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嘴角微微一扬,道:“这几天你叫阿成盯着点,看看这府里进进出出的人别私带了什么东西。还有,传我的话,苏姑娘现下有生意要照料,若是出门,不必拘着她。”
口袋扎的太紧了,也只是让困兽白踢腾,不如放开一点口子,引她往自己指引的绝路上走。
果然,第二天,苏曼曼就脸色苍白的来跟文氏回禀:“奴婢想出门一趟……”
文氏好心情的应允,连借口都不问:“我知道你在家里也怪闷的,去吧,好生逛逛,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若是银子不够,我叫人拿些给你带上,身边人都带了谁?”
听说有白莪跟着,文氏也就没再问。
等苏曼曼一走,便吩咐锦绣叫阿成跟着。果然一刻钟后阿成打发人来回话:“苏姑娘去了趟五味居,转了一个圈,去了医馆了。”
文氏微微一笑,起身道:“来人,替我更衣,咱们这就去见六爷。”
陈云正对于文氏的到来很是诧异,她从来没有主动叨扰过他,这还是头一次。更让他诧异的是,她竟然要他陪她上街。
借口是现成的,三姐从外地进京,她想仔细给三姐挑些礼物带回去。
陈云正没有犹豫便放下书,道:“好。”
文氏眼角眉稍带了些喜色,却仍是恭谨大方端庄的道:“妾身耽搁了六爷读书……”她做不来那种撒娇羞涩的劲头,只能在端庄与羞涩之间,无端端的成了扭捏。
陈云正倒不在意,道:“区区半天功夫我还是有的。”
夫妻二人共乘一车,很快就出了府门。
文氏禀礼守分,端坐一隅,并不撩起帘子乱看。陈云正也不觉无趣,勿自品着茶,手里端着一卷书,垂眸敛目,格外的端凝沉静。
倒是外头锦缎轻声回话道:“六爷,奶奶,奴婢瞧着前头依稀是苏姑娘。”
文氏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陈云正,见他朝自己望过来,便低声解释道:“苏姑娘早起跟我说过,想到街上逛逛。”
陈云正唔一声,心道:今儿什么日子,怎么一个两个都往街上跑?
文氏却问询着道:“不若叫上苏姑娘一起吧?”说是问,却已经吩咐锦缎:“停车,去跟苏姑娘打声招呼,她若得闲,不妨跟我和六爷一起转转。”
车很快停了下来,锦缎跳下车,隐约能听见她匆匆的脚步声,有如秋天细沙的碎叶声,每一步都踩在人的心头,莫名的让人有些发慌。
文氏是兴奋中夹杂着紧张,紧张中夹杂着期待。陈云正则是莫名其妙的有些烦躁,他已经觉出来气氛有点不对。
他忽然放下茶碗道:“不必叫她了,走吧。”他说毕就拍拍车辕。白术闻声跑到近前问:“六爷有什么吩咐?”
文氏打心底不愿意错过这场好戏,但她越是期待越是平静,并不阻拦陈云正,语气依然温和的道:“既是遇见了,总要和苏姑娘打声招呼再走。”
白术就没吱声,束手在一旁等。没一会儿,锦缎便跑了回来,气息不稳,微微有点喘,在车外行了礼道:“回六爷、六奶奶,苏姑娘正在等着熬好的药,怕是要耽搁一会儿,她请奴婢代她给爷和奶奶陪罪,今儿怕是不能服侍爷和奶奶了……”
熬药?熬什么药?她哪儿不舒服?陈云正忽然就想到那天她看见肥肉便呕吐的场景,一颗心立时就不太舒服的揪了起来。
文氏面露忧色,道:“你这丫头说话不清不楚的,苏姑娘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怎么没听她提起?她也太外道了,既是身子不舒服,说一声把大夫请回府里不是更便宜省事吗?怎的她倒自己跑出来了……”说着文氏便作势起身,对陈云正道:“六爷,妾身下车去瞧瞧苏姑娘。”
陈云正没说话,锦缎在车外吱吱唔唔的,一时也说不清楚。文氏便拿眼看着陈云正,等他让开道她好下车。
陈云正的神色冷峻,文氏看了半晌也没猜出他在想什么,见他不语不动,只得柔声道:“苏姑娘的身子要紧,便是两世旁人,遇见了还要问一声,何况六爷?妾身知道您心口还堵着一口气呢,可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有什么气可生?您下去瞧一眼,苏姑娘的病就好了大半了……”
陈云正忽然就凤眼微斜,似笑非笑的瞥了文氏一眼,道:“你当真这么想?”
这一眼似有情又似无情,倒瞧的文氏芳心乱跳,不自禁的红了脸,手心微微有点发烫,一时摸不清陈云正问的是哪句,只得垂头含糊的道:“自然,是真的。”
陈云正也就理了下袍子,道:“罢了,既是遇见了,那就下去瞧瞧吧。”说时打开车门,一掀车帘,意态翩然的跳下了车。
曼曼已经站在医馆门口等了。她着海棠色的衫裙,雅而不俗,远望过去,就是枝上一朵俏生生的海棠花。
连文氏望着,都觉得这个苏曼曼活脱脱是个狐狸精。她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上几岁,可她就是敢穿的这么明艳跳脱,容貌细致,观之可人。不像她,尽管年轻,身上的衣裙也都是正室才配穿的大红,但毕竟身份所限,是不屑做这种明艳打扮的,无形之中就带了些沉暮的气息,反不如苏曼曼年轻了。
苏曼曼远远的蹲身行礼。她的姿势不够优雅,却也不张扬,更没有伪装,是一种深山静林里的沉静,是凝聚了一夜晨露的宁静,好似她真的无欲无求了一样,自然而然也就没了什么自尊羞辱之感。
可还是透着磊落大方。
文氏心里呵笑。再装也没用,披着再美的画皮,待会戳破了也就剩下一颗卑微肮脏的心罢了。她不介意在那颗心上踩一脚,看她狼狈泥泞,还怎么在这世间存活。
陈云正立在曼曼跟前,打量她几眼便发话道:“你到底哪儿不舒服?”
曼曼似乎有几分难以启齿,垂头默不作声。司玲便慌张的代答道:“不,不是苏姑娘,是奴婢,那个……那个……”她一向口齿伶俐,这会却显得欲盖弥彰,原本不起疑都要让人生疑了。
陈云正越发来气,挑眉看向曼曼问:“哪个?”
曼曼一扯司玲的袖子,用力大了些,竟将司玲拽的一个踉跄,她看一眼曼曼,立刻就垂了头,躲到了曼曼身后。
曼曼勉强抬头,陪出一个小心的笑道:“六爷,您和奶奶有要事,还是别在这耽搁了,奴婢这点小病,不值得说道。”
陈云正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那,挡住了照在曼曼身上的阳光,如同一座山,有凌厉盖顶之势,看的人心惊受跳,曼曼受不住,只得开口道:“就是心口……时不时的有点难受。”
曼曼怀峻哥儿时,陈云正虽然没能全程守着,并没看到她有孕吐的情形,但后来他虚心向稳婆、大夫求教,获悉了很多关于妇人怀孕、生产的知识,再加上曼曼身子虚弱,怀孕后期也总有心口灼烧,食欲不旺的情景,时隔两年,他仍历历在目,听她这样一说,越发坚定了心里的念头。
有克制不住的狂喜,也有深深的怨念。
如果真的有了孩子,她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她明明知道,却不肯第一时间告诉他,反倒瞒着哄着骗着,自己偷偷来医馆,用意已经不言自明。
他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他不敢想,如果撕开伪善的面具,窥破了曼曼的真实心思,他会不会失手掐死她。
277、
陈云正盯着曼曼,想从她的眼眸里读出点熟悉的东西来。
哪怕有一丁点心虚、歉疚或是忏悔呢。
他想他都可以原谅、理解。
可曼曼根本不看他。
这让陈云正无比的愤怒和绝望。不管他想什么,做什么,曼曼就跟披着刀枪不入的铠甲一样,一点可攻的缝隙都没有,她完完全全的把她和他隔离了开来,她的痛苦和欢喜,和他没关系,他的悲伤和欢喜,也和她没关系。
陈云正一把攥住了曼曼的腕子:“你——”曼曼柔顺的循着他的力道,没有一点争竞和反抗的意思。
陈云正气血上涌,头脑发昏,到底还知道这里是街上,他不想在这丢人,不想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风光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他得不到他想要的女人的感情,他抓不住他爱的女人的心,他留不住他自己的孩子。
“跟我走。”他扯了曼曼就走。
曼曼柔顺的亦步亦趋,只回身吩咐司珑:“按照方子再抓两副药,我们带回去熬,只可惜了尚未熬好的药,多给些银子,别白麻烦了伙计。”
这话却如同在沸腾的油面上撒了几滴水,立时噼噼剥剥的在陈云正的心头炸开,他眉尖微蹙,停了步子,转身盯着司珑。
那眼神太骇人了,司珑不敢多看,转身就跑。
文氏手里的帕子紧紧一绞,便朝着锦绣望过去。要是依着陈云正的意思,让他把苏氏带回府里,那今儿还有什么热闹好看?不就白出来了么?
锦绣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上前道:“苏姑娘,既是药都熬了,也不差这么一会儿,你还是等喝了药再走。”
说的也巧,小伙计从门里探出头来道:“药好了,那位小娘子你趁热喝了吧。”
曼曼张了张嘴,待要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便怯怯的看向陈云正,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锦绣早就殷勤的跑过去接过托盘道:“有劳小哥儿。”她掩着口鼻道:“唔,这药好苦。”
那小伙计便道:“但凡是药,哪有不苦的?”
锦绣呵呵干笑两声,道:“那是那是。这里都是上好的药材吧?你可别拿残次的药材糊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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