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明夏不语,站了半晌终于向前走了一步,却没有坐下来,反而定在司空璟面前一步之遥,嗓音低哑:“你用什么控制了我。”
她的语气不是质疑,不是控诉,是满带讥讽的笃定。
司空璟并不觉得自己需要隐瞒她,反而施施然抱臂,整个人向后舒服地靠着,闻言缓缓抬起眼皮,嘴角依旧挂着笑:“那还有什么重要的呢?反正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不是吗?”
乐明夏猛地肩膀一缩,头皮瞬间觉得发麻,整个人就好像被从头到脚灌了一桶凉水,起了全身的战栗。
自昨夜清醒过后,她一直试图在回避那似真似梦的记忆,可现在司空璟一句话,将她全部理智击溃,眼前仿佛刹那便出现铺天盖地的红,那女孩毫无生气地躺在她身前,鲜血泛着热气,在地上汩汩冒着泡。
“你……”乐明夏咬牙,贝齿嵌进了薄唇,苍白上出现猩红血滴,“不是人。”半晌,她长吐一口气,艰难寻到一个可以形容司空璟的词儿,整个人却似被掏空了一般,就这么软软倒地。
司空璟偏头,余光淡淡扫过地上无力跪坐的少女,唇边笑意渐失。
他不说话,听到远处有脚步声渐渐逼近,眸子动了动后忽然开口。
“你知道,被下蛊的人,会有什么结果吗?”司空璟声音不大,语气也淡如烟雾,目光投到乐明夏身上,耳朵却听到外头脚步声忽停。
乐明夏始终低垂着头,两只手揪着自己的袖摆,闷闷的话音传来:“你在我身上……下蛊?”她语气不见恐惧,只是多了一丝冷漠,“我到底于你有什么好处?你觉得还能拿我牵制住陆蒙?”
帐外有人呼吸一窒,司空璟微微一笑,乐明夏却浑然不知。
“为何不能?”司空璟反问,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将他的目的给揭露。
“呵,”乐明夏冷笑,却未抬头,“你令我逼做军奴,于陆蒙,我无颜面对;你迫我对宁儿动手,却告诉我宁儿的哥哥如今正在源城!”乐明夏紧握拳头,指甲深深抠进拳心,“你不给我留任何余地,将我和镇关大军的关系推到冰点,你让我不得不选择留下,逼我,也是在逼陆蒙!”
司空璟抚掌,“看得倒透彻,”他眯眼看帐外那一抹模糊的身影,话却是对着乐明夏,“所以,你的决定呢?别妄想着一死百了,我有办法让你以比死痛苦万倍的方式活着。”他语气忽凛冽,杯盏重置回桌案,盏底发出清脆的一声“砰”。
乐明夏抬眸,眸底血色一片。
她笑,面带冷漠。
“放陆蒙走,我帮你。”
司空璟瞥见那身影震了震,语调轻松,“我要用你牵制陆蒙,更要以你作诱饵换温自惜来寻他妹妹之仇,你不过是个牺牲品,如何帮我?以何帮我?”他翻掌,状似随意地看着自己十根修长指头。
“十万东衡铁军,放还是不放?”乐明夏面无表情,语气沁了寒意。
司空璟动作一顿,缓缓抬头。
帐外忽有动静起,司空璟回神,本以为是陆蒙要闯进来,却没想到一声惊呼先响起。
“将军!起火了!”
起火?
是的,司空璟想,一丝笑意忽然弥漫。
交待眼线和温自惜对好的信号,便是……起火。
乐明夏不动,只抬头盯着司空璟,似在等待他的回答。
司空璟眸子深邃,外头的将士也在等待他的命令。
“清点兵马,半个时辰后,出战。”他道,眉峰微扬。
“所以……”乐明夏开口,还未来得及说完,帐子忽然被人掀开,男子一身肃黑,抿唇站在身后。她未回头,可不知为何,那人的气息她却可以感觉到,就算不回头也似乎能记起他的模样。
“你回不去了,”陆蒙道,嗓子已哑,盯着乐明夏的后背,目光灼灼,似要将她燃尽,“我也回不去了。”
从始至终他未看司空璟,而乐明夏,也从始至终未转身。
直到最后,司空璟云淡风轻从两人身侧经过,准备出战之时,陆蒙忽然低低开口。
“你以为捏住了主子的软肋,便可手到擒来了吗?”
“殊不知,有些人就算被捏住软肋,也没那么容易制服。”
“或者,我这根软肋,随时会自断。”
源城。
司空翊从城楼上急急忙忙下来,面色沉得比这夜还要黑上几分。嘱咐好城楼上驻守的参将,他跨马带着百余将士紧急回了军营。
宋歌没有跟着,只站在城楼远远观望青垨草原上那灯火通明的军帐,不知为何,今晚总是心悸得厉害。她垂首,发丝从盔甲里滑出,在侧脸上投下一抹阴影。
城内……她没有想过会出事的,毕竟当时十余万将士都在此地,除了温自惜。而他,又是她和司空翊信得过的,在这时候给军营放火的除了那传说中的奸细,宋歌还真想不出能有谁。
总不可能是温自惜。
“唉……”宋歌叹气,转头问旁边的将士,“源城有几个城门?”
那将士回答:“三个,这里一个,东边一个,还有后城处一个,不过后城出去就是山,司空璟绕不到那里来进攻的。”
宋歌应了声,其实倒不担心司空璟从后城进攻,只是她在想,突然起火一定是那奸细所为,扰乱大军军形之后他若被发现必定得逃,此处正对青垨草原的城门他决计不会来,东门也安排着将士,除此之外只有后城的城门最合适不过。
如果他从后城离开,进入大山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寻到的。
“后城有安排人手吗?”宋歌问。
那将士点点头,“将军一直都安排着,吴参将不用担心,”他刚想继续说,城下忽然有人急匆匆跑上来,附到那将士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随即又急急忙忙跑了下去。
宋歌注意到对面的将士面色白了白,心里不知为何忽然一惊,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紧紧拉住了他。
“发生什么事了?!”宋歌沉声问,引得两边谨慎注意着青垨草原动静的人纷纷回头。
那将士嘴张了张,怕引起军心动荡,干脆一咬牙拉着宋歌往城楼下跑,待站定才气喘吁吁焦虑忧愁道:“火势太大扑不灭,顾军医和你们帐内那俩小子都失踪了,将军……将军……”
那人忽然说不下去,额头上满是淋漓大汗。
宋歌呼吸都停了一下,“司空翊,怎么了?”她手心突然也冒出了汗,顺着指尖滴落,酥酥麻麻的,那是紧张的感觉。
“将军……”那将士闭眼咬牙道,“救火的时候没看到军灯落下,砸了脚踝晕过去了。”话音刚落,他睁开眼,眼前人影一闪,宋歌已经冲了出去。
“哎——”他来不及叫住她,宋歌也一瞬间理智被吞没,没有发现那将士一句“砸了脚踝晕过去了”逻辑有些奇怪,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将士的叫喊被淹没在外头忽起的战鼓声中,宋歌疾奔的脚步顿停,半途站定,僵硬转头。
司空璟,出兵了。
回到那时,小瑞睁着恐惧又茫然的大眼,看看地上鲜血淋漓的郑冲,又看看那渐渐变旺的火势,最后将目光投到那已经消失不见的黑影处。
须臾,他抬头,眸中坚毅顿生。
郑冲伤得那样重,他不会医,也医不了。
温自惜是奸细,他不会武,打不过也抓不住。
大火瞬间起,军营若烧了,十余万人一个都活不了。
很明显,他该选择最后一个,救火。
小瑞咬牙,转身将倒在地上的军灯踢开,踩掉上面还燃着的蜡烛烛芯,距离此地最近的水源来回也需要时间,他想了想,干脆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紧紧包在两个拳头上,打算赤手空拳去灭火。
火势还未起来,只燃了那帐子的半边矮角,小瑞被烟尘呛到,连声咳嗽,眼角渗出了泪水。他一心看着前头的火,并未发现身后,有人影在缓缓站起。
那是一道沾染着满身鲜血的人影,适才还倒地不起,如今却似午夜鬼魅幽灵般慢慢站立。
他松开一直捂着腹部的手,手一点点举起,对着毫无察觉的小瑞后脖子处,突然狠冽劈下!
小瑞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软软倒了下来。
那时,温自惜还未退远,他清楚看着郑冲像个没事人一样将衣衫随意扯掉丢在地上,却没有选择第一时间赶去救小瑞,也没有将那大火给扑灭,他只是沉默须臾,转身往后城走。
他才推断出那内鬼身上染血的衣袍来不及丢掉一定还穿在身上,却没想到郑冲借力打力,将内袍翻个身穿在外头,夜色正浓军灯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端倪。
郑冲佯装受伤骗过小瑞,趁他不备击晕过去,自己不能在此地和他对上,毕竟司空翊的人,很快会赶到。
原来,郑冲才是那个奸细。
温自惜凛眉,无声退走。
后城,城口,一排十数人整整齐齐倒在地上,颈项里一道细长口子,血迹已干涸。
一人慢慢从街头走来,步子沉重,一下一下闷闷踏在地面上,寂静的夜里听来格外瘆得慌。他右手似拖着什么东西,摩擦声“咯吱咯吱”,闷重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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