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轻最见不得人哭。她不曾在人前哭过,故很少有人来宽慰她,所以她也不晓得怎么宽慰别人,一见别人掉眼泪,她就手足无措。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这样,纵然失忆,她也拿这些没办法。
她干瘪着道了句:“你…你别哭啊…”
楼轻这一劝更了不得,秋离得寸进尺地抱住了楼轻的胳膊,蹭过来蹭过去,哭声道:“师姐,我把你害得那么惨,你肯定不喜欢小离子了。”
我狠狠地抖了抖身子,楼轻也是。楼轻使劲儿抽开了自己的胳膊,脸色难堪道:“我没有。”
“真的?”秋离止住哭泣,抬起脸来,那双款款的桃花眼竟真有了泪意。他的智商真是辜负了这张倾倒众生的脸。
我缓缓起身,往后站了站,与秋离隔开了一段距离,以免自己被他的贱气伤到。
从窗外飞进来两三只枯骨蝴蝶,翅膀上扇动着淡蓝色的鳞光,如点点星光。小宫殿内起了些微雨寒意,纵然我是魔,亦是抵挡不住地府的寒气,更何况楼轻这介凡人之躯。
楼轻的身子打了个寒颤。二话不说,秋离将自己的外袍解下,轻轻披在了楼轻的肩上,又将软被撘在了楼轻的腿上,他轻声道:“冷吗?”
楼轻摇摇头,将软被往上拉了拉,整个人都钻到了里面。
我抱着胳膊,挑眉看着秋离和楼轻二人,嘴边不经意地笑着。
温暖的手环过我的肩头,宽大的广袖似乎能将我整个人包住,舜苍将我拦在怀里,眼眸似含着灿灿银光,俊美无暇的脸缓缓地靠近我,说:“我是师母?”
我自知这下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认输道:“我…胡说的…”
“起初我是以为阿九在怀疑我的能力。”他笑了,却看得我直发毛。
我赶忙摇头说不敢。他言简意赅地补充道:“后来又觉得不怎么可能。”我又疯狂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
舜苍笑意更深:“但你既然这样说了,必是有缘由的。难道,阿九喜欢在上面?”
我:“…”他在说什么,我不懂,真的不懂。
好在这只是我们两人之间的耳鬓厮磨,不然我就不用出去见人了。
在一旁的秋离看我们相拥在一起的身影,回头又看了一眼楼轻,小心翼翼道:“师姐,能不能把衣服还给我?”
楼轻惑然,将肩上的袍子交还给秋离,自己将软被子卷起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秋离将袍子穿在身上,又狗腿子地问楼轻:“师姐,你冷不冷?我好冷啊,不然让我抱抱你,两个人抱一下就不冷了。”
楼轻眉目一冷,如秋霜挂梢。她勾唇抬眸,秋离以为楼轻是应允了,作势就要扑上去,哪知楼轻一脚就把他从榻上踹了下来,秋离顿时摔得人仰马翻。
秋离呲牙咧嘴打了个滚,痛声道:
“我的祖宗姑奶奶…”
40.剑魄(十三)
池离翠微,天上的星在夜幕上咬了一口,透出小小的明亮。地上蜿蜒着的三生莲,飘散的软香盈了满殿。枯骨蝴蝶飞舞的姿态比往常都要翩跹,让人的心神随着粉翅儿荡漾,荡漾出□□。
我用织梭将秋离的魂魄佐以法力缝合,他的仙力也渐渐恢复。
楼轻承受不住地府的阴气,我便让秋离带着她先回到凡间,等我处理了手头上的事便同他汇合。
秋离一切以楼轻为重,自是听了我的话,带着楼轻去人界了。
支走楼轻和秋离,只是因为我想问一下黑白无常关于死魂的事。鉴于楼轻已经忘记了前尘往事,这些妖神鬼怪的事可能会引起她更多的疑问,还是让她少知道为妙。
我召了黑白无常来小宫殿。
彼时的舜苍正在调试着独幽琴的琴弦。以前拥有这把琴的人是凡间最负盛名的琴师,他在人生行将就木之际,欲将此琴托付给知音人。我看见独幽琴的时候就想起了舜苍,之前我没有送过舜苍什么名贵的礼物,便想着等舜苍复活后,便将这把琴送给他。
我在琴师面前用独幽琴弹了一曲《相思》,音音细韵缠着绵长的情意,引得琴师潸然泪下。可我的琴艺却不及舜苍的十分之一。
如今能将独幽琴亲手送给舜苍,幸事。
“你以前还教我弹琴来着,你有没有想起来一些?”我托着腮问他。
他抬眸看我,眼中含笑,道:“想不起来了。”
我撇了撇嘴说:“该记的记不起来。”
他若有所思道,十分确然地告诉我:“教你弹琴应该比较痛苦,所以记不起来了。”
我狠狠剜了他一眼,说:“你信不信我咬你!”
舜苍侧首露出他的脖子,悠悠地闭上了眼睛,说:“信。”
“黑白无常请见九姑娘。”门外的声音十分洪亮。我才想起来正事,连忙翻出宣纸和毛笔,提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我一边传黑白无常进来,一边将纸封在信封里。
黑白无常进来,行礼拜道:“参见苍劫帝君,九姑娘。不知九姑娘召我们二人前来可有要事吩咐?”
“没事,就几个问题。”我故作漫不经心地将信搁置一旁,问,“秋离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们可曾查到那些无故而亡的死魂的来历?”
黑白无常变得战战兢兢,丝毫不敢怠慢我的问题,黑无常回答道:“我将其中一些没被其他妖怪吞噬掉的死魂带到地府,根据他们所说,是有一个赤眼的妖魔杀了他们,但都没有看出是谁。”
“赤眼妖魔?”
白无常补充道:“那赤眼妖魔每逢月圆之夜就会疯狂杀戮,有妖也有人,见到就杀,不过最近好像不再作乱了。据查探,这个妖魔应该藏匿在牡丹镇外的丹山里。”
我挑眉问道:“你们管不了?”
黑无常嘿嘿地笑了声,说:“妖魔属于魔界中人,如果没死,冥界的人不好插手。这件事可能要麻烦九姑娘亲自出马了。”
“以前你们捉不了的妖也求到我这里来,既然是魔族中人,又牵扯到秋离和楼轻,我自不会袖手旁观。”我将信封递到他们,说,“这件事我揽下了,不过,这封信就劳烦你们亲自交给转冥王了。”
黑白无常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好说好说。”黑无常遂就接下了我的信,承诺一定亲自送到转冥王的手上。
看他们欣欣然地退下,便再也忍不住笑,我捂着肚子笑倒在舜苍的怀中。
他看着我笑得开怀,嘴角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无可奈何地勾了勾我的鼻子,说:“小聪明。”
我得意地哼哼几声:“谁让他们说我坏话?”
睚眦必报一向是我为人处世的原则。
黑白无常跟转冥王三人凑了个牌局,但转冥王这个人的牌品极烂,向来拿不到一手好牌,十局九输。我方才在纸上写下“牌局无常,黑白出千”八字,诬赖黑白无常二人出千。
转冥王那个老头子绝不会承认自己牌品烂,如今终于找到其他的理由来解释自己逢赌必输的惨剧,他怎会轻易放过黑白无常?
哈。
我和舜苍再次来到殊月皇城的时候凡间已经进入了隆冬时节。
听说殊月国国君赫连成驾崩那日,久旱的殊月国迎来了第一场凉凉的小雪,而后连着七天的雪如梨花卷浪,送来了一年的瑞祥。
新皇正是机灵的小赫连,由摄政王辅佐登基。新封的摄政王是淑妃的哥哥,我不认识这号人物,故说不上了解,但看殊月皇城仍是一派祥荣的景象,话风一向大胆先锋的双金馆也没有被查封,可见小赫连和摄政王都做得很好。
秋离传了口信,约在品香楼相见。
秋离出手必然大方,定的是最好的客房,窗外恰好种着一棵枝儿绿的梅花树。梅花树像是被框在了画卷之中,朵朵红梅淡而雅,于深雪中俏立枝头。
我伸手折了一枝寒香,笑吟吟地递给了楼轻,彼时的她正在擦拭着穿云枪的枪头,梅花上的冰雪及不上枪头上的寒意。
银梨穿云枪在楼轻手中才能算得上是一杆划破苍穹的兵器。尽管楼轻没了记忆,但耍起枪法来丝毫不含糊,就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楼轻接过一枝梅,放在手边,问:“师父还有这般闲情逸致?你不是说我是跟着你斩妖除魔的吗?”
我诓她说自己是她的师父,只不过是希望有一个合适身份去指引她完成今生未满的功德,早日得道升仙。师父这个身份极为合适,不过收徒弟这种事我还真没干过。
我轻笑:“劳逸结合,你以后也要这样。”
这句话是我真心想奉劝她的。她做事向来拼命。
楼轻挑了眉,默然不语,继续擦拭着她的穿云枪。
舜苍坐在窗边品茶赏雪,腾腾的热气儿从茶杯中升起来,氤氲了他手上捏着的梅花瓣。我走过去坐在舜苍的对面,然后托腮看着他,笑得开心。
他见我笑,亦浅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歪头,笑道:“没事,就想看看你。”他可能不会知道,我每一天看见他都很开心,尤其秋离和楼轻回来后,我更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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