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步光刚靠近一步，赵乾德立刻凶狠地转过脸来朝她发出威胁的叫声。
赵步光注意到，他的头脸和手上又添了不少新的伤口，想必昨夜惊到闻人欢，让他付出不少代价，彻底破坏了下午累积出的那点对人微薄的信任。
“别怕……过来。”
赵乾德猛地抬起头，但不是狗儿乞怜的眼神，那死气沉沉的眼睛，几乎一息之间攫住了赵步光的心脏，肆意捏碎。
她不知道一个人还能有这样的眼神。
赵乾德喉中的威胁声更大，随着赵步光靠近，他浑身发抖，要是有一身皮毛，那一定已经竖起满背的毛。
英挺的面目显得模糊，唯独恐惧的眼神和额角暴跳的青筋留在了赵步光眼睛里。到底昨夜赵乾德经历了什么，让他忽然对人失去了所有信任？
“大哥……我是步光啊，小时候，你还抱过我，记得吗？”赵步光放柔声音。
赵乾德眼睛一眨不眨，充满敌意。
“小时候，你经常背着我在宫里到处乱转，还嫌弃我是个跟班，你忘了吗？”赵步光的声音很柔和，感谢忍冬留下了一把软妹的嗓子。她轻轻地伸出手掌去，不敢一下靠得太近，等赵乾德稍微平静一些，方才继续靠近他的手臂，就在赵步光想抓住赵乾德的一瞬间，赵乾德弓着背一个猛子撞到赵步光肚子上。
人身上最柔软脆弱的部位被丈八大汉使尽全力撞击。
赵步光几乎立刻就站不起来了。
尖叫声从木笼外传来，翠微更是直接下令：“把公主拉出来，快！殿下，殿下你能站起来吗？快，你们俩进去，把公主带出来！”
“都别进来。”赵步光齿间挤出几个字，抓着木栏杆的手紧绷发白，“没有本宫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赵乾德歪着头，蹲在地上。
赵步光觉得，他能听懂“过来”两个字，他对这两个字有条件反射，会激起他的本能反应，她明明记得，之前只要说过来，赵乾德就会温顺，现在却完全不一样。“过来”会让他本能恐惧，做出攻击行为。
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赵步光缓过劲来，被撞倒的刹那，真是满头金星乱冒，还好现在她用的是个快十七岁小年轻的身体，不然非得骨折不可。她摇摇晃晃站起来，站稳之后，才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大氅，缓了缓劲。
“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保证。”说完这句，赵乾德的表情有了点变化，他的嘴唇不再扭曲着龇牙，这时赵步光才发现，他的嘴角肿着，有伤口，两颗犬牙的位置是空的。
赵步光心内一凛。推测是昨晚赵乾德不知怎么惹毛了闻人欢，被人拔了两颗牙。拔牙的痛楚足以刻骨铭心，何况还没有麻药，要让现在的赵乾德忘记那种痛，怕是不大可能。
不过没了犬牙的赵乾德，武力值随之下降一定程度。
赵步光为自己的乐观默默点了个赞。
“我不动了。”赵步光坐在地上，大氅摊在自己身上，向赵乾德摊开手掌，示意手上没东西。
“翠微，拿点吃的来。”赵步光头也不回地吩咐。
“殿下，要什么吃的？”
“随便什么，火腿有吗？”
“有。”
不一会儿，赵步光手里拿着半段火腿，底气也足了，赵乾德咧着的嘴边不由自主流下口水来。
“过来。”
赵乾德喉中“呜呜”了两声。
赵步光立马板起脸，把火腿向外伸了伸，引得赵乾德身体也随之前后移动。
赵步光忍不住笑了，放柔声：“你过来，这就是你的。”火腿在她手上晃了晃。
赵乾德不是听不懂人话，只不过需要点时间反应，他在吃药，也在学习，其实已经有一点初级判断，比如说能对“过来”作出反应，能懂得吃完药有奖赏。但离做人还远远不够。把自己和赵乾德关在一起，就是要让他意识到，他们是一样的人类。
但理想永远是理想，赵乾德口水横流狼吞虎咽吃完火腿之后，又退回角落里坐着了。
赵步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撩起袖子，将大氅抖开。
赵乾德歪着脸莫名其妙地看他。
“过来啊。”赵步光诱哄道，她的腿还有点打战，脑子里预演出赵乾德扑过来的时候，她就就势从下面钻过去，赵乾德势必会扑在地上，届时她坐到他身上，两腿夹住他的脖子，再一通暴揍，按住他的头和下巴，控制他的主攻击武器——嘴，控制他的核心指导部位——头，就能让赵乾德明白，谁才是主人，谁能掌控他。
然而驯养的过程却没有这么顺利，当赵乾德扑地之后，赵步光立刻往他脖子上爬，却不料赵乾德力气有那么大，他站了起来，只不过摇头晃脑了两下，赵步光就被摔倒在地。
是她想骑在他脖子上，不料却被他死死按在了身下。
赵乾德两只手掌按着她的手臂，两腿压制着她的腿，他的体重不轻，力气更是惊人，赵步光一面无意识痛叫，一面觉得右手臂好像断了，要不是有口笼子，赵乾德一定已经咬烂她的脸。
这让赵步光不可避免想起了德州食人丧尸报道。
随着赵乾德近距离检视，男子阳刚的气息包裹着她，赵乾德循着她的脖子往下，鼻子拱开她的衣领，湿漉漉的鼻息让赵步光整个脖颈都通红起来。手脚疼得她眼泪都要出来了，根本无暇顾及赵乾德继续往下嗅闻她的身体。
当赵乾德的头抵达她的小腹，赵步光终于回过神，血液逆流涌上头部，将正处于相对放松状态的赵乾德一下掀翻在地，她的右臂不能动了，只能用手肘压住赵乾德的脸。
大氅被扯开紧紧按着赵乾德，他的手都被蒙在布料里一时挣扎不出。
那种熟悉的茫然又出现在他眼睛里。
他变得很温顺。
嘴角的伤口扯裂又流出血来，他的脸被压得变形，空荡荡的两处血红牙槽让赵步光心生不忍，一想，这东西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是来给他治病的，不是来和狗干架的。
这么一想赵步光稍微放松了一些动作，左手扯开赵乾德的口笼，眼睛不敢从他的脸上离开片刻。
赵乾德又呜咽了一声，叫声十分可怜。
“这会儿……知道本宫的厉害了？装可怜？”她拍了拍赵乾德的脸，疼得他抽了抽嘴角，但没有反抗。
赵步光捏住了他的下巴，按着他的头，但人的嘴毕竟不像狗的嘴那么好拿捏。她想了想，瘪着嘴，把赵乾德的头抱在怀里。
这个动作维持了大概五分钟，赵步光觉得够了，推开赵乾德。
只见他满面憋得通红，眼睛也有点发红，嘴唇嗫嚅了半晌。
赵步光紧紧盯着他的嘴，他还是没说出一句人话来。
孔武有力的公主从笼子里钻出来，在场的侍卫宫人们都忍不住后退两步。
翠微迎上来行礼：“殿下……请先随奴婢去梳洗。”
赵步光漫不经心地回头看了眼，赵乾德还蹲在地上，他还是没有学会怎么像人一样走路，但赵步光一看他，他的眼睛直发亮，要是身后有尾巴，估计会摇起来。赵步光扶额走了出去，听见身后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叫“站住”。
原来赵乾德瘸着腿，不远不近跟着她。
赵步光皱了皱眉头。
赵乾德朝前挪了挪，但不敢离她太近，他四足着地，歪着头看她。
“过来。”赵步光试着说了句。
赵乾德嘴角咧出大大的弧度，猛地扑了上来，赵步光猝不及防被扑了个四脚朝天，赵乾德竟在她脸上舔了一圈。
那热乎乎的舌头让赵步光浑身发憷，赶紧把他推开，厉声喝道：“滚滚滚！”
赵乾德无辜地蹲着，委屈地拿眼看她。
赵步光很是无奈，只得不停说服自己，慢慢来，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后台不耐操，预览看不起，凭着印象分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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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宫人给赵乾德洗了澡，赵步光正在喝茶，从宽广的门口望出去，一人高的荒草横纵丛生着。
“清凉殿如今谁在管事？”赵步光放下杯子，抬眼看向翠微。
“回殿下，还没来得及指定管事。”
“从前的管事呢？”
“大皇子被幽禁之后，从前的宫人各自领罚，有的罚去别的宫里，有的……”翠微瞟了一眼赵步光。
大概也是死了。皇族作风，杀伐果决，不把人当人看。就是个皇子，圈禁之后，不也活生生被逼成了狗么？赵步光心里有点不舒服，隐隐想起被赵乾泱囚在暗室那几天，打了个干呕。
“殿下怎么了？”翠微紧张道。
赵步光直起身，咽下两口凉茶，胸腹间那股阻滞的不舒服感退却，她摇了摇手：“没事，早膳吃得多了点。怎么还没洗好？”
赵步光站起身，焦躁地来回踱步，没走一会儿，忽然有宫女跑来，与翠微姑姑耳语片刻，翠微为难地看了赵步光一眼，面带窘色地禀报：“大皇子不肯穿衣服。”
赵步光拧眉，这又是什么毛病？
“昨天怎么肯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