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如抽丝,兄弟之间就是弘昫也抽空去看了一回。回来的时候,和弘昰一同搭着腔戏谑了一回。
弘历整日里还是打打拳,再苦的药吃了就是,坚毅的硬着成了三四天就好了。这回不用禾青说,雍亲王的眼睛也挪过去了大半,若有所思。
师傅自然心疼弘历这样的好学生,减了他一些作业,让他多些休息。
等真的勾到康熙爷来院子的时候,禾青正地主婆的吃着瓜果,看着一身麻布衣裳的雍亲王叉着腰和她理论。禾青措手不及,丢开瓜果扶了扶身上的几根草,只听奴才道,“皇上已经进来了。”
“啊?”禾青张着嘴,回头看着淡定自若的雍亲王,连忙从三儿手里抢过了布巾,往雍亲王的脸上擦。
“主子,这是你方才擦手的!”三儿压着声色惊呼。
禾青手上一顿,怔了一下,又胡乱擦了一下丢了过去,“没事,我手又不脏。”
只是雍亲王擦脸和没擦脸,是一个样的。只是康熙进来打眼一看,就看着禾青唏嘘着脸,和边上的奴才打眼色。自己的老四脸上,却是刚打了水一样,连着脑门都亮的。
两人穿的实在落魄,还有泥土印,都是禾青气不过自己弄脏了,又给雍亲王糊上的。禾青只是站在雍亲王稍后一些,几乎并肩。乱七八糟的样子,康熙见了当即笑开,指给魏珠看,“看看你家徒弟,真是委屈了!”
“汗阿玛万福金安。儿臣有失远迎,如今衣衫不整,还请汗阿玛见谅。”
“皇上万福金安,奴才不委屈。”禾青喉咙润了润,正经道。
“不委屈就行,”康熙笑的颇有深意,禾青原来多精神好看的姑娘,后来进宫看着也有模有样。如今进了院子一看,这小日子过得不是不好,就是好的好似村妇似的,康熙想着便摇了摇头,不言而喻。
康熙想着撇过眼,看着雍亲王,戏笑,“朕听你说了多回,总不如亲自来看一回。如今一瞧,倒是可怜了武氏,巴巴的”
“吃着瓜果呢。”雍亲王不咸不淡的接了康熙的话,又擦了擦身上的泥,一时唬的禾青不敢说话了。
☆、第185章 青墙边随话吐露
荷稥居院墙上爬满了藤蔓,郁郁葱葱的绿叶,宽大的叶片上尽是虫洞。若是有人在远处看,满目皆是葡萄,红艳了枝桠,把一庄农家小院妆点盛夏之景。
弘昼哭巴着脸,既往前探头又要往后压着弘昰跳动的手脚,只觉得腹背受敌,苦不堪言。两人熟稔而麻溜的穿过廊道,径直到了院墙角边。仗着身量不大,身型矫健躲在了植被的后头。弘昰踩着石头,拉着葡萄蔓往下拉。
葡萄长得太盛早就无力垂下,隔了一道青墙,便是里面人见了动静也不如何察觉。弘昰胆子大,一手扯着藤蔓,一手摘了一颗葡萄给弘昼,“诺,吃吧。”
弘昼撇过脸,“仔细打了药,毒死你算了。”
“啧啧啧,最毒小人心啊!”弘昰得意洋洋的紧着鼻头,仰着下巴,止不住的身子抖两抖。等着弘昼看不过去了,弘昰这才啧啧的把葡萄转送到自己嘴里,“额吉就喜欢新鲜的,看着喜欢也常会摘了就吃。院里的尚且如此,院外的自然也不出奇。”
弘昼仰着头,看着藤蔓遮了半个日头,透着凉愈发蹭着墙边不挪动了,“好多虫啊。”
“你怕虫?”弘昰眯着眼,打量着弘昼,蠢蠢欲动。
弘昼当下白了眼,“去你的。行了,你也吃过了,该回去了。”
“回,回哪儿?爷才出来偷偷气,这点吃的也就塞牙缝。赶着回去看那一老一小的苦脸,可别恶心我咯!”弘昰不无可惜,拍了拍大腿,扬长叹息。
弘昼听了,又有些无可奈何。他也不喜欢书房,那点东西也不是只有四哥那种刻苦的人才学的懂。只是他嫌麻烦,也坐不住,自然不肯四哥那样做样子,又是卖弄学术的得意小人模样,自然而然也就和六弟王八看绿豆,呸呸,英雄所见略同的,凑在了一块。
但是吧,整日里看着四哥那德行,他看不过眼。可额娘也说了,还有武额娘也是一番好心。平日更有宋额娘对自己眼珠子的疼,自己也真不好纨绔随意过了头。就说弘昰吧,他再闹可他能放下脸来,哪怕是在地上打滚,也要哄得阿玛多疼他一些。要是自己的话,这种没谱没形的,还真是做不出来。
嘶,怎么有些人就是没有脸皮呢?
弘昼盯着弘昰若有所思,不由得摸了下巴。灼灼目光相对,弘昰无法忽视,只能呲牙咧嘴的回过头来,一瞪眼,“怎么的?吃不着葡萄,该说葡萄酸了?”
弘昼点了头,“你刚才吸了口气。”
吃得太猛,弘昰这小白牙也不定忍得住葡萄的涩。弘昰白了眼,放开了藤蔓,又把脚下的石头搬挪一点,一只眼睛探到墙边雕空的石窗上,电光火石间,身手敏捷的夺得一个小青瓜。
青嫩可口的青瓜,夏季里就是不凉拌,张口送到嘴里也是很清爽的可口零嘴。
弘昰掰了一半给弘昼,“这个总要吧?”
弘昼勉为其难的接过,咬了一大口吭哧吭哧的在嘴里啃着,青瓜的水很多,一下子滋润了嘴里的火气。弘昼眯着眼又咬了一口,想着两人杵在这里太过惹眼,干脆盘腿就地而坐。行径洒脱随意,思绪也随之回来,道,“四哥这人与咱们大有不同,倒不是说不好,只是亲近不得。可你这么直白的对着,多少就是你的不是,要是今日又被师傅告一状,阿玛可就”
“打我们?”弘昰趾高气昂,一副吾乃第一,天下其谁的阔达和自信。
弘昼冷不丁的看着,当时就笑了,“打是要打,不过这心里嘛。”就难说了。
两人都是人精,天天臭皮匠凑一块,有什么念头不过是看一眼就明白的。弘昰满意的呵呵笑,却摇头,“这回就算了,要是他真让师傅告了一状,他就得不偿失,太过急性。真栽了跟头,可没人顶上了。”
“最重要是,这个师傅死脑筋,不用咱们只怕两人也合不了!”弘昼眼里闪过一道光,对于弘历这个四哥,他还真的没多少留情的心思。
都说亲戚兄弟是最亲的,可这也要看是不是一个妈,这个兄弟又是什么德性的。弘历锋芒毕露,不知风必摧之。却自来爱耍小聪明,活似两个弟弟多蠢一样。弘昼整日和弘昰抱团,见了多少弘历大大小小的刀光剑影,可说是弘历从小的诡计滋养了弘昼和弘昰。看得多了,眼见也高了,对于弘历也看不上了。
弘历后来反应,孤军奋战是不行的。可惜醒悟太晚,遇到两个小气记仇的弟弟,芝麻小事都一一印在心中。弘历是软硬兼施,哪怕是好心的,坏心的,在弘昼看来都觉得,这就是阴谋!弘昼和弘昰太排外了,有时候弘昫戏谑着,都要露出一些酸意来,何况是弘历?
一根小豆芽,还能掰动两团小豆芽?
皇家子孙都是聪明的,弘历这样的人或许得一些直性的喜欢,或是讨长辈喜爱。但是同辈之间,尤其是争宠犹如喝水的皇家之中,弘历其实聪明却不狠心,小小诡计烦不胜烦,不多人喜欢还容易让人赍恨。
可是,弘昼吞了最后一口青瓜,有些犯难,紧着眉头,“我说,他这两年手段长了不少。怎么说,也有嫡额吉撑腰,他额娘不省事,咱们当这是逗着玩。可他要是不得手,气恼上了,狠下来硬要使坏,咱们可不是防不胜防?”
弘昰笑眯眯的点头,“所以啊,他可以跑,但不能飞。”
弘昼不由得扫了弘昰一眼,“你有什么主意?”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四哥动作大了些。咱们这些长辈关注的也多了,如今阿玛看他也说心思过重,爷觉得他飞不起来。”弘昰自觉良好,悠哉悠哉的还挑了挑眉头。
弘昼看了一眼,又看了第二眼。如此重复几回,蓦地笑了,“差不多,咱们也该回去了。”
弘昰摸着喉咙,回头看着青墙,望眼欲穿般呻、吟,“我这个额吉啊,心一狠都不让我请安了。”
“请你个头,武额娘看你一回就气一回。”禾青还托了耿氏,转交弘昼,平日里拖着弘昰。近来,就不要让他有鸡飞狗跳的机会。今天实属意外,自己也是紧着两天太难受想顺道出来溜达溜达,想来是没事吧?
弘昼蓦地有些心虚,回去的步子又快了一些。
弘昰大步往前,似乎不愿回去,偶尔还要在廊柱边上转悠两圈,无比不舍。弘昼也有些意兴阑珊,绕着院子还摘了朵花,趁弘昰不备,就往其辫子上一扎。
弘昼动作隐秘,扎在肩下一点,光色打下来看不到,弘昰也以为弘昼是拍了他一下。弘昼这两天憋闷很多,无形的减少了弘昰活动,这一下可是勾动起来,咋呼一声,张牙五爪的就扑了上去。
禾青过来的时候,看着康熙站在廊上,远远看着什么,脸上很是怀念和轻笑。禾青顺着瞧过去,只隐约的听到有人说话的动静,不由心头一动。
“汗阿玛,这边请。”雍亲王无奈衣衫不洁,换了一身长衫常服,比之方才体面许多。
康熙回过头来,禾青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康熙想来兴致不错,瞧了禾青一眼,好似无意的一瞬,问道,“安恪可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