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念立即脱口:“那、那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他越想越兴奋,竟直接替她做了主,“就这么定了,你赶紧收拾收拾,待会儿我让他们重新铺陈一番,你马上搬过来。”
结果冷念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被某人一声令下,不得不离开才住惯不久的小屋,其实她收拾东西不麻烦,毕竟几件贴身衣物而已,至于裴喻寒所说的那间配房,与他寝室相接,中间仅隔着一扇小门,倒真适合他随时使唤她。
安置好,裴喻寒熄灯就寝,冷念则躺在铺得整齐的新软小榻上,吹灭了蜡烛,不过到了半夜时分,她感觉有细微的綷縩声,睁开眼,发现床边立着一道黑乎乎的人影,她吓得魂都失了一半,正欲惊呼,却被对方捂住嘴巴,借着清莹的月光,她才看清那条黑影正是裴喻寒。
她傻了眼:“公子爷,你怎么……”
裴喻寒没好气道:“你是兔子?睡觉居然这么不老实,被子都快被你蹬下来了。”
原来他是在给她掖被子……冷念是没想到他会三更半夜跑进她房里,一排冷汗滑下:“我……”
“好了,早点睡吧。”裴喻寒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
离出发的期限越来越近,白日里裴喻寒变得十分忙碌,动辄大半天不回来,又或者与众人在书房商议事务,研究出海路线,冷念负责端茶倒水,闲时就站在旁边听着,他们谈的基本全是生意上的事,她跟听天书一样一头雾水,偶尔发现裴喻寒会拿眼睛瞟瞟自己,他总是这样,得空就要看她几眼,好像舍不得不看她。
搬到配房之后,彼此距离拉近不少,不过裴喻寒除了大半夜会给她掖掖被子外,倒没有任何逾越举动,冷念脸上的伤痕日渐淡去,痒得老想挠,结果引来裴喻寒的白眼加警告:“冷念,你再挠个看看,行不行我拿绳子给你捆上?”
冷念严重怀疑,她现在时时刻刻被他叫在身边,就是为了监督她不会挠痒痒。
难得闲下来时,他说:“我想画画。”
大少爷兴致一来,谁都拦不住,冷念在庭院里为他摆好纸笔,自己则在花树下的香案前绣女红,今日她穿着流云裳,红缨带,三千青丝挽成一个斜斜小髻,髻上插着朵新鲜的杜鹃花,大概是花香幽幽,几只小蝶萦着她若即若离。
不过裴喻寒画画真慢,半个时辰过去,也不见他画完,更奇怪的是,冷念好几次看他,正巧撞上他的视线,然后他居然尴尬地红了脸,匆忙扭过头。
落花迷眼,轻蝶弄舞,时间一长,冷念伏在香案上渐渐寐着了,恍惚间,她感觉裴喻寒在吻她,特黏人,好像撒娇的小狗一样,啃她的嘴巴,还揉弄她的头发,她吃吃着想笑,唇畔情不自禁向上勾起……再醒来,裴喻寒已经开始收画了,她才意识到原来那只是场梦,脸不禁一红,起身时,原本盘起的小髻不知何时松开了,乌幽幽地披了一肩。
“看你睡得沉,就没叫醒你。”裴喻寒笑着讲。
冷念有点不好意思,羽睫低垂,玉面被两侧青丝半掩,美美的一片芙蓉颜色:“你画完了?”
“嗯……”裴喻寒看着她出神。
想他画了这么半天,冷念十分好奇:“让我看看。”
裴喻寒却态度坚决:“不行。”赶紧把画卷起来。
他显得神秘兮兮,好像唯恐被她发现什么一般,真让人捉摸不透。
临走前那晚,他带来一只可爱的小家伙,冷念看到鸟架上的鹦鹉时,简直惊诧得话都不会说了,捂嘴“呀”了声。
裴喻寒一猜她就喜欢:“它叫拐拐,是我阿姐的一位朋友坐海船带回来的。”
大概是换了新环境,拐拐警惕地转动着黑溜溜的眼珠子,显得机灵又可爱,小脑袋高高仰着,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冷念觉得跟裴喻寒还真挺像的。
她刚要伸手摸摸,吓得裴喻寒连忙阻止:“仔细它认生,被叼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冷念问:“那该怎么办?”
裴喻寒笑道:“你平日里多喂它些好吃的,比如瓜子、核桃仁,教它说话,它慢慢就跟你熟悉了。”他亲昵地用额抵着她的额,“送给你,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有它陪着你,你就不会那么闷了。”
原来他是怕她孤单寂寞,特地从对方那里要来拐拐,给她作伴。
冷念心里有暖流窜动,下刻忽然被他逼至角落一阵热吻,或许即将要分离了吧,他仿佛要吃掉她似的,把她的唇瓣都啃咬肿了,好久好久,他才克制住自己,有点干涩地讲:“阿念,等我回来。”
出发那日,天未破晓,冷念与一众家仆站在别府门口,目送着他乘上马车,遥遥远去一段距离后,冷念看到他掀开车帘,回首望来,因为距离离得远,他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可她知道,他一直在注视她,亦如她一样,直至他的影像彻底从瞳孔里消失。
日子平静如水地过着,裴喻寒虽然不在,但她每天会给他的书房收拾打扫,想起上回他在庭院画的画,记得是收在紫檀小柜里了,可打开一瞧,居然空空无物,念冷才晓得他将那幅画也带走了。
天气入秋,拐拐因为畏寒,被她挪到自己的小屋里喂养,自从拐拐肯让她摸脑袋后,冷念开始琢磨教它说话,每教一次,她便想到裴喻寒,然后不知不觉地笑了。
隔三岔五,她照常会回家一趟,秋季瓜果丰收,路上有农夫推车吆卖着的甜瓜,她一连买了好几个,阿贞打开门,直道:“呀,姑娘怎么买了这么多。”
冷念莞尔:“听说甜得很,你跟曹伯也尝尝。”
阿贞喜笑颜开地接过,往厨房去了,冷念转身正欲关门,却被外面的人一手撑住,她仰头一瞧,万万没料到纪攸宁会找到这里,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第70章 [连载]
纪攸宁单手撑住门,目光静静落在她身上,良久,唤了声:“小念。”
有多久,她不曾听到这个声音,这个称呼了,当初彼此分开,他曾像噩魇一样反复出现在梦中,只是现在,她已极少梦到这张脸了,此刻看起来,只觉既是熟悉,又是陌生。
她掌捏得掌心里全是冷汗,下一刻,才从恍惚中恢复清醒:“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纪攸宁没有详说:“我派人打听过你的住址,今天恰好看见你,就一路跟着了。”
冷念沉默。
他心平气和地讲:“小念,我们谈谈好吗?”
冷念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不过并未合门,立在原地。
纪攸宁垂下手,关心地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冷念特想笑:“我好与不好,恐怕与纪公子已经无关了吧。”
可能是她的态度太过冷淡,让纪攸宁不适应,直愣愣地看了她片刻,才缓慢启唇:“上回在品茗宴,我替我娘的举动向你道歉。”
冷念开口:“没关系,反正纪夫人一向看我不顺眼,我又说出那样的话,让她出口气也是应当的。”
她的话宛如冰刀,一下一下扎得他浑身震颤,纪攸宁眼神里沉淀着深深的哀伤:“对不起,你跟冷师傅搬走之后,我才知道姜明月的所作所为,我事后也质问过她,小念……为什么你当初没有告诉我?”
冷念眼睛有点酸涩,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她心爱的男子不仅没能安抚她,还给了她最锥心一剑:“我找你又能如何?求你帮我?求你离开姜明月?现在你知道实情,不是照样还要娶她吗?”
纪攸宁脸色一下苍白,仿佛被她戳中最难堪的心事。
冷念仔细想想,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我不怪你,因为你也是迫不得已,是我以前把什么都想得太简单,你是你娘的骄子,而我只是个下人,咱们在一起,注定不会有结果,如今各过各的日子,不也挺好的。”
“小念……”他显得难以置信,冥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一阵儿,突然问,“你跟裴喻寒是什么关系?”
冷念怔愕,听他道:“我知道,你现在住在裴家的别府。”
纪攸宁脸上呈现出某种复杂的神情:“你为什么会跟他在一起?还是答应了他什么?”
那种眼神,似乎看得她措手不及,快速别开脸:“没有,裴公子只是念在以前的情分,收留我而已,我现在是他的婢女。”
不待他答,她又开口:“你回去吧,今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快速关上门,背靠在门扉上,多奇怪,曾经那么想要在一起的人,如今只剩下疏离与远避,彼此之间,仅仅隔着一扇门,可是却感觉他已经非常非常遥远了,大概是心离得远了吧。
不久,她终于听到纪攸宁离去的脚步声,不由自主双手怀胸,觉得天气有些冷,也是,天都入秋了,裴喻寒也离开两个月了,裴喻寒他……现在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如果他在她身边,肯定又像小狗一样,逮着机会亲她了吧,跟他在一起之后,她已经很少流泪,很少做噩梦了。
她终于发现,原来她是想裴喻寒的,这样这样想念裴喻寒,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身上温暖的感觉,哪怕隔着千山万水,只愿他安好。
天气转眼入了冬,衣服由最初的薄层料子换上厚厚的绸缎夹袄,裴喻寒虽说出海远行,但别府上干活的仆从各司其职,完全没有偷懒闲置的,只不过如此对比,更显出冷念是个大闲人了,每天整理裴喻寒的书房,教拐拐说话,平日里赵管事待她也十分客气,可冷念闲不住,经常与后院的绣娘们坐在一起作女红,像裴喻寒冬季里的鞋袜、贴身衣物,都得提前预备好几件,再加上府里大大小小的人,冬季做好做春季的,春季做好做夏季的,循环往复,还真没有空闲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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