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一会子话,陌生感一点点消除,很快双方就像是真正的亲戚一样,连私密些的话,说出口也不尴尬。
“阿荣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也不清楚,哎,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土他只知道鼓捣他那些宝贝古董,偏偏他根本就不懂行,不知让人骗了多少钱去!”
夫人一察觉到说得有点儿多,又吞回去,只叹息着摇头。
许薇姝平时很少用她这类能力,因为总觉得有一点儿催眠的意味,让人觉得不舒服。
其实说起来,不过是水的包容力和亲和特质罢了。
聊了会儿天,许薇姝发现施家的家境,也许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喝的茶水是陈茶,桌子上摆的摆件,也多是粗制滥造,古董多为赝品,两个女儿的衣服鞋帽,都不算精致,连夫人头上戴的钗环,也不很新。
过了没多久,施怀土也回来了。
夫人连忙介绍,一听说来人是许薇姝,前任英国公许静岚和施燕的女儿,他顿时就脸色大变,身体抖了一下,嘴唇微颤,脸色瞬间白了,额头上的冷汗也哗啦啦地流下来,虽然似乎很努力保持平静,可连那夫人都看出不对,以为他身体不舒服,连声叫着丫鬟速去请医生。
许薇姝没凑过去给他看病,万一自己一过去,这人更激动,再当真抽得失去意识,恐怕更麻烦。
请了医生过来,看了看知道施老爷没大问题,喝点儿安神的汤药就好,夫人才松了口气,满脸歉意地护送许薇姝出门。
…………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我这个便宜堂舅和我爹有仇?”
许薇姝回了驿站,就把自己去施家看到的情况详详细细告诉方容,虽然没打听出施家有没有欠债,但他们家缺钱是肯定的。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对。
印象中许静岚和施坏土应该没什么关系,只是因为施燕的缘故,算认识罢了。
最多逢年过节年礼往来。
再说,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公爷,另一个只是最高只做到知县的人,还能有多大的仇不成?
“我就是问问。”
方容笑眯眯地应了一句,一时间又不见人影,终日繁忙,连吃饭也不露面。
但许薇姝的好奇心已经让他勾了起来,她虽然没有强迫症,可既然和自家有关,不得到答案,那实在别扭。
既然方容不肯回应,许薇姝干脆便让‘地头蛇’阿生他们,打听下最近施家有没有欠债。
安郡王提到这个,总不会没有原因。
阿生绝对和宝琴一样,属于点亮了八卦技能的能耐人,没两日就打听了个差不多。
施家到没听说欠什么还不起的债款,不过,前阵子施怀土让几个外地人设套,用两件假古董骗走了一大笔钱到是真。
听说损失达到五十万贯。
五十万贯,对某些巨富来说,可能真不算什么,但在施家,绝对是一大笔,听说夫人把嫁妆都给卖了,才勉强还上,可家里的铺子和地都典当出去,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下去,真不好说。
“那位施老爷是个好人,我们这一行里,听说好些人就是靠他吃饭。”
阿生颇为感叹地道,“希望他可千万别破家才好。”
许薇姝哭笑不得,阿生说他们那一行的人靠施怀土吃饭,就说明这人经常被骗,恐怕不只是五十万贯的事儿。
“而且施老爷爱交朋友,仗义疏财,最是豪爽不过。”
翻译过来——花钱大手大脚,很败家!
……只是施怀土败他的家,和国公府又有什么关系,为何那人见到自己的反应如此不同寻常?
她猜来猜去,也猜不到因由,本来以为这点儿好奇心满足不了了,或许以后事情爆出来,她才能知道始末。
许薇姝本只是好奇而已,也没太当回事,说到底,施家只是施家,还不是她正经的外家。
却不曾想,后面居然出现了个大转折。
因为这么一件,此时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她走上一条不知道该说是荆棘遍地,还是痛快淋漓的道路。
如果许薇姝能提前预知此事的结果——她也不知道她当时会不会还是选择同样的做法。
说到底,此事起因,只是安郡王图方便罢了。
这日,方容一早回家,就把许薇姝拉过去,表情有些不对,眉头微蹙,低声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国公爷在世时,经常亲手制作一些白瓷娃娃。”
许薇姝一怔,方容口里的国公爷,指的自然不会是现任英国公许静岩,而是她的父亲,最惊才绝艳的一代英国公,许静岚。
想了想,似乎有印象,许静岚擅长烧瓷器,而且烧制白瓷比正经的工匠都好,色泽白润,细腻柔滑,触之如美人肌肤,皇帝有一日惊见,还给起了名字叫美人瓷。
似乎京城还有商户跑到国公府贿赂下人们,就是想求几片国公爷烧制的瓷器碎片,连碎片也有人要。
当然,他毕竟是朝廷官员,位高权重,有点儿爱好不要紧,拿它换钱就太掉价,肯定不能卖的。
到是因为妻子喜爱,他时常烧一些白瓷娃娃,一个套一个的那种,大大小小加起来能有十几个,最小的甚至只有拇指大小,十分可爱。
许薇姝娘亲给她留下的东西里,就有这么一套,不过仅仅是两个,小的拇指大小,大的也只稍微大了一点儿。
她十分喜欢,时常取出来赏玩。
还自己动手给这些娃娃们做小衣裳穿,颇过了一把装扮洋娃娃的瘾头。
连吴妈妈都怕她一不小心失手打破,专门订做了个木箱,在里面装上厚厚的绒布来安放。
许薇姝点了点头。L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往来
方容吐出口气:“不知道夫人是不是把国公爷烧的瓷器放在回礼里面,送到了明州施家?”
这个可就不知道了。
施燕在世的时候,许薇姝对管家之类的细务不感兴趣,她那个当娘的也觉得还有很多时间,没太拘着她学习。
“如果你想问这些到容易,家里还有老人在,吴妈妈她们肯定了解。”
许薇姝对吴妈妈的记忆还是挺有信心,那位连夫人哪年哪月月信不准,吃了什么药,看了那位医生,诊脉多长时间,煎药是谁伺候的,都记得清清楚楚。
至于礼单,向来是吴妈妈执笔。
方容笑了,“给京城写信,信件来回一趟要许久,时间间隔太长,你不如从施家着手,先帮我打听打听,别太直接,最好不要让人察觉你是故意要打听的。”
许薇姝:“……”
把自家消息透露给外人,貌似有些不妥,可许姑娘还是决定相信直觉。
人家这位安郡王貌似知道的比自己多得多,帮他忙或者不帮,这位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既然如此,还不如多配合配合,指不定更能占据主动。
许薇姝回头就先写信给吴妈妈,说她被皇帝派了差事,要随安郡王在江南住一段儿时日。
描述了一下江南的风土人情,还很惆怅地写,到不知有没有机会见见外祖家的人。
吴妈妈收到信,看到自家姑娘还想着外祖家,说记得有一年母亲送了一套白瓷娃娃给外祖家的人,她心里还很不乐意,现在想想,实在是不应该。
哪里有不应该?
吴妈妈就赶紧写回信。那年夫人把国公爷亲手做的陶瓷娃娃送人,还送的是个年岁相差不大的堂哥。别说姑娘了,她那会儿都觉得极为不妥。只夫人坚持,她一个做下人的劝阻不住。
姑娘和外家交好。那是好事,可尊敬父亲,更是没错,信里,吴妈妈还很自责,她居然没看出当时小主子不高兴,真是不称职。
吴妈妈当然看不出来,当年许薇姝怎么会关注那么点儿东西?
她家小主子一点儿骗人不好的自觉也无。写完给她的信,立时又写了一封信寄给施家的老太太,也就是许薇姝的亲外祖母。
她本能地没直接问明州的施家人。
信里同样写了那些琐碎家务事,只是换成京城。
大部分都是自己爱吃什么,老是长不高,不像娘亲那样高挑,好像胖了些,嗜好甜食,现在来了江南,因为担着差事。想去看看外祖母还不能成行,简直不孝极了。
又写她如今自己当家不容易,每次送礼都发愁。也不知道送的年礼,外祖母喜欢不喜欢,记得当年母亲还想着送一套父亲亲手做的白瓷娃娃过去,她如今也想送亲手做的东西,奈何实在做不好,只能做了荷包和抹额,希望老太太别嫌弃。
同时问两方人马,彼此对照,就不易出差错。
不过。当然是施家这边先回了信儿。
老太太在信里也写了一堆很想念外孙女,夜夜梦中惦念的话。又说外孙女送什么都是心意,她喜欢的紧。只叮嘱她,可别把自家烧制的私密东西给旁人,就拿白瓷娃娃,当年施燕送了她三堂哥一套,简直没把老太太给气坏了。
可因为这个去提醒出嫁的女儿,未免更刻意,更不合适,也就只能写信把女儿数落一顿便算了。
许薇姝眨眨眼,她猜得到,施家老太太肯定知道这些,当年老太太给她母亲施燕的信里,就显得掌控欲十足,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她就没一样不知道,连出嫁的女儿给族里亲戚送礼多了一成,少了一成这些事,她也要管上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