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宁反而笑了,打趣道:“是,你看人奇准,还记得那日下大雪,你与图远在屋里说话,提及王爷如何好,不如选他,如今是承你吉言了。”
“那是,王爷都没封我这媒人一个红包。”岳梦鸢打蛇随棍上,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胆子不小,要红包要到本王的王府来了。”
声随人至,两人同时抬头,一袭藏青色朝服的云霆正迈过门槛,笔直地朝她们走来。
岳梦鸢连忙起身鞠礼,然后支吾道:“那个……我去找幻宝玩,就不打扰王爷王妃缱绻啦,告退告退……”
兰宁笑骂:“没个正经样!”
门“砰”地阖上,把一切声响都摈诸门外。
云霆大手一揽兰宁就落到了怀中,也不管是否弄皱了朝服,另一只手随后覆上小腹,轻缓揉捏,温热蔓延。
“还疼不疼?”
兰宁面带红云,微摇螓首。
“那就好。”他的目光落在桌上,“看了一天的礼单和账簿?”
“嗯,府里这月开销多半用在了婚事上,账簿还算容易看,至于那些贺礼,上午我同管家去仓库对了一遍,挑了几件喜欢的和御赐的让他们摆置,剩下的都收起了。”
云霆略带磁性的声音在额前泛开:“怪不得一进府顺眼了不少,没想到王妃样样全能,连管账都无师自通,本王甚慰。”
“哪是什么无师自通,都是我娘教的,学以致用罢了。”说到这,兰宁转念想到,“我至今不会奏琴,你教我好不好?”
“你怎知我会奏琴?”
“霭儿说的。”
听起来风轻云淡,云霭可完全不是这种语气,说她从小到大只听过一次云霆抚琴,当时惊为天人,此后再如何求他都不肯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兰宁的小心思,仗着他的宠爱,总要持些特权才心满意足。
云霆还真就随口应了。
“府里有把九霄环佩,回头带去惊逐城,日日陪你练便是。”
兰宁笑得闲凉:“你还真舍得下血本,上古名琴拿来给我这握剑的手弹奏,恐怕命运难料啊。”
云霆满不在乎地说:“这有何妨?坏了我再亲手给你做一把。”
“你还会做琴?”
他淡淡地吭了一声算是回答。
兰宁轻叹着伏在他肩头不说话了。
“怎么了?”
“妾身深感自卑,不知王爷看中了我哪点。”
这腔调让云霆忍不住扳过她的脸亲了亲,笑道:“可疆场御敌,可深闺添香,这两点够不够?”
兰宁轻笑:“自然不够。”
“不够?”
云霆挑眉,抱着她走向内室,手一松,两人纷纷跌落软榻,身躯纠缠在一起,衣鬓凌乱。兰宁话还来不及说便被堵住了嘴,察觉他的手正在攻城掠地,立时又惊又羞。
这青天白日的……他真是疯了!
云霆贴着她滚烫的脸颊暧昧地说:“若说看中的是你整个‘人’可够了?我可以身体力行来证明。”
“霆哥,别……”兰宁还企图挣扎,尾音消失在又一个深吻里。
盛夏午后,屋内与屋外一样翻起了炽人的热浪。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章
容磬殿。
檀案上的镂空瑞兽铜球渺渺生烟,兰婧伏首执笔文书,纸页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说来当真可笑,皇帝今日交给她几本奏折,她打开一看,好几篇都是针对云霆的,甚至连“天灾甫过,婚仪挥金如土,恐有损皇威”这样荒唐的理由都赫然在列,不用想,定是云霈搞的鬼。
还让她撰写梗概……
她恨恨把笔一扔,撞在门槛上断成了两截。
“兰尚仪好大的火气啊。”
一只脚跨过断笔走进房里,兰婧抬眼一看,愈发没了好脸色。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来做什么?”
云霈随意往她身边一坐,道:“自是来安慰情伤未愈的尚仪的。”
兰婧愠怒道:“云霈,我早已说过,婚宴之后我们再无关系,你莫要再纠缠。”
“是吗?本宫倒不觉得。”云霈倾身趴在桌案上与她对视,“有了本宫这层保护罩,尚仪要除掉兰将军,简直易如反掌,何必费尽了心思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确实是个极具吸引力的诱饵。
以他现在的势力,打压黑云骑、在霆王府插几个眼线都不是难事,他若想杀兰宁,一定比自己手下这帮废柴效率高得多,可问题就在于……他到底想要什么?
“殿下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
“还用说什么亮话?不过是尚仪想要五哥,本宫想要皇位罢了。”云霈嗤笑着,仿佛说的是什么随手可得的东西一样。
兰婧被他的直白弄得有些羞恼,道:“微臣需要时间考虑,殿下请回吧。”
云霈也不跟她啰嗦,浪荡一笑,拂过她嫩滑的下巴,转身走掉了。刚跨出殿门,身后乒乓乱响,几名婢女沿着门边碎步奔了进去,想是兰婧又摔了东西。
身后的随从问道:“殿下,您说兰尚仪可会答应?”
“人啊,吃过一次甜头就会想要第二次,你说呢?”
“那这兰将军杀是不杀?”
“当然要留着。”云霈脸上露出一抹阴笑,“没她挡路,本宫怎么得到兰尚仪?”
皇位和兰婧,他都要。
此时,天都城南边有一辆双辕马车已驶出城门,奔向宽敞平坦的官道。
马车是极为普通的款式,没有家族徽纹及华贵装饰,两个布衣家仆驱车,里面坐着两男两女,看打扮是富人家的公子小姐,应该是出城游玩,守卫随便问了几句就放行了。
没走多远车里骤然传出女子的狂笑声。
“昨天我与阿宁去兵部递文书,你们没看见年巡誉那个脸……啧啧,简直是五颜六色,什么也没说,盖了章就恭恭敬敬地递回阿宁手上了,还要说声王妃慢走,哈哈哈。”
兰宁无奈地说:“其实现在黑云骑都是图远管理,又非战时,我在不在问题都不大。”
岳梦鸢捏着下巴故作思考道:“嗯……他应该是在头疼要不要扣光你的月俸吧。”
“按理是当扣的。”
谢询正儿八经地插了句嘴,被岳梦鸢使劲瞪了下,反问道:“你哪边的?”
他不吭声了。
“鸢儿。”兰宁淡淡地提醒她别这么说话,毕竟谢询说得没错。
岳梦鸢撅撅嘴,她就只能欺负欺负谢询了,兰宁还不让。看看身边这些男的,一个比一个精,哪有谢询这么老实的?每次都被自己的歪理堵得说不出话,想想都觉得开心。
“对了,我们要几天才能到阆州啊?”
“要一周。”
“怪不得……”岳梦鸢喃喃道,“天高皇帝远,袁烁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兰宁瞥她一眼,道:“现在说说无妨,进了阆州就要注意些。”
“知道了,到那我先去找我师父,毒针的事一天不解决我就难受一天。”
谢询转头看她:“毒针你放身上了?可封好了?”
岳梦鸢翻翻白眼:“还用你说?我可是天都城首屈一指的岳军医,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就不用混了。”
这本是稀松平常的对话,兰宁却听出了别的味道,暗中望向谢询,正好捕捉到一缕来不及掩去的关心,心头顿时轻轻一震。
谢询喜欢上鸢儿了?
一手揽着她一手持书的云霆似乎感受到某种变化,抬眸问道:“怎么了?”
兰宁默然摇首。
还是再观察观察吧。
岳梦鸢仍与他斗着嘴:“我说你怎么老跟我抬杠?对我有意见是不是?”
“没有。”
“那就是不想与我同行喽?”
“不是。”
眼看谢询一问一退,几乎被岳梦鸢逼到角落里去了,兰宁有些好笑地阻止道:“鸢儿,不可再为难谢大人。”
“哼,分明就是他为难我。”她扭过头不说话了。
一路这么闹着笑着时间过得倒快,一眨眼就到了阆州。
惊逐城位于阆州东北,风景秀丽,一马平川,扼一州之咽喉,掌兵家之命脉,是阆州重城。虽说与袁烁坐镇的墨城不能相提并论,但依然防备森严,重兵把守,每个进城的人都要反复搜查。
兰宁一行人也不例外,好在做足了准备,守卫以为是富贾,着重检查了行李物品,见没有可疑便放他们通过了。
马车慢悠悠地驶向城北富人区,在一条僻静的长街停了下来,兰宁下车一看,高门大院,石狮坐镇,黑褐色的匾额上印着两个烫金大字——简府。
一走进院子她就察觉到不同的气息,凝神片刻,回过身浅声问道:“简老爷,这树枝上屋檐下起码藏了二十来个闪卫吧?”
云霆搂着她往里走,假意应和:“唔,还是瞒不过夫人。”
兰宁嗔他一眼,开始打量整个府邸。
虽说比不得王府,但毕竟是个三进院子,有花坛鱼池,翠竹凉亭,园子相互独立,空间极大,足够四人居住,在这小城应该算得上豪宅了。
从决定来这到今天不过短短半个月,能布置成这样一定费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