终,不再转身去看那榻上之人一眼。
其实,撂下那话儿,心中疼的是他,苦的怕也是他,那心底里头儿,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更是他。
容玉,自己,应该、也早该是想到:当初,亲手与她种下的蛊,随着时间的推移,其间药性,定会有所不稳的吧!虽,当初,他自以为有通天的本领,可以逆天而行,然而,到头来,也终不过,全然都是,一开始的自以为是罢了。
“你,为什么要这般对我?!”
桃蓁挣扎着,想要下得床来,不再继续听之任之,受人摆布,哪怕,此番,就这么死了,怕是也好!至少,从此以后,能让自己不再遭受,这些个儿无端地痛楚。
“你!莫要随意动弹!”
听得声响,容玉,慌忙转回头来,惊呵一声儿,想也没想儿,伸手便要去扶。
“啪啦!”
一个物件儿,因着那番拉扯,堪堪从桃蓁的袍袖当中划出,直直掉落在地上。
再低头儿看去,一块儿半玉,已然,是碎断成了两截。
看着碎落的残片溅了满地,氤氲的水雾,顿时,复又蒙上了桃蓁的双眼。
狠狠地,抬手儿,将面前的那人儿推开,兀自,弯身儿,挣扎着,去捡拾地上散落的碎玉。
任由碎片嵌入掌心,划破肌肤,然,此时,桃蓁,根本就不觉得痛,也不知道:此刻,是自己身上,那伤口又裂开了?还是,自己此刻的心中在滴血?总之,只是闻得:整座内室,似有血气弥漫,充斥鼻腔。
容玉,此番,见她是那般执着,也终是没再阻拦,只是,随了她的意。
微愣了愣,默默地抬脚儿,缓步走了出去。
犹忆起,那一年,北疆国,桃林山涧,春寒料峭处,她-大楚穆离,被北疆**队团团围困,穆离,被逼无奈坠落山崖,一片如墨色灼灼的衣角儿,当空飘然落下。
三年时间,只一瞬,恍然间,也便就过去了。
自从,自己,毫无来由地,来到这北疆国都,到如今,再次,方由那‘梦中’惊醒,这一‘睡’,已是过了三秋。
‘我是那大楚国的将军,穆离,从来都是!然而,桃蓁,这个名字,到如今,字字皆都是厌恶!’
这里,有自己所有痛苦的记忆,是源头,更是密境,承载着太多的伤痛,于穆离而言,有身体上的,更多的则是心灵上的。
穆离,有多少次,于内宫当中,不明所以般地,于心底,沉重地压抑着自己,直到,痛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第203章 三年之痛
在这里,自己曾亲眼目睹:北疆国太子,容玉,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又残忍地手刃了自己的兄长,也是在这里,自己,又亲自经历了一次死亡,也还是在这里,自己,度过了,自踏入这北疆国以来,所经历的,最无助的一日。
桃蓁?不!现如今,也该说:是穆离了!
静静凝望着,此刻,正横躺于手掌心当中的碎玉,透过黄杨木雕花窗棂,凝望着’飞凰殿’前琉璃色的瓦檐,雪白色腕子,不由自主地,在凉风中微微轻颤。
‘这莫道便就是:那一日,穆离于’听禅阁’中,阁主与她所阐释的箴言,讲求来的宿命吧。’
“结束了!终于,梦醒了!”
这一声儿,自穆离心底里头儿,翻涌而出,整个人,也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痛”这个词,自此以后,于穆离而言,已是不再清晰。
长过三年的流落他乡,受人颐指,她守的竟是毫无意义,三年的分离辗转,她等的竟也是毫无意义。
百姓福祉、家国天下、万民苍生,于穆离,这三年来,向来是没有任何关系。
自己,一直以来,也仅是那大楚国的穆离,而已。
抬眼,望着,面前,斑驳铜镜当中倒映出来的绰绰人影。
‘如今,那个身形窈窕的镜中人,还是自己吗?’
泪,攸然滑出,滚落于手臂之上,胸口揪得生疼,痛得粉碎的却还是一颗心。
‘他又为什么要救我?却,不杀我?!’
殿外,阳光异常明媚,天空湛蓝,天水相间,水天一色,荡映出那漫天飞旋的月季、玉兰,一切都如同新生一般。
穆离,望着殿外落花,兀自开口,低声儿,空念道。
三年来,一心想要找寻回记忆的人,是自己,一心想要逃离这北疆国内宫的人,也还是自己。
然而,眼下,真相就在眼前,自己却又是迷茫了。
我-穆离,向来都不怕死,而,怕的是不甘。
不甘心,还未能见到穆留一面,不甘心,就这般,平静地来,又平静地离开。
救人,于他,难道,只是为了利用?!
是机谋,也恐怕是人心。
记得,儿时,大楚远郊‘听禅阁’玉阙,天子楼中。’听禅阁’的老阁主,曾经为自己卜算了一卦。
依那卦面上所言:三年之后,我-穆离,必会经历一难,然。。。。。。
当时,我-穆离,不信命,于是,曾想笑问:“那阁主,您,可是有何破解之法?”
却,被自己那皇帝哥哥,给生生拦下,终是,未得问出口。
自己,事后问他:只说:我-穆离,命中,怕是该当有这一劫,罢了。
’或许,这便就是:当年,那阁主口中,所言的:劫数儿吧。’
身处‘飞凰’,穆离,不禁默默地,在心下,暗自呢喃道。
手上使力,将破碎的玉橫攥紧在手心儿里,掌心深处儿,渐渐开始,升腾起温热,然,心下,却早已是,冰凉的彻底。
疲惫地躺倒自己的身体,泪水再次由眼眶中大颗滚落。
第204章 苍暝山阙
犹记得,那一年,打马山间。
大楚国朔野,边陲重地,苍暝山阙。
苍暝近天都,连山到云耦。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野岭峰中变,重阙众壑逐。
天苍苍,野茫茫,一望无际是苍暝。
这些,都是于大楚国民间传唱的歌谣,是大楚国边陲重地,苍暝山的写照。
那一首首传唱不绝的诗歌当中,唱贺道的,正是:苍暝山上,处处儿,连绵不绝的山壑名苍。
苍暝山,历来都以朦胧之美,雄伟之境,以独属于它的苍茫云海,闻名于万世。
此番,能得以亲自登上这苍暝山,多年来,也一直,是穆离,心中的一个夙愿。
终是,于那一日,在漫天暮雨方歇之时,穆离,因寻着之前与留儿的约定,与那穆留一起,踏得山去。
记得那日,二人各骑一骑,共同勒马于那苍暝山最顶处儿,静静看着山顶处太阳西斜,缓缓下沉,终,挂落于层层高峰山峦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