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楚楚握着她满是泥土的手低声安慰了好一阵,然后小庚带着她们原路返回,平安回到七叔公家。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庆幸没人半夜出来遇见她们。
“楚楚妹妹……”
“啊!”正要推门的芳姨娘惊得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紧接着骂道:“哎呀你是人吗,怎么不出声?”
梁广义好奇地盯着她俩,回道:“我出了呀,芳姨娘你怎么怕成这样?你们去哪了?”
“我……”芳姨娘一时找不到借口,不知是不是急昏了头,错有错招反而去凶人家:“女儿家的事,你一个男人问这么多干嘛。”
“哦。”梁广义摸了摸头,眼睛却琐住芳姨娘的泥手。
正当芳姨娘紧张地搓着手又欲解释时,梁广义直催她们进院子。
芳姨娘拍拍胸口,心说逃过一劫。
......
这一晚,除了柯楚楚,芳姨娘和梁广义都翻来复去睡不着。前者还在后怕,后者想不明白大半夜她俩出去做了什么。
柯楚楚不担心被梁广义发现,既做下了,就不能装着没做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有什么好遮掩的。如果有人不认同她,那也随便。她行的是破天机的路,本就被上天所忌讳,能得善终的自古鲜有。何苦找一张伪善面孔把自己罩在里头?
五天之后,七叔公从九华山回来了,他皱着一张老脸很难过的样子。
“你三叔公家的小儿子昨天翻下山崖死了。唉……平时就顽皮,这下把命都顽掉了。”
顽皮?柯楚楚问道:“叔公,难道族长的儿子很小?”
“嗯,是最小那个姨娘生的,老来子,刚订下亲事。娘宠爹纵,小小年纪就像个霸王。但好歹是条命啊,好好的登高日……”
七叔公真是,都订亲了怎么能说顽皮?敢情那天在族长家见过的浮浪眼,就是人家的老来字。
芳姨娘看了小姐一眼:还真快。
柯楚楚心说老来子是条命,大伯二伯的三个儿子就不是命了?原身如花的年纪就不是命了?种恶果就得吃恶果。如果早出手,柯秉贵早早的死了,也没这个老来子。还有柯秉贵的发妻杨氏,她的幼儿就不是命了?不但是命,还是他柯秉贵的亲生儿子。老混帐因为喜欢才去抢,抢来得不到杨氏的心就朝死里虐,连亲生儿子也不管,这种牲口本就不配有后代。
接下来的一个月,柯秉贵家没有人继续死人,柯楚楚也不急。但是却发生了一件让人心寒的事情,芳姨娘说跟柯秉贵老来子订亲的姑娘撞柱自戕了……
柯楚楚听完,久不动怒的她这次也动怒了。
抢媳妇还抢出遗传来了?那小混帐竟也是强逼强娶之流。另外,哪家的小妾敢如此跋扈!
芳姨娘替枉死的敏姑娘抹了一把泪:“小姐,本来您做了一件好事,小霸王一死,敏姑娘不用嫁过去,可算是解脱了。怎料小霸王的娘竟逼人家跟公鸡拜堂,这明着就是强取豪夺啊。她非说不能让儿子一个人孤零零去了,将来要过继一个孙子给小霸王续香火。”太无耻了,柯秉贵的小姨娘也是贫苦出身,得了势就黑了心肠。
“可恨小妾不在阵法之列!”柯楚楚沉声说道。
“这人心啦,没有最狠,只有更狠。”
“姨娘,你说得对。”
......
在奉州大雪连天,颖川刚缝制冬衣之时,邱通判被贬到卢县任县令去了。
邱家在卢县没有府邸,一众就住进了柯楚楚曾经住过的县衙后宅。杨老夫人长吁短叹,嚷道卢县山高又近海,就是个穷窝破落地儿。
邱世立还在官场中,并没有被罢免,对于柯楚楚来说,这个结果虽不满意,但也没太沮丧。猜到是邱世立上面有人保他,有人发力,查出再大的问题也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但姓邱的讨不着好果子吃了,再贬是绝对的,官场斗争一向是牵一发而动全局。
柯楚楚的推断是正确的,邱世立的竞争对手们知道安抚使大人被他扫了颜面,肯定心里气不顺。只要他再出现把柄,一定会被同僚们抓住前去邀功。
邱世立坐在那个位置上并不好受,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有人盯着。若久无作为,上面放弃他这个废子也是迟早的。
.......
立冬这天,三叔公家哭声震地,他收到了在远方为官的长房来信,下个月他将迎接长子长孙的灵柩归祖。
“祸不单行啦,祸不单行啦。”柯秉贵老泪纵横,丧子之痛,痛彻心扉。
第25章 大慈大悲
柯楚楚想:或许她这一房的人快被怀疑了。柯秉贵找人布的阵,他当然心中有数。
既然柯秉贵即将发现端倪,柯楚楚不如就直接挑明了。她在一个非节非庆的日子里骑着小庚去了北坡,因为杨氏葬在那里。
杨氏没有葬进祖坟,据说当初柯秉贵以她无子为由,将她葬在了外姓村民的坟地,与柯楚楚的祖父柯秉业隔着一条洗马河遥遥相对而不能见……
“你说什么?柯秉业那孙女儿去拜祭了杨氏?”柯秉贵朝自己的大姨太怒问道。
俏老太太弱腻腻的点头:“带着她姨娘去的,驼了一马背的纸钱,我看过,同给柯秉业那死鬼的一样多……”
什么仇什么怨,正房都死了二十年,这老姨娘还不放过,还在这儿卯足了劲儿添油加醋撒盐巴,戳老爷子的心口。
撒得好,直接把柯秉贵给撒昏迷了。
一翻鸡飞狗跳。“老爷啊!”
柯秉贵足足躺了三天才醒,醒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嘴歪目斜,眼见是中了风。床边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姨太太和庶子庶女庶孙们,见到他醒了,一个个孝子孝孙刚刚高兴没一刻,现在又开始大叫。
因为老爷子好像说不了话啦?嘴巴都快歪到左边耳根去了呀。
“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老爷,您可千万别有事啊。”
“郎中,快去再唤郎中。”
“柯...”柯秉贵艰难发声:“柯秉业...的孙...孙女。”
“老爷要见七叔公家那个丫头?”一个只有三十来岁的姨娘惊问道。看到老爷子点头,大喊:“快去族七叔家唤那小姑娘,快去呀。”
又是一翻人仰马翻,总算把柯楚楚带来了,柯秉贵却让众人都出去。
“不能啊,老爷,您有什么话怎能交待给隔了几房的人……”说话的还是老姨娘,她自诩进门最早,娘家又发展得最富,平常就发号施令惯了。如今到了紧要时刻,她不出头谁出头。
“滚……”柯秉贵现在知道了,女人多了是麻烦。
人走净后,柯秉贵也没开口,好似在等着柯楚楚说话。
“族长,没事我回去了,家里我叔公还煮着肚条鸡。”
“站住!”柯秉贵这一声倒是吼得清楚明了。
柯楚楚站住了。
“你爷爷到底死没死?”柯秉贵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
“族长,您老马上就有机会下去看了,亲自确定比较好,别人的话说了不算。”
“咳——噗!”柯秉贵突然喷出一口乌血,他神色大骇,眼睁睁看着柯楚楚无视他,正抬脚慢悠悠往外走……
怒火攻心却没法阻止,只能扯着喉咙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柯楚楚边走边皱眉:要死了吗?快了点,尚未找到布阵之人。
她走出来朝望着她的众人说道:“几位长辈,快请郎中进去,三叔公刚刚咳血了。”
“柯秉业家的,你和族长说了什么?”
柯楚楚把目光移向说话之人,好奇道:“大姨奶奶,你是想跟我祖母说话?恐怕不行,她的坟都修葺过七八次了。”
“你这奸丫头,我是在问你。”老姨娘说着错开身让出道来,放刚刚赶到的郎中进去。现在她不急着冲到男人身前去,却在这扭着柯楚楚问话。
“可我不是柯秉业家的,我是他的嫡孙女。况且,你一个姨娘,敢直呼我祖父名讳?”
“你到底说是不说?”老姨娘心烦心乱,哪有心思与柯楚楚周旋费唾沫。
柯楚楚笑了笑,小声道:“大姨奶奶你凑近点,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老姨娘神色一动:果然有交谈过话?忙不跌地紧跨几步附身过来。
柯楚楚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句:“大慈大悲。”
“你说啥?”老姨娘以为自己听错了。
柯楚楚笑意更浓,抡圆了胳膊一个巴掌煽过去。
“啪!”
老姨娘做梦都想不到过了几十年,她居然还会被人打耳光,捂着脸颊难以置信地看着柯楚楚,愣了老半天才叫出来。
“你!你敢打我?来人啦……”
有人涌进来,却听道柯楚楚说道:“大姨奶奶竟然说三叔公早就想死了,死了好和我爷爷去抢先走了的杨太太。她这是什么意思?”
“你血口喷人……”
“啪!”又是一耳光,这一耳光来自二姨太太,旁边的三姨太太只恨心手上慢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