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福晋早就收到了康熙来的消息,就在正院里备下礼仪吃食,恭迎康熙过去。禾青知道自己就是陪同,自己躲着是松快,留下来也是皇恩。许久未曾这样靠近康熙,禾青还真有些恍然。康熙一问,禾青笑着上前,就如当年一般搀着康熙,“来过,她家的纵着她,如今成了野马,都快玩疯了。”
这动作亲昵,又让人回忆。
康熙到底年纪大些,免不得软乎着总会忆想当年。想着想着,康熙不自觉的柔了脸,看着禾青的眼神添了几分旧日的怀念和疼意,“好!咱们大清的格格,就该像这样!”
虽然说公主和亲,是有政治的因素。但是每一个女儿出嫁,康熙都是亲自挑选的夫婿。可惜哪一个女儿长也不过三五年就去了,便是留下的,也是抑郁娇弱的。到了孙女辈,也依旧不能免俗。自己从小看到多少如此例子,想着皇家儿女只怕是受了天恩富贵,便免不得了这样的生来命运。
如今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康熙也高兴。
“好什么?汗阿玛可该和额尔德穆图说一声。这出嫁已有九载,至今得了一子,总推说生养就是死门关,咬着牙妾不进门子不再出,成何体统?”雍亲王说起这个就气,索性跟前暂时就几人,念起朝曦这个孽女,他是丝毫不松口。
这本来就不该是雍亲王说的话,康熙先是回味了额尔德穆图此人是谁,又是感叹朝曦竟出嫁九旬,再来则是朝曦真是好本事!康熙心里美得很,禾青也看出来了,自然不会迎合雍亲王的话,道,“老爷子您听听,人家都是心疼女儿,可这一出门,感情在四爷眼里女儿还不如女婿得心。”
“老四啊,你子嗣不丰,朝曦是太后和朕都喜欢的性子。朝曦这算什么,这就是咱们满洲姑奶奶该有的性子,朕看没错。等明儿这个额尔德穆图进京,给朕请安。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再问就是。”娶进门的女人可以挑剔,但是嫁出去的女儿更要护着,这是康熙盼都盼不来的,这老四的脑筋,真是拐了弯了。
康熙当下就看不上雍亲王,回头看着禾青,更是撑腰道,“你回个信,今年也让这小夫妻进宫来。朕,也许久不见这些晚辈了。”
自家爷子嗣的确不丰,至今朝曦成了唯一存活的女儿。雍亲王说的何尝不是气话?不过是怕朝曦太过强势,下半生不得势。又怕只有一个儿子,紧着人有风云不测,人有旦夕祸福的难头。鞭长莫及,谁还能帮把手?
康熙不服老的剃了长须,一头银发漫天入目,神情一如当年的骄傲自得。禾青忍着酸意,说不出是为了什么,缓缓福身谢礼。
☆、第186章 福泽如说引风云
禾青看似又得了便宜,讨了雍亲王一个眼光。
康熙乐呵呵的走了一路,竟是巴三揽四的,闲话家常。禾青这回是妇人家了,说的话也多了。对着雍亲王的冷脸,康熙很是怀念的和禾青嘚瑟雍亲王幼时趣事。
雍亲王不像废太子那样与康熙吃睡一同,但跟着孝懿皇后,两父子也曾经亲密无间。多少数不尽的糗事,康熙是一路上抖着。比如雍亲王小的时候很爱笑,争强气盛。比如自小无奈腿脚骑射不精,在兄弟之间平平,苦不堪言私下苦练,终是抱着康熙的大腿被自己气哭了一回。
其实雍亲王给了那一眼,真不是什么威胁,反而是一种两人才能看懂的得意。这是在帮着禾青再见朝曦得逞的炫耀罢了,可是康熙嘚吧嘚的说着,雍亲王脸都黑了。禾青巴巴的看着雍亲王僵硬的后背,暗自取笑。谁看得出来整日冷着脸的雍亲王,小的时候就是个孩子,活蹦乱跳要哭要闹也是经常的事,也没多大不同。
康熙没有让禾青走,便有雍亲王和四福晋四人一同,简单的用膳。
膳食取自院里,都是新鲜自然的,康熙吃的眉开眼笑。弘昐领头,五个阿哥依次给康熙请安,弘昫这两年和弘皙冷了些,康熙看在眼里也少有了走动。除此之外,雍亲王的孩子,康熙还真有些记不得了。
弘昐身子差,非嫡非长。抛开这两个,底下的四五六阿哥,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个个身形都是细挑精神的。只是对比而言,四阿哥弘历神态是要斯文很多。康熙问了两句功课,又看向了两个小的。康熙一双眼睛看过多少人,从来就没漏过眼。
虽然早有禾青透漏,弘昰也拘谨一些,但身上的野性是一点都掩不住。康熙看的剔透,但只是笑着没说,依旧如常的问了功课。
弘昼收敛了身上吊儿郎当的模样,弘昰也是尽力的中规中矩,不甚出挑也寻不出错处。
四福晋对于弘历的出众,更是疼爱几分。
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自然不会想的太周全。禾青不晓得四福晋有心还是无意,反正勉强过了这一关。康熙用了午膳无趣,说了几句话便困了。雍亲王张罗了另伴有香菱一带清流的厢房,让康熙稍作歇息。
禾青自然不会长留,该说的话,康熙都说了。自己这个配角留下反而碍眼,还不如早些回去自己歇歇。
太久没有这样伺候人,虽然不用如当年为奴一般,但也十分上心。要紧的苦力活是没有,但重在熬心伤神,坐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字字句句都要在心里回了七八遍才敢说出来,唯恐有半个不是。
杨氏铺了湖蓝色洋瀱,禾青身子犯懒的在罗汉床上伸了懒腰,拿了里处的一方引枕抱在怀里,“我这会打个盹,有什么消息等醒了再说吧。”
刘氏看了杨氏一眼,近身给禾青扯了薄毯,“现今有个消息,和六阿哥有关,奴才想还是现今说了好。”
“说吧。”禾青懒散的看了刘氏一眼,并不怎么上心。
刘氏福身笑道,“说来应是喜事,今日五阿哥还有六阿哥一起逃了课在后院转了一回,让皇上看见了。”
这个可能,禾青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真的让刘氏这么一说,禾青还真有些兴起,下巴抵着引枕两手一伸撑着下颌,“逃了课?”
“可不是,这一逃还让夫子给记上了。”刘氏笑吟吟的道。
一个夫子,能记上什么?
禾青不由唏嘘,“咱们这个夫子啊,四爷可算是请对了。”看着挺喜欢刻苦的学生,但做的事情却没一个让心爱的学生讨好的。也不晓得,是不是跟了主子,就会沾上主子脾性的缘故。
杨氏悄悄的听着,这毕竟也算是自己负责的范畴,自然开口自荐,“那奴才可是要走一趟?”
禾青摆手,又是摇头,“不用。”
想了想,又道,“那弘历,就一直都在书房?”
“都在,只是夫子脸色不大好,四阿哥一心圣贤书,只开口劝了两句。等到皇上叫人,三位阿哥又结伴一同给皇上请安,还不曾得空回见王爷。”刘氏浅笑,娓娓道来。
禾青心里有了底,也不那么紧张。反而松了口气,脑袋又靠着引枕,“行了,这事不着急。今日露了脸,自然有人沉不住气。底下的人多看着,不要漏了要紧的。”
“是。”
杨氏和刘氏一同,退了出去。
窗棂半开,房内浮荡清风。禾青缠绵床榻,迟迟未醒。三儿搬着小笸箩坐在窗下,很是轻快。只是等到外面的奴才按着禾青的吩咐,过来通报的时候,三儿看着时辰差不多。把笸箩一放,起身到床边,弯下腰轻唤。
禾青睡眼惺忪,整个人怔忪着,没什么反应。
“主子快起吧,皇上和王爷下完棋都回去了。要是再赖,就要睡倒了。”三儿看着禾青的神色,没大没小的取笑。
禾青把脑袋投在被窝里,暗自打了哈欠,窝的喉咙都暖和得不行,“这么快就回去了。”
“申时去了一半了,哪还早啊?”三儿看着禾青这副模样,心知一时半刻起不来,自然不敢太催促。只是,“况说,今日六爷可说了,皇上一走就要早点来陪主子说话。”
禾青听言,顿时精神了大半,更是撑起上半身靠坐,“都说孩子生来是讨债的,我看就没错。前面都好好地,就这最后一个。就是过来请安,都不是什么好心的。”
三儿听着禾青言语愤愤,实在是恼意难平,笑着点了头,“可怎么说,六爷还是顶孝顺的。便是气着了王爷和夫子,但是对主子的话,那也可算是言听计从。”
“出了门就不从了。”禾青还不晓得自己的孩子,三儿这丫头也是喜欢说好听的。
三儿闻言一笑,也不窘迫。
禾青顺势就在床上腻歪着,好一会儿才起身。禾青的确还有些事情,不过弘昰这孩子过来的时候,倒是交代干净,直接说了自己的小心思,巴巴的把逃课的事情也抖了出来。
“你们兄弟的事情,自己看着办。只记得怎么内讧不平,可是出了门就要给我摆出好的模样来。”禾青重重的叮嘱,就怕弘昰瞧不过眼,把脾气带到外面。弘历不用刻意迎合,就能营造出弘昰骄矜蛮横的模样。
常人一看,雍亲王在外面冷面无私。可回头宠爱的竟然是这样的孩子,反而把乖巧的弘历冷落一处,又该如何作想?
禾青光是想着有人借此贬抑自己的孩子,心里就拧的慌。尤其这个还没出世,禾青就有过忧虑的弘历。自身与天俱来的长处,有时候便是最为要紧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