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熙很尴尬,根据知道越多死的越快的定律,她生怕皇上继续说些石破天惊的话,让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可是她又没有胆子拦住皇上。
卫熙可怜巴巴的偷偷拽倾墨的袖子,小动作被皇上瞥见,好气又好笑的骂她:“我能吃了你不成?”
“不能,”卫熙飞快摇头,“我皮糙肉厚,咯牙,不消化。”
皇上这回是真乐了,像拿着毛线团逗弄猫似的,眉眼含笑,“你放心,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倾墨与我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手里有我大把的黑历史,我可不敢得罪他的宝贝徒弟。”皇上又补充一句。
卫熙此时再看皇上,只能看见一只金光灿灿的大腿,散发着万丈光芒,等待他们这些凡人的跪拜。再看看倾墨,好似皇上一句话的功夫周身就镀上了一层金,卫熙头一次觉得美好的未来触手可及。
这种有大腿可以抱的感觉真是美妙,卫熙认识到只要熬过今晚皇上的抽风时间,前景就一片大好。
倾墨沉吟片刻开口问道:“可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皇上之前的漫不经心的调笑化作苦涩无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都想不通的事情,你又能怎么办呢?”
“皇上您烦恼的事情都事关江山社稷,我师傅一介文人肯定不懂,所以我们先行一步,不打扰您思考问题,可好?”生怕和倾墨一起听到皇上说些皇家秘辛的卫熙插话,眼睛眨呀眨,期待着皇上嫌弃他们聒噪,把他们赶走。
皇上压根没去理睬卫熙,或者说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头埋在掌中,声音闷闷的,隐约带着压抑的哽咽,“阿鸢以为是我下的毒,倾墨,她竟然觉得我会害她!”
阿鸢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入宫前的小名,事后倾墨给卫熙讲那些被岁月尘埃掩埋的往事,皇后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祖父是天下有名的大儒,原本隐居山林,被先皇三顾茅庐,请出来培养先皇的接班人们。
皇上当时泯然众人,没有显露出丝毫天分来,雪上加霜的是母族势力单薄,经常会被兄弟欺负,阿鸢看不过去,帮过他几次,从此牵扯出一段姻缘。
可惜皇宫这样人情冷漠的地方,只有外表富丽堂皇、花团锦簇,内里却是血亲都互相残杀的地方,从皇上开始偷偷打压皇后背后的家族势力时,这段感情就像千疮百孔的华美衣裙,最好的绣娘拿着针线也束手无策。
倾墨无言以对,作为两人多年的挚友,目睹过他们曾经的情投意合,他无法评判谁对谁错,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这声叹息很快被风吹散了,像是那些无忧无虑的岁月和曾以为天长地久的陪伴都消弭于无形。
红墙之中,演绎过多少次这样的悲欢离合、情非得已,算算估计要比倾墨画过的美人图还多。
自打皇后凤冠霞帔踏入后宫,自打第一次选秀,自打皇上对于倚老卖老的臣子心生不满,也许他们的结局就已经被命运写好,因为他们都不愿妥协,只能顺着渐行渐远的道路走到黑。
明明是与卫熙无关的故事,卫熙看着眼前压抑悲伤的年轻帝王,忍不住红了眼眶。
最后皇上挥挥手,太监从某个角落出现,领着倾墨和卫熙离开。卫熙最后回头看向他的方向,翩翩少年郎,正是快意恩仇的年纪,脸上却留下了风霜的痕迹,疲惫之色在灯火明亮处明显得刺眼。
☆、第36章 替罪羊画师倾墨
破晓时分,一辆马车从宫门里缓缓驶出,卫熙探头出去张望,倾墨没有斥责她不守规矩,只装作自己已经入睡,雾气渐渐散去,天边一抹亮色像是自己翻滚着的画笔涂抹而成,最初的颜色被蹭满大半个天空,看起来和倾墨的画一样美好。
道路从宽阔笔直到郊外的崎岖不平,卫熙看着闭目养神的倾墨,只当自己没听见马车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马车外从寂静到市区的喧嚣,最后又归于郊外的宁静惬意,卫熙听着听着,自己反而真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因为感觉到微微的摇晃,郊外的土地松软,缺点就是走在上面难以保持平稳的步伐,哪怕倾墨宽窄合适的肩膀和脊背都没办法弥补。
更何况在狱中待了几日几夜,倾墨肯定疲惫了,卫熙沙哑着嗓子说道:“师傅,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边,沙哑的声音带着女孩子的娇气,倾墨耳朵悄悄红了,把卫熙放下来时特意伸手用头发把耳朵挡住。
“这里路不好走,距离又不远,我就让车夫先行回去了。”卫熙从他黝黑深邃的眼眸里能看见自己的倒影,小小的一只,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比这个身体的年龄更显小一些。正处于少年和少女的边界,只做少年打扮就无人怀疑她的性别。
她想要趁着此次机会坦白自己女扮男装的事情,他们刚刚大难不死,逃出生天,感情融洽,这样的时刻说些什么都更容易接受,可是话在嘴边转悠着却变成了另一句:“师傅,我的生辰快到了。”
“师傅给你准备了生辰礼。”倾墨了然一笑,猜到卫熙是在委婉的要礼物,直接告诉她让她放心。
卫熙本来只是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惊喜,马上她就忘记了之前的纠结,抱着倾墨的胳膊撒娇卖萌,想要打探出礼物到底是什么。
奈何一向好说话的倾墨这回异常坚决,任凭卫熙使出浑身解数也不妥协,叽叽喳喳的声音回荡在小路上,倾墨只要稍微侧首就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卫熙一脸耍赖的表情,
回到久别了的宅院里,卫熙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皇宫里的繁华与他们无关,那些荣华富贵比不上她和倾墨细水长流的生活,比不上庭前的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今日天色正好,湖心亭里凉爽宜人,满眼都是碧波荡漾,胖乎乎的锦鲤冒出头来争抢着鱼食,色泽艳丽,游动的姿势优美,尽职尽责的师傅问道:“此情此景,你能想到什么?”
正对着锦鲤流口水的卫熙诚实的答道:“锦鲤肥美,烹炸煎煮皆是美味。”
怀揣了一肚子“一笔鱼身二笔尾,三笔画头添眼嘴,再勾腹线和鳞片,又加鱼翅势如飞,最后画脊鳍,形神得兼备”的倾墨愣了一会,斟酌着开口:“徒弟所言极是。”
于是乎这日的教学变成了锦鲤做法的讨论,仍旧雀跃的跳出水面嬉戏的锦鲤们对于自己即将迎来的悲惨遭遇丝毫未觉。
结果还是温柔的倾墨去找了鱼竿钓鱼,卫熙作为初学者,对这些新鲜事物很感兴趣,只是耐心太差,坐了半个时辰就呆不住了,把鱼竿往倾墨手里一塞就跑了。
倾墨手里拿着两支鱼竿,枯坐在河边半日,就为了卫熙心心念念的全鱼宴。直到日头快要落下去,才提着水桶满载而归。
卫熙这半日做了不少事情,先是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又是仔仔细细的沐浴更衣,其实皇家监狱设施齐全,只是自己女扮男装,生怕被发现,谁知道监狱里有没有皇帝的探子潜伏在角落窥视,回来时觉得自己全身臭烘烘的。
换上干净的衣服,卫熙忽然想起她上次撞见倾墨沐浴时倾墨遮掩的那幅画,探头看着倾墨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钓鱼,她猫腰偷偷摸摸进了倾墨的房间,中途好几次自己吓唬自己,差点展现出平地摔跤的蠢萌风采,整个过程心惊肉跳。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从不做坏事的卫熙私闯民宅,笑容猥琐的推开倾墨房间的门。
从来没有想到卫熙会闯进来,倾墨的东西都没有锁起来,坦坦荡荡的摆在原来的地方,没有来得及清洗的衣物整齐的叠起来放在一起,井井有条。卫熙伸出自己的罪恶之手,拿开上面几张欲盖弥彰的画纸,心情激动的看过去。
画纸上的女孩迎风而立,周围是大片繁盛热烈绽放的花,衣裙翩跹,笑容安静而美好。如此长时间的接触,卫熙马上就认出这是倾墨的画风。
卫熙呆住了。因为女孩的眉眼轮廓如此熟悉,只要把她的头发束起来,换上男装,就是自己此时的模样。
卫熙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直到光线渐渐变得黯淡,她才匆匆把画像放回原位,然后悄悄原路返回。
锦鲤是特地请了附近有名的大厨烹制的,虽然在看到一桶正在挣扎的观赏鱼时大厨嘴角抽搐,不过依据他多年的阅历,他愣是把锦鲤做出了十几种花样。
大功告成、告辞离去时,大厨在门口摇头叹息,感慨道:“这年头的年轻人啊,真是……”
他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不是记性差,说了上句忘了下句,而是他一抬头,发现自己的面前停着一台轿子,口水咕咚一声咽下去,来不及把刚刚的话说完,他随便选了个方向,赶紧离开了。
轿子的材质低调奢华,大厨多年来凭借自己的手艺混迹在京城的大小贵族家中,自然知道什么样的人深不可测,万万不是他能得罪起的。
不管这样的人来这里是福是祸,他都不想招惹麻烦上身。
☆、第37章 画师的番外
平行空间(原本的故事)
倾墨短短的一生,堪称平淡无味,除了他最后被诬陷下狱,又被皇上偷偷放了出来,谁叫他有一个全天下最威武霸气的朋友呢。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他需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