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伙计不高兴了,一指头顶上的牌子,道:“你没看见吧,这上面写的是济世救人,怎么会以次充好,那不是害人吗?你可别满嘴胡说冤枉我们家先生。要知道我们家的药材不说是最顶尖的,也都是最最上乘的,是我家先生亲自挑选的,那还能错,就说这里的红花吧,是云南巍山所产……”
锦绣一下就抓住了小伙计的话头问:“红花,这药里有红花?为什么要加红花?”
红花两字一出口,陈云正的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不只他,他发现司玲、司珑还有曼曼的脸都变的苍白起来。司珑和司珑既惊且怯,六神无主的看向曼曼,显然是骇怕穿帮之后无可收拾的无措。
曼曼强自镇定,手却微微有点抖。
陈云正反手就攥住了她的指尖。果不其然,她的手心里一片潮湿,指尖都是凉的。他无声的瞪着曼曼,用眼神传达着他的愤怒和失望:苏曼曼,你不解释解释么?
小伙计还要卖弄,听到里面先生吩咐:“小肆,去给这位大娘抓药。”他便哼了一声道:“你问那么仔细做什么,说了你也不懂,不跟你在这歪缠了,喝了药把药碗洗净再端回来啊。”说着便飞也似的跑了进去。
曼曼只一味的垂头不语,似乎全没读懂陈云正眼里的深意,她声音微颤的道:“六爷,还是先回去再说。”
文氏瞧出陈云正面色不愉,秀眉一挑,不惜火上浇油的道:“红花是通络活血,散淤止痛的,看来苏姑娘的病不可等闲视之。”
陈云正不是一点都不懂,这倒省了她的事。看来无需她再加引导,他已经如她所想的那样,猜到了事实的真相。
文氏眼睛望着别处,快速转移了话题:“妾身瞧着这个医馆并不怎么有名,哪里能瞧得妥当,还是回去请个相熟的大夫替苏姑娘好生诊诊才好。”
听着像是息事宁人,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味,倒像是要瓮中捉鳖一样。陈云正却压根不听劝,只瞅着曼曼道:“你说还是不说?”
曼曼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半晌才喃喃的道:“说,说什么啊?六爷,回去再说,不成吗?”
回去?她是想拖延时间好撒谎吧。陈云正没了耐心,拉着她就往医馆里走,道:“你不说算了,我去问大夫。”
“别——”曼曼使劲的拖住他的手臂,道:“奴婢真的没事,六爷——”
陈云正盯着曼曼,黑着脸不说话。曼曼便低了头,绞着手里的帕子,竟是一副瑟缩害怕的模样,被他威压的狠了,才道:“我,这个月,小日子迟了几天……”
陈云正眼里闪过一抹欣喜的烈焰,可很快又黑下来。她终于承认了?!可这个滋味火烧火燎的,真是疼啊。
他手上使劲,猛的往前一拽:“然后呢?你便偷着来看大夫,是打算确认一下,给爷一个惊喜吗?”
曼曼站立不稳,直拉扑到他的胸膛上,吓的脸都白了:“六爷——”
陈云正就觉得天灵处滚烫滚烫的,都是岩浆,下一刻就要喷涌出来活活烧死苏曼曼。他掐着她的腰,逼得她踮起脚和他平视,一字一句的问:“结果,告诉我,结果是什么?你又想做什么?”
曼曼摇头,疼的眼泪都涌出来了,辩解道:“奴婢,奴婢冤枉,奴婢什么都没想做……”
狡辩,事实俱在,人赃俱在,她还狡辩。
陈云正气的一指锦绣手里的药碗:“那你给我好好解释,这药里的红花是怎么个意思?”
曼曼死力的扭着,挣扎着,想要从陈云正单手的束缚中逃脱出来,她低泣着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是大夫开的。”
陈云正是说不出来的失望,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曼曼,道:“你果然,果然……不想要……”果然不想要他的孩子,果然不愿意替他生孩子。亏他还说要赔她一个,她根本不稀罕。她都这么践踏他的情感和自尊了,他还顾惜她什么呢?
第276章、好戏
曼曼根本没心思听陈云正说什么,只拼命的挣脱着,他一只手就跟把铁钳子一样,深深的直嵌进她的肉里,疼的她受不了,低低叫道:“你放手,你放手啊。”
她一着急,连敬称也没有了。
陈云正呵呵笑起来,道:“放手?苏曼曼,你就这么想让我放手?”
被众人围观,曼曼又羞又窘,又狼狈又难堪,眼睛里泪花点点,一副恨不得钻进地里的模样,道:“你弄疼我了。”
疼?她还会知觉到疼?那她还真幸运,他的心早就被她踩的成了飞灰,想疼都疼不起来了。陈云正死死掐着曼曼的腰,俯下头来逼问着曼曼:“疼?真的很疼么?怎么个疼法?你告诉我疼究竟是什么滋味?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
费话,疼的是她,他能感觉出疼来才见鬼了呢。曼曼躲着他呼到自己脸上的热汽,哀求道:“六爷,奴婢知道错了,您要打要罚,能不能回去再说。”
大街上这么多人,还有医馆里看病的,都跑到门口来看猴戏了,她不愿意做猴儿给人观赏啊。
陈云正却没有一点要放手的意思:“你错了?呵呵呵,苏曼曼,你还是头一回这么轻易的就认错了呢,那你告诉我你哪儿错了?”
曼曼怔了下,随即道:“奴婢……”她哪知道自己哪儿错了,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她眼巴巴的瞅着陈云正,豁出去道:“奴婢哪儿都错了。”
陈云正怒火更盛,她根本没有诚意,口中说着哪儿都错了,可眼睛里写着她根本不知道哪儿错了。
她现在不敢明着反抗了,便改了这种消极的方式,可反抗起来比明着反抗还要伤人啊。她是不是又要说她一开始就错了?
陈云正愤怒的想要踢人,一眼瞅见一旁那碗黑腥的药汁,更是怒上加怒,想也不想,抬脚就是一踢。在锦绣的尖叫声中,那药碗飞起来,以不优美的姿态啪一声落地,碎成三片,地上一片黑色。
曼曼吓的一闭眼,不管不顾的叫道:“六爷饶命。”
文氏眉头大皱。
她固然要看苏氏丢脸,可她也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弄的大家都尴尬的下不来台。她忙赶过来,拖住陈云正的另一只胳膊,劝道:“六爷,有话好好说,这是在街上。”
陈云正狠狠瞪一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稍稍松开了曼曼腰上的手劲,却转眼就拖着她的胳膊往马车上拽。
曼曼不敢挣扎,只小声的道:“奶奶,您劝劝六爷吧,跟奴婢置气不值得,奴婢罪该万死,可六爷的身子和名声要紧。”
文氏点点头,道:“你且忍着些,回去再说。”
她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在街上丢人现眼,因此随着陈云正上了车。陈云正气咻咻的把曼曼一掼,自己直揉太阳穴。
文氏在一边坐下,替他抚着后背,对曼曼道:“你先回去吧,等六爷气消了再做处置。”
曼曼揉着膝盖跪坐起身,却没走,车里好歹是个私密些的空间,她说话也大了些,眼中含着热泪,看着文氏就跟看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样,满是热切和憧憬:“奶奶,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恳请六爷和奶奶开恩!”
文氏叹道:“你身子不舒服,为什么不早说?”
曼曼似乎恢复了精气神,口齿也伶俐了,道:“奴婢是什么身份?怎么敢因为自己微有小恙就打扰了爷和奶奶,是以不敢给爷和奶奶添了麻烦。”
她一边说一边掐着自己的大腿:特么的,这哭也是力气活,要不要这么卖命,再这么哭下去,这条腿要报废了。
文氏便劝陈云正:“六爷,你看苏姑娘也是一心为您着想……”
陈云正黑沉沉的眸子盯着曼曼,那里只有冰块一样的冷酷。这回曼曼没躲,迎着他的视线道:“六爷,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就是有个头疼脑热,奴婢一定先回过爷和奶奶。”
文氏蹙眉,问:“你小日子迟了几天了?大夫怎么说?”
曼曼两颊便有些红,道:“先生说的,奴婢也不大懂,就是开了药方,说是让奴婢回去熬药,先吃个两三副调理调理再说。奴婢想着回去熬药,打墙动土的,又满是药味,怕惹了爷和奶奶的嫌弃,就想着不如在外头熬好了……”
文氏已经开始嫌弃了,看这苏曼曼像个知书达理的,可毕竟是丫头出身,上不得台面,大字未必识几个,大夫看诊又惯爱掉书袋,不怪她说不清,便道:“这样,回去请了大夫再给你好好诊诊脉,不是我说你,自己的身子自己好好珍惜,这街头庸医多了,惯会骗钱,你怎么能信他们?”
曼曼便垂头道:“是,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文氏看一眼陈云正,替他做了主:“先回府吧……”
陈云正默认,车子飞也似的回了陈府。早有相熟的大夫等了一会儿了,曼曼不及整理,便坐下看诊,老大夫诊了一会儿,道:“小娘子月事不调,气血两亏,倒也不妨事,开几副药吃着调理调理。”
文氏在内室听着就是一惊,心里咯噔了一下,落不到实地,就听陈云正疑惑的问大夫:“只是月事不调?不是……不是怀孕吗?”
陈云正十分后悔自己冒冒失失的问出这么句话来。尽管老大夫面部表情很平静,除了最开始的惊诧,随即是了然的宽容的微笑,甚至仔仔细细的给他讲解了一番什么叫“不调”。
可他知道,老大夫心里一定在暗暗笑自己。
他懊恼的想打人想骂人,可是一低头对上苏曼曼那双明亮、黝黑的眼睛,像两颗圆润光芒的珠子一般,明澈清净,就觉得气消了大半。因为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久违的狡黠的挑衅,尽管就是那么一瞬,她就又装腔作势的低下头瑟缩着肩膀,一副吓的不知所措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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