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一愣,便眯起眼睛笑了,接过那桃花,左右打量起来。
崔氏瞄了眼独孤伽罗的笑脸,出言揶揄道:“你什么时候喜欢起桃花了?”
独孤伽罗撇撇嘴,泰然自若道:“这不是物以稀为贵嘛。三月的桃花常见,四月的却是难得。”
可看着手上的桃花,独孤伽罗又有些为难了。
这桃花若是放在马车上,等她再回来就说不好在是不在了。可若随身带着,不管是带在她身上还是洛容的身上,折腾这一上午定就要不成样子了。这可怎么办?
见女儿盯着一枝桃花犯了难,崔氏就将独孤伽罗的心思猜出了八分。
将嘴里的糕点咽下,崔氏似无意般说道:“四月的桃花确实难得,用来做花簪必是别具一格。”
独孤伽罗一听就是眼神一亮,转头对着崔氏把那桃花放在了头顶比了比,道:“阿娘觉得好看吗?”
崔氏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桃花和独孤伽罗的装束,点头道:“还不错。”
“那阿娘帮我簪上。”独孤伽罗撒娇道。
崔氏笑着接过那枝桃花,拿掉独孤伽罗发间的一支簪子,再把桃花上一些多余的枝叶折下,□□了独孤伽罗的发间。
“谢谢阿娘。”独孤伽罗甜甜一笑,欢快地捏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谁家扰圣驾
在马车里吃着糕点,唠着闲嗑,辰时将到之时,洛生就敲响了车门。
“夫人、七娘子,时辰到了。”
“好。”崔氏应了一声,便叫洛容替母女俩重新整理一下容妆,打理妥当,才携着独孤伽罗下了车。
下了马车,周围来来往往的就都是熟人,一家之主们都带着各自的嫡长子先一步进了遵善寺陪伴圣驾,余下的家眷们都是在这个时候才能进寺的。
独孤伽罗抱起最小的弟弟独孤整,一边哄着因为睡眠不足而正在发脾气的弟弟,一边随着人流往遵善寺中走,好容易才在踏进大雄宝殿前用放纸鸢的约定哄好了独孤整。
仪式开始,独孤伽罗神情肃穆地站在崔氏身边。虽然并非是佛教信徒,可对神佛,独孤伽罗还是心怀恭敬的,不说这大殿宏大庄严自带威严之气,单是两边摆放的十八罗汉像就能叫人不得不心怀恭敬,而且身边的人都是恭恭敬敬心怀虔诚的,独孤伽罗也不想轻慢了别人的信仰。
这浴佛仪式先是要恭迎佛像,僧众搭衣持具上殿,分班而立,由钟声指引,看六人从经楼上迎佛像道大殿中,再有主法僧上香、展具、顶礼三拜。唱赞。将佛像安座在金盆中后,再看主法僧上香、展具、顶礼三拜。唱赞。然后是绕佛祝圣,绕佛后归本位,整个过程中也是间插着各种唱赞词。
而独孤伽罗要做的,就是随着众人时而坐下时而站起,与其他人保持同一频率进行唱赞。
虽然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可这一折腾就是一上午,从辰时折腾道午时过半,独孤伽罗都要被自己的唱念催眠了。
浴佛仪式结束之后,就该是斋宴了。
说是宴会,也只有皇帝那边儿是领着群臣设宴,家眷这边儿就是各吃各的了。
一到客房,独孤整就吵着要放纸鸢,任谁都哄不住了,无奈,就只能叫洛生去跟寺里的僧人讨来做纸鸢的材料,然后就坐在独孤整能够看见的地方,磨蹭着做起了纸鸢。
独孤整就眼巴巴地瞅着洛生,直到被郭氏哄着吃完了斋饭,洛生那边却连用于做骨架的竹片都没削好,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逗得独孤穆几人哈哈大笑。
独孤穆一把抄起独孤整扛到肩上,笑道:“走!咱们出去做纸鸢,让阿娘们歇会儿。”
独孤藏和独孤伽罗也领着剩下的两个弟弟独孤顺和独孤陀跟着独孤穆往外走,洛生和洛容也将做纸鸢的那些材料抱了出去。
一出了屋子,洛生削竹片的速度就快了不少,不出一刻钟的时间就与独孤藏一起绑好了纸鸢的骨架。
独孤伽罗则在这段时间内跟洛容一起裁好了纸样,独孤穆提笔沾墨在纸上点了几笔,那苍白的纸样就变成了一条有模有样的白写锦鲤。
兄妹几人快手快脚地将纸糊在骨架上,再系上长长的绳子,独孤整的纸鸢就做好了。
有了独孤整的份儿,就不能没有独孤顺和独孤陀的,于是独孤伽罗、独孤藏、洛生和洛容四人继续做风筝,独孤穆则先带着三个弟弟玩了起来。独孤家的这处歇脚的院子里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伽罗不去玩儿吗?”难得见独孤伽罗会安静地坐在一边儿看别人玩闹,独孤藏好奇地问道。
独孤伽罗一扁嘴,颇为委屈地对独孤藏说道:“六哥你瞧我这一身行头还玩得起来吗?”
独孤藏抬眼看了看独孤伽罗脑袋上的金银珠饰,再瞧瞧独孤伽罗那一身锦缎华服,确实不是适合玩闹的打扮。
“我看啊,日后就让你天天都穿成这样,也好叫你知道如何才能端庄。”独孤藏打趣道。
“是够端庄的。”独孤伽罗翻个白眼,“端着脑袋装大力金刚。”
这话一出口,就逗得洛容喷笑,独孤藏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表情摇头失笑,就连洛生也扬起了嘴角。
独孤伽罗气闷,脑袋一歪就砸在了独孤藏的肩膀上。
独孤藏笑道:“还真是挺沉的。”
另外两个纸鸢也做好了,独孤顺和独孤陀也拖着纸鸢欢快地跑了起来,看着弟弟们的烂技术,独孤伽罗最终还是没忍住,扛着一身繁琐的行头亲自上阵。
而斋宴那边儿席上都是男人,这斋宴上不能吃酒不能吃肉也不能比武,可与皇帝同宴,也不能干巴巴地吃饭,便有文臣赋诗助兴,均以佛为题,诗兴大发之际竟斗起诗来了。
而一众权臣武将明明听得内心煎熬,却不得不面带赞叹的笑容,时不时抚掌称赞几句,以示自己还是有点儿学问的。
陪坐的一众嫡长子们却是无聊得很,尤其是作为席间的小辈,总是倒霉地被人点名赋诗一首,如郑译这般的自是不惧,仰头看天,低头赏花,打哪儿都能看出几句诗来,可像侯莫陈芮这样的,就彻底瞎了,书本上的诗词都背不全,更别说要赋诗一首了,他可是连一句都拼不出来。
身心饱受摧残之际,突然有哪家不满十岁的儿子指着天空说了一句“纸鸢”,引得众人纷纷扭头去看。
这个时候,侯莫陈芮倒是机灵了,突地拍案而起,一本正经道:“这是谁家在这么严肃的浴佛节上嬉闹惊扰圣驾?父亲,儿子这就去看看!”说完也不管自家父亲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一高窜起来就跑。
紧接着于翼、郑译等人全都窜起来跑了,至于会不会被家法处置,那就等回了府后再说,怎么样也比被拘在皇帝面前好受多了。
独孤善仰头看着天空中飘飘摇摇的纸鸢,忧心忡忡地对独孤信说道:“父亲,这怕就是咱们家在‘惊扰圣驾’,您看……?”
独孤信看了眼自己装模作样的儿子,冷哼一声,道:“滚吧。”
“谢父亲。”独孤善起身对独孤信一拜,转身刚要走,却又顿住脚步,对几步之外的杨坚道,“可否请普六茹与我同去?”
杨坚颇有些意外地看向独孤善,而后又转头看向自家父亲,得杨忠首肯,杨坚才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随独孤善一起不紧不慢地向皇帝告罪,然后不紧不慢地离席。
☆、再遇贺兰心
玩得欢快的的独孤兄妹并不知道斋宴上的事情,而此时他们迎来的是与他们一样在客房小院里歇息的别家亲眷。
“我就说除了独孤七娘子这里,还有哪家能想得出这样的点子来打发时间,姐妹们偏还不信我,瞧,被我说中了不是?”贺兰心也不让人通报,径自踏进小院,假笑着看着独孤伽罗等人。
跟在贺兰心身后的娘子们原本只是好奇是谁在放纸鸢,左右她们在这寺院里也无事可做,就算是聊天也聊不上一两个时辰,倒不如走动走动,看一看热闹,只是此时一见是贺兰心对上了独孤伽罗,娘子们不自觉地就停在了小院门口,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独孤伽罗将手上的纸鸢交给独孤陀,转身笑着迎上了贺兰心,道:“舍弟年幼,耐不住寂寞,这才跟寺里的僧人讨了材料做成纸鸢给他打发时间,不想竟扰了姐姐们休息,是伽罗考虑不周。一段时日不见,贺兰姐姐的体态是越来越轻盈了,过门而不响,落地而无声,敢问姐姐是怎么做到的?是鞋底太厚,还是……”脸皮太厚?
独孤伽罗的视线从贺兰心的衣摆一路向上看到她那涂脂抹粉的脸,意有所指地微笑。
“你!”贺兰心的脸色一冷,刚要发作,却想起自己后头还有其他家的娘子,忙压下怒气,强笑道,“妹妹这小嘴可真甜啊,我这不是新练了一种舞步嘛,结果好似练得太过勤奋了些,连走路都带上了韵味,唉,你说这要怎么办才好?”
说着,贺兰心还故作婀娜地走了几步。
独孤伽罗旁移两步,就盯着贺兰心这脚下看,待贺兰心停下了脚步,独孤伽罗赞叹道:“贺兰姐姐这新舞步果然……高深莫测啊,伽罗竟分不清这是出自胡舞还是汉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