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家中儿女都让她管得习惯,这老太太又不是那等无理取闹的庸人,还颇有几分智慧,这才两相安。
接到施家老太太的回信,许薇姝就明白,母亲确实拿了父亲做的白瓷娃娃送给了她的堂兄,也就是见到自己就打哆嗦的那位施怀土施老爷。
这事儿有意思!
晚上,许薇姝忽然做了个梦,也许是白日里老想着此事,梦中她就被一个眉毛略有些浓,丹凤眼,一身英气的妇人搂在怀里,身前的桌子上就摆放了十个憨态可掬,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娃娃。
妇人看那娃娃的目光很迟疑,两次举起手,似是要把东西砸了,可又像不忍心,终究不曾动手。
一觉醒来,许薇姝觉得那不是梦,应该是原主的记忆,这么看来,白瓷娃娃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恍惚间,记忆越来越清楚,白瓷娃娃底部的红印,和让她受过惊吓的册子里的红印很相似,诸多碎片凑成一个完整的圆……她忽然瞪大眼,颇为不可思议地在床上滚了一圈儿。
“真的,假的?画风不对!”
一下子,就再也睡不着。
许薇姝爬起来,顶着一对儿黑眼圈儿,一边吃早饭,一边揪馒头,把馒头揪成一个圆滚滚的胖娃娃的模样,又一口咬掉脑袋,咬掉胳膊。
“噗嗤!”
方容忍不住笑出声,“咳咳!”
许薇姝默默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看得方容自己再不好意思笑,勾起唇角:“我记得姝娘送给陛下的年礼,是一幅写了‘泽被苍生’四个字的条幅?”
“唔。”
她当初也琢磨着要不要想个新鲜主意,不过还是选择随大流,宫里的女官多送些字画什么的,还大部分是自己写。
明明知道每年皇帝收了,就扔在库里,除了个把比较重要的女官送的,其它的第二年都拿出去烧掉,一张不留,可大家依旧要这么干。
就像不送字画,便显不出自己有才学似的。
“什么时候也给我写一幅,总觉得看了能让人心静。”若不是那种字,只能给皇帝,他都想讨回去,头疼的时候看看,真容易让人的心静下来。
“安郡王就想说这个?”许薇姝眨眨眼,只当没听见。
方容摇了摇头,慢条斯理地把粥喝完,才道:“两件事,第一,京里传来消息,羌王古良召三王子古常南回去,好像有急事,连联姻也推后。”
“第二,忠王世子亲往江南,向岳父报丧,他的发妻于月前病逝。”
忠王世子的岳父,正是江南巡抚张兰芝。
大殷朝的名臣。
多讽刺,妻子病重,做丈夫的还有心思跟皇帝出巡,那个皇帝,竟然也没想到他儿媳妇病得连床也起不来。
现在人去了,世子到有借口脱离圣驾,到江南晃一圈儿,顺带着捞名望,还在岳父面前充好人。
“可听说了最近两起盐商死亡的案子?”方容轻声问了句,一点儿也不觉得在吃饭的时候提这个有何不妥。
明州最大的八卦,许薇姝想没听过也难。
“你今天再听一听,就能听到后续……世子一来就破了案子。两个盐商,一个是被妻子给杀了,另外一个是遇见了杀人劫财,凶手都已经落网,供认不讳,证据确凿。”
许薇姝:“……”
好巧!
只是她这会儿没心思管别人家的闲事。
方容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不肯出门,吃了早饭还是腻在窗前,赏窗外的风景,还让许姑娘给他倒了一杯酒:“……归来留取,御香襟袖,同饮酴醿酒。”
他喝的只是驿站这边准备的江南米酒,一种很普通的酒,清淡如水,并不合他的口味。
方容却有些醉意,昏昏沉沉地趴在窗棱上,微风徐来,拂动发丝,此情此景,甚至可以入画。
许薇姝低下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去,喝在嘴里,酒味泛着苦涩。
明明是明媚的春日,却忽然有一种浓云密布的感觉。
从京城到明州的信,按理说正常要走十几日,这次不知道方容动了什么手脚,只用了五天,吴妈妈的信就送到许薇姝的手上。
信封沉甸甸的,里面除了信之外,还有一个虎牙制成的护身符,好像是母亲留下的那一个,吴妈妈给捎带过来让她带。
看了一遍信,大体就是她知道的那些,不过印证一下而已,许薇姝想了想,还是随手扔在炭盆里面烧掉。
一连数日,方容都没出去办事,许薇姝也安安静静地在驿站继续宴请那些官太太们,还抽空去拜访了下王妃,该有的礼仪是半点儿没错。
这日闲暇无事,许薇姝叫了个杂耍班子,请了几个夫人听戏品茶。
江南的杂耍班子比京城的活儿更精细些,也好看,一群贵妇对这种偷得浮生半日闲,不用操持家务,还得处理丈夫的小妾们那一通杂事的活动,颇为欢喜。
连一直心情不大好的知州夫人也难得放松许多,尤其喜欢许薇姝这儿点的香,既不过于浓郁,也不寡淡。
“对了,大盗柳三郎前些日子又流窜回咱们明州,大家可千万小心门户,听说大江南北的官府都在抓他,可这也有三年了,一直就连边儿都摸不着。”
知州夫人对这方面的消息甚为灵通,面色凝重地道,“昨天夜里,十年前就致仕的前礼部侍郎冯老爷家被盗,丢了一对儿夜明珠,听说还是冯夫人的嫁妆,打算留给孙女的。”
没几日,就传出大盗柳三郎在施家附近出没的消息。L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盗
“柳三郎的胆子可真大,全城戒严在搜捕他,他到好,还敢扭头又去杀了冯家十几个人!”
整个明州城议论纷纷。
因为柳三郎终于开杀戒了,还不是偷人家夜明珠的时候杀人,而是偷完了东西,又回过头去在冯家大闹了一场。
冯姥爷连夜逃走,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明州城去找他在京城做官的儿子去。
可明州城里其它大户人家的人们,却个个是提心吊胆。
尤其是好像被柳三郎给盯上的,下一个目标施家,不说主子们,下人也有好些求去的。
前些日子本就遣散了一批下人,这几天又走了一批,施家的房子里越发显得空空荡荡。
“我们家又能有什么可偷的宝贝?难道还是老爷那些破烂?无论他想要什么,直接说,咱们双手奉上,何苦令人这般提心吊胆的?”
施家夫人实在难以保持自己端庄大气的形象,冷着脸让家里头的下人们把两位小娘子照顾好,不许离开房门半步。
许薇姝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脸色也有点儿苍白,只轻声安慰道:“别担心,表舅和表哥都在家。”
说着,便打开药箱,取了一丸黑色的药瓶,给她嗅了一下,薄荷味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精神大振。
夫人的面色总算好了些许。
许薇姝知道,恐怕自己怎么安慰也无用。
若只是传言中的柳三郎,施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惊魂不定,主要是这次柳三郎杀了人。
冯姥爷家里,可是死了十二个下人,从门房到家丁,再到内院的丫鬟。
血流成河!
光是听传闻。就让一辈子在内宅,连杀鸡也没见过的女人惊魂不定。
其实,整个施家已经让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不光是官府的衙役,连世子的贴身侍卫也在。
按照那位忠王世子爷的说法。保证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走吧,我陪您去看看厨房。”
最近家里的人手少,厨房里只剩下三个厨娘,有些忙不过来,她们这几个女眷,便轮班过去帮忙。
这么多人要吃要喝,还得防着柳三郎下毒,厨房肯定是重中之重。
夫人叹了口气。点头,拉着许薇姝的手苦笑道:“多亏了你在,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许薇姝皱眉,她知道,夫人以为忠王世子这一次会跟随衙门的人一起过来,还这般尽力帮忙,是为了她。
主要是那位世子爷的表现太不寻常。
…………
“许书官,这些话本看看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喜欢,我再让人去街面上找。”
“……谢谢。”
许薇姝挽着施家夫人的手臂,停了停。
这都第几次了?许薇姝但凡找人要点儿什么东西。都是世子给送来。
难不成他老人家今天改行做丫头?
忠王世子如此伏低做小,除了不怀好意,打人家美人的主意。还能因为什么?
反正许薇姝觉得,若非自己是国公府的千金,又是五品女官,明州这些官员为了讨好世子,都会把她打上蝴蝶结当成礼物送出去。
她的名声啊名声!
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李郡主那样的,追求者就有一大堆,施红袖更是遭受过被某位公子哥堵住门唱情歌的倒霉事件。她这点儿真说起来也不算什么。
可真弄出传闻,谁敢和忠王世子抢人?她还能嫁得出去么?
但她出入次次都拉别人作陪。从不肯给别人任何一点儿错觉,忠王世子只管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她又能如何?
客客气气地接了话本,便和夫人一同告辞而去,果然又瞧见这位夫人略带轻松的打趣目光。
好吧,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