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邱子珊还没醒过来,就只胸口有一团热呼气儿,连呼吸都不容易听到,而李知州却以这个由头退了婚。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人在查邱世立,只要是查,就落不着好。李家未雨绸缪,不敢涉险。
京城的倪光誉被关了起来,不止是他,所有参加乡考的两千学子全都被软禁。此次乡考被人揭发有舞弊行为,正忙着为明年会考出题的礼部是相当震怒。这可是东荣开国以来首例舞弊案,为了震慑,着重处罚全部重考。启用了铁血手段,凡是有背景的考生成了重点堪察对象,正二八经的贫苦学子,比如倪光誉这样的,反而高枕无忧。
督管此事的是腿脚不便的秦王赵蕴,他的腿经过太医院众医会诊,最后下了定论,废了。一个废人,接手这件甚得圣意,却有名无实还得罪人的烫手山芋再好不过。
秦王的伤腿上放着一摞考卷,都是奉州藉学子的,倪光誉的也在内,而且正拿在秦王的手上……
二姑奶奶柯蓉儿现在闲啊,掰着手指头数柯楚楚归家的日子。她算是“攀”上了知州夫人,倪洵现在说话也不敢大声。倪光茹在备嫁了,倪光秀也在说媒,只是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挑三拣四惹人烦。
柯蓉儿是个闲不住的人,她也开始搞炊饼生意了,命家里的婆子挑着担子走街窜巷赔本赚吆喝,不为赚钱,就为恶心何寡妇。当然何寡妇也不是吃素的,转头就招了个一穷二白,却颇为精壮年轻,比她小十岁的后生入赘,成日里出双入对。反倒让柯蓉儿觉得没意思起来。
柯蓉儿这么一来,倪洵现在想再胡乱勾搭就没以前那么容易了。如今倪洵出门都得倚着墙根儿疾步走,好多人都知道他意图杀妻另娶,是个人面兽心的混帐。
柯楚楚看了姑姑的信忍不住笑出声,小庚在旁边使劲甩尾巴。姑姑是闲得无聊,她可是身闲心不闲。她忙,忙着布局。
好久没有干过这种事了,手有些生。大荣现在已无玄学道人,为何柯秉贵能找人布出“富贵吊珠阵”?
富贵吊珠阵处于阴宅之中就不是富贵了,其义为招魂阵。处在阴宅内招的当然是死人的魂。常言道活人头上三朵火,死人脚下踩魂灯。前为明火,后为冥火。吊珠,即是聚魂的引珠。倘若摆在阳宅,运作得好可聚活人的财气喜气,使家主富贵。摆在阴宅里,聚的就是死人的死气。
而且这是对下不对上,就像阳宅聚喜气以受礼之为人重。晚辈要向长辈行礼,长辈为尊。阴宅也一样,它妨不到阵中主人的兄弟姐妹和父母,却能妨死自己的子孙后代。
布阵之人似懂非懂只是个半吊子,但他知道灵活运用,把用在阳宅之处的阵法反悖到阴宅来布,一样能达到所求结果。只是较慢,而且常有疏漏。如果命硬或者如七叔公这种心胸豁达,爱行侠仗义的单身汉,就无法克制。若是换得柯楚楚,她真想要所恨之人绝嗣外加祸事连连,有两种狠毒风水阵可以布。
一为饕鬄环饲,二为恶狼嬉雀。
前者会用坟主后人的精阳之气饲养饕鬄,三五年便油尽灯枯病入膏盲,一个也跑不掉。后者名字好听,实则更为凶猛,却又不让无辜之人枉死,相较起来,这个阵法更为人道。
雀在此处指斩断了翅膀的野鸡,狼见了鸡如同恶虎扑食,腾腾腾逮住有狼性的坟主后人一嘴一个全部吞进去。
柯秉贵家哪些人有狼性,很快就能知道了。
想当初西荣玄术鼎盛之时,哪家不把自己的祖坟看得堪比性命,对玄门中人也是尊敬有佳。后来附马造反之事一出,懂玄术的成了走到哪都令人“闻风丧胆”的瘟疫。前朝皇帝一声令下:杀!
凡是懂一点的,哪怕只会算个天气,也是杀。玄学书籍:烧!
柯楚楚知道那杀他父亲的恶皇帝不甘心,不甘心他的天下竟然有他所不能掌控之人。恨国师,恨玄学,恨所有能未卜先知的人。可是哪里杀得完烧得尽,只是把有真本事的人和震世的著作杀完烧完罢了。要是真杀完了,这个吊珠阵又怎么解释?当她说出《融氏算经》时,芳姨娘没有疑惑,柯蓉儿也没有多问,很明显此类书籍东荣肯定存在。
毁了传承,留下的恶果更深。光顾着内耗,罗鞑国举兵南下的时候,泱泱大荣竟无还手之力。若是留得一两个高手在,昌盛上千年的玄术也能派上点用场,不至于叫罗鞑蛮子强占中原两百余年。
第23章 恶狼嬉雀
知道了原因,柯楚楚立即去破了阵法很容易,但是这也暴露了她的本事。她要留到需要的时候才去破,柯蓉儿那边不差这两三天。
关键问题是,她破了,人家还可以继续布。最后一招,也是最憋屈的,那就是把骸骨偷偷挖出来带走。着实憋屈,做了这种事,怎能不受到惩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向是她融家的立世宗旨。若不然,融家也不可能当了四代国师。
“姨娘,你问七叔公有没有空进山打猎,如果没空,请他帮我去城里买一只公狼回来,我想吃狼肉了。”
芳姨娘笑道:“哟,小姐怎么想起吃狼肉了,您吃过吗?知道是啥味不。”小姐又开始想精想怪了,怎么突然有些怀念呢。
“就是想吃了,我在梁广义的书房中找到一本杂文,上面说狼肉紧实,用酒可去除腥臭,非常有嚼劲。”
“既想吃,我让七叔想办法。”
柯楚楚又问起了正事:“姨娘,你打听到了吗?我祖父在村里以前是怎样一个人?”
芳姨娘在心中先捋了捋,告诉她柯秉业年轻时是柯家堡最富才情又最英俊的后生。学业也好,当年提亲的踏破了门槛,可他却相中了村中的杨氏。同时看上杨氏的还有柯秉贵,柯秉贵虽然也很出挑,但比起柯秉业来还是逊了一筹。加之杨氏本就与柯楚楚的祖父情投意合,两人早就私定终身,就等着他中榜之后大婚。
柯秉业的父母拗不过儿子,在上京赶考之前,与杨家写下了婚书。
杨氏算是高攀了,村人都道杨氏嫁得好,对她艳羡不已。可是柯秉业一走就是三年,归来时,杨氏却嫁给了柯秉贵,娃娃都一岁了。
“所以我祖父就带着情伤来了奉州?”
“可不是嘛。听说此后再没来过,除了...”
除了骨灰,他还是念着杨氏。
柯楚楚心里不是滋味,原身的亲祖父娶了“她”的亲祖母,却念着另一个女人。不知“她”的亡灵有没有见到祖父,得知这事,以她的脾气会不会忤逆骂他。
“姨娘,杨氏就是那天在族长宅子里看见的女人?”
芳姨娘瘪瘪嘴:“死了,听说是病死的,死了有二十年了。”杨氏婚毁另嫁,芳姨娘颇有些轻视。
“哦,也就是我祖父的骨灰送回来那年……姨娘可知葬在哪里?”
芳姨娘愣神:“这也要打听呀,我起先不知道。”
“没事,后面我们可以再问。”
说到这里,芳姨娘想到村人的话,对杨氏突然又改变了看法。断断续续告诉柯楚楚,杨氏这辈子苦啊,柯秉贵娶了四房小妾,个个不是省油的灯。活像柯秉贵就是冲着折磨她才娶进来的,每个小妾都能骑到正房头上。最后嫡子死了,他才正了正家风。
“正常。”柯楚楚叹道:“得不到就要毁掉嘛。”
既然杨氏的儿子已死,那收拾起柯秉贵来更没顾忌了,这样的人竟然当上了族长?不知道他当初是用什么下作手段娶了本有婚约的杨氏!能当族长,显然是会钻营。
......
又是半个月过去,柯楚楚需要的狼血鸡毛已经准备妥当。今天梁广义又会归家,到时再宰一只子鸡就万事俱备。
“柯妹妹,我给你带了月饼,还有孔明灯。”梁广义从背架兜里一样样拿出来,袍子左侧就坠着路上捡的那个褡裢。笑容很灿烂,看来是“发财了”,还买了东西。
说道:“今年大丰收,大家都有富余的零嘴钱,周记月饼生意可好了,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抢到。就是价格贵了点,但我帮人在孔明灯上作画写诗,赚了不少银子。”
正说到这里,七叔公来了,大骂:“丢人显眼的小崽子,爷爷缺你这点花销吗?要你去卖酸诗赚钱。”
梁广义笑呵呵的岔开话题,显见这种骂他没少挨。柯家在颖川曾经是望族,在外为官之人不下二十,整村的土地都属柯氏。正统子孙当然不差这几个月饼钱,但是梁广义不是,兴许他未被七叔公收养之前吃过不少苦。
把钱看得太紧,简直成病态了。
“谢谢广义哥哥。”柯楚楚欢喜地接过,立即放入了口中。
芳姨娘想阻止都来不及,小姐也真是,要领情也不用拿身体冒险,万一不干净呢,这吝啬鬼哪能舍得买贵的。
“姨娘,你快吃,非常香甜,是桂花味的。”
“……”
柯秉贵时刻关注到族弟家的柯楚楚,柯楚楚那天在大堂说的话让他心绪不宁好几日,他脑子里充斥着恐慌和兴奋,异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