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咱们太后娘娘,就算是出身了得,哪怕是兰贵妃圣宠优渥之时也未曾对她说过重话,甚至为了拉拢谢家,待太后娘娘亲和无比,可饶是这般,太后娘娘该对先皇后和兰贵妃该尽的礼数却是一点都不敢落下的,且不说日日都是头一个,但每次都是前几个,这阖宫上下,谁提起太后娘娘不是满口夸赞?所有奴婢一直觉得,只有永远将自己身份摆的低些,才能安然无恙,甚至才会是最后那得利之人。”
这话,采薇姑姑先前从未说过,顾初云只晓得她将延禧宫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却从未想过她会这般睿智,“姑姑的意思,我略也懂了些,只是姑姑想过没有,很多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难得很……”
“这就是要考验娘娘的修为了。”采薇姑姑的神色不变。
顾初云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不过是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将她打发下去了,就凭着这么一番话,自己还不至于推心置腹,这宫里头最难看透的永远都是人心。
更何况,当初采薇姑姑直说暗地里会帮着查一查春晓自尽的事儿,可都过去了好几日,她不问,采薇姑姑却是绝口不提,事情放一放倒是无妨,可采薇姑姑每日得了空不是绣花就是叫宫里头的宫女们熬制药膳,一点上心的意思都没有。
很多时候看人衷心与否,压根不是凭着一面之词的。
可不得不说,采薇姑姑的话顾初云却是听进去了,明面上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倒是愈发恭敬了,皇后娘娘想着太后娘娘之前与自己说的话,想着喜姑姑那法子,已然是胜券在握,就连面对着顾初云,都给出了难得的好脸色。
宫里头尊贵的两位主子看着相安无事,太后娘娘见了也是满心欢喜,在一日两人都在延慈宁宫的时候,又提及道:“……皇后,上次哀家与你说的那些话,你可是还记得?也不知道这选秀的事儿怎么样了?”
她是个好说话的,却并不是个糊涂的,到了如今宫里头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哪里会不知道?
皇后娘娘嘴角含笑,轻声道:“臣妾今儿来慈宁宫一则是与太后娘娘请安,二则就是与您说这件事了,没想到您倒是先提起来了,臣妾倒是觉得这选秀怕是再等些日子的好,如今陕北一带旱灾,扬州倭寇成群,老百姓生活的水生火热,若是这个时候再替皇上选秀,只怕老百姓会觉得心里不平。”
“更何况,后宫之中的妃嫔并不少,只是臣妾疏于管教,臣妾想这些时间让御膳房将那些汤汤水水都熬起来,每个宫里头都不断,臣妾再多尽些心,争取在今年年尾叫您听到好消息!”
太后娘娘含笑看了皇后娘娘一眼,暗道这才是有皇后娘娘的风范,那日一番话当真没有白说,“既然你都如此说了,哀家也就放心了,为皇上选秀也实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哀家也觉得不妥当,只是日日想着皇上膝下无子,只怕哀家到了九泉之下都无脸面去见先帝了……好在你们一个个都是懂事的,哀家也就能放心了。”
顾初云也接话道:“太后娘娘可别费心了,这宫里头还有皇后娘娘在了,您啊,只管每日念念佛经侍弄侍弄花草得了。”
“你们一个个都是嘴巴厉害的,净知道哄哀家开心。”太后娘娘脸上总算是能够看到几分笑意了,这后宫太平了,皇上有子嗣想必也是指日可待了,“不过皇后,哀家可是记得你的话,只巴望着年尾能够叫哀家听到好消息。”
这话可不像是戏谑,倒像是提醒,提醒皇后,你自己说的话,可别食言了。
皇后娘娘早已心有成竹,自然是一口应承下来了。
等着出了慈宁宫,皇后娘娘都是难得的好脸色,在慈宁宫饶了一圈,装作看慈宁宫那些开的极好的好好草草,可等着顾初云一出了慈宁宫大门,侯在大门口的宫女就忙提了裙子凑到她耳畔说了什么。
不多时,皇后娘娘就与顾初云“碰”上了,“……云贵妃这会子做什么去的?本宫瞧着这春色不错,打算邀着你一起去御花园赏赏花儿了。”
她心里想着什么幺蛾子,顾初云不知道,但却也能知道她没安好心,自然是一口回绝了,“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是臣妾之前种了明觉香的毒,如今一看见那些个花花草草就觉得心里发憷,哪里还敢去御花园,就不能陪着皇后娘娘一起赏花了。”
060 久久没有玉萤的消息
若换成了往常,顾初云这话音还没落下,皇后娘娘那脸就已经拉的老长了,可今儿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怎么,有本宫在,难道云贵妃还怕有人敢害你不成?”
顾初云自然不能说怕的就是你,只能推脱道:“有皇后娘娘,臣妾自然是不怕的,只是俗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臣妾莫说是看到那水仙花了,就连看到那月季百合,都恨不得退上三步,实在是怕的厉害,还请皇后娘娘别为难臣妾了。”
说着,她更是笑了笑,道:“方才臣妾不是见着熙妃与您一道走的吗?您不如邀请熙妃一起,熙妃能说会道的,和您像是亲姊妹似的,有熙妃作陪,想必您也能开怀些。”
她不愿意,皇后娘娘自然不能压着她去,心里只想着今日的事儿不能做的太明显了,面露遗憾道:“既然云贵妃这样说,那本宫就不勉强了。”
等着走了几步,瞧不见顾初云的身影了,才讥诮道:“还当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
喜姑姑只能赔着笑道:“娘娘,这次不成,还能有下一次了,只要云贵妃娘娘在宫里头一日,这法子总归会成的……只是奴婢有些不明白,为何偏偏要选中云贵妃娘娘来当这见证?奴婢总觉得旁人也不是不成的。”
“旁人不是不成,只是她云贵妃却是最好的选择,反正不如本宫也不着急,索性等等就是了。”皇后娘娘冷冷一哂,这模样倒是有几分深宫妒妇的模样,“她是怎么一步步爬到这高位的,本宫就要她再一步步摔下去,即便只是想一想,本宫就觉得有意思!”
这个时候的顾初云却是压根就没有将皇后娘娘的话放在心上,倒是南景听出些不对劲的意味来,直说皇后娘娘没安好心。
可顾初云听了,淡淡一笑,“若皇后娘娘真对我存了好心,只怕明儿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我都已经习惯了,难道你还没有习惯吗?”
如今她这一颗心已经扑在了玉萤身上,想到玉萤至今没有消息,长长叹了口气,道:“也不知道玉萤如今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南景脸上半点笑意都没了,只说道:“娘娘,奴婢昨晚上做了个梦,梦到玉萤了,说要咱们去救她,奴婢直到这会子还记得当时她那模样,一个人站在冰天雪地里,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只哭着喊着与奴婢说好冷,要奴婢告诉您,说要咱们去救她,还说她已经好几日都没吃饱饭了……”
说着说着,眼眶又发酸起来,可到底想着这儿是外头,鼻子一吸,总算是将眼泪止住了,可却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玉萤是个娇气的,怕冷怕热又怕饿,平日里少吃了一顿饭晚上躺在床上都直叫唤,冬日里更是裹着两床厚被子都喊冷,奴婢原先还打趣她,说她是个丫鬟的身子,却生了个小姐的命,如今想来,奴婢当初那些话的确是有些太过了,早知道当初她央求跟奴婢一起睡的时候,奴婢依了她就是!”
顾初云也跟着鼻子发酸来,道:“再等一日,要是明早上谢七爷那边还没有传来玉萤的消息,咱们再去找谢七爷,不管有没有消息总得给咱们一句准话,若是谢七爷真的不愿意帮忙,咱们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她总觉得谢七爷将这件事都忘了,可心底还是有个声音告诉她,不会的。
南景重重点了点头,哽咽道:“娘娘说的是,多等一日,玉萤就多一分危险。”
自玉萤出去了之后,每日她回到那空荡荡的屋子,看着玉萤空出来的床铺,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有好几次刚喊出玉萤的名字,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在一起呆了十多年了,这情分早已深入骨髓。
更别说在她晓得玉萤有危险之后,夜里不知道哭了多少次,却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只能咬着被角抽噎。
她难受,顾初云又何尝不难受了?
虽与玉萤相处的时间不长,可顾初云却也知道这两个丫头是一心对自己的,她这个人三观向来很正,别人对她好,她自然会加倍还回去,若别人对她不好,她也会还回去,压根就不会受那份闲气。
现如今对她最好的就是玉萤和南景了,玉萤更是为她出头受了不少折磨……
若不是心中还尚存着几分理智,顾初云恨不得现如今就冲出宫去找谢七爷问个清楚明白,生还是死,总该给她一句痛快话,也让她知道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要不然这心总是悬在半空的。
只是没等到谢七爷的信儿,到了傍晚却是等到了采薇姑姑的传来,只说是春晓的尸首在宫里头耽搁了几日,已经运出宫去了,这棺木之中已经按照顾初云的吩咐搁上了冰块,更是委托了随行的太监将银钱交给春晓的家眷。
这些话絮絮叨叨的说着,顾初云瞧着外头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心里惦着念着的都是玉萤,连话语声都有些敷衍起来了,“好了,我知道了,采薇姑姑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