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的亲弟弟,你的亲弟弟!”她终于疯了,对着安若香惨叫道:“你怎么还能这样不痛不痒的,你,你是人吗?!”
“我要怎么痛?怎么痒?”安若香道:“姨娘倒是显得很悲痛——如果死的人是我,姨娘会这样难过吗?”
裘姨娘一怔。
安若香又道:“他是我的亲弟弟?笑话!姨娘太久没见他了,不知道他叫嫡母那一声娘有多甜!难道姨娘还指望着他长大了给你争气吗?他早就不认你了!你倒是为了他和我翻脸,我动手是为了谁来?”
“什么?”裘姨娘道:“我何曾叫你做过这样的蠢事!谋害盛哥儿,那也是你该想的?这般说你却是为了我才造这杀孽!”
“难道不是?若不是为了姨娘出这口气,我何必……呵,我当姐儿当得好好的,谁扬眉吐气,也不能叫我做不得姐儿!难道现在出了事,姨娘就全都怪我?”
裘姨娘险些气得背过去:“我,我可不是那般狠心的人!再说了,那盛哥儿也是爷的子嗣,我便是再落魄,又如何能叫爷膝下单薄?”
她这话必然是说给安家族老们听的。她是想摘脱自己的,安若香再怎样也是安家的姐儿,那几个老头子说不定顾念血脉亲情还会留她一条命,可裘姨娘却是个外人,还是个本来就叫安家深以为耻的外人。真要弄死她,那些人眼都不会眨。
可安若香明知这个还要把脏水往她身上泼,裘姨娘深深地感觉到,这个女儿是白养的……
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话也是白说了。先前有陈氏所说的,裘姨娘为了不让玉姨娘争宠,把玉姨娘弄病了给她灌绝子汤,这一件安家的族老们可是没有忘呢。如今裘姨娘说自己不会伤及安胜居的子嗣,这话他们谁还信?不由一个个面面相对,叫那最年长的怒道:“胡说!你都做得出给那玉姨娘下毒的事情,还敢说自己维护夫主子嗣?!真是该死!这香姐儿做出蠢事,多半也是你这毒妇教唆的!”
裘姨娘怔了,她看看族老们,又看看一边面若冰霜的周氏,双目平视毫无表情却暗暗咬着牙的陈氏,膝盖一软便跪了下来,慌乱道:“那时,那时是奴的错。奴妒忌,奴小心眼,可是,可是,可是奴不敢杀人,不敢指使人杀人啊!盛哥儿已经是一条命了,奴哪儿敢这样缺德……”
“毒妇!你做出绝人子息的事情,还说你不敢杀人?”族老冷笑一声,道:“反正也是个出身微贱的,心思刻薄,当真比不上书香门第的女眷!连带教出来的姐儿也不像话……你撺掇那香姐儿谋害嫡子不成反倒害死自己生养的庶子,这便是上天给你的报应!”
裘姨娘瘫在了地上,一句也说不出。
“你这样的妇人,沉潭都是便宜了你!你该被绑在祠堂门口,用铁刷子刷死,该把你绑去点天灯!”族老狠狠地说:“如今事情败露,你竟然要将罪责往香姐儿身上推,非但不知主仆之分,也全无生母的半分慈爱!留你何用?”
裘姨娘惊慌地看着那些族老,她分明明白了,这些人今日是必要置她死地的!不光是他们,目下在堂中的所有人,周氏,安老爷子,安若墨,安若香,谁都不会救她……
她曾经以为自己也能做安家半个夫人,如今才发现,她和他们从来都不一样,就连自己生养的香姐儿,和她也确有主仆之分。她是他们随时能够舍弃的棋子,他们能够将一切是她的又或不是她的罪责统统推给她,然后让她去死,来证明这安家的道德高尚,所有的错全都怪她这卑微的妾!
“老夫人!”裘姨娘不知从哪儿挣出了几分力气,挣扎起来,向周老太太磕头道:“老夫人,爷在哪里,我要见他!他知道的,他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当初跟了他,并没有存着独霸安家的心啊!我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对玉姨娘做出那样的事,可,可我真的不会叫香姐儿害盛哥儿!我有罪,可我罪不至死啊!老夫人!”
她狠狠磕着头,猩红的血沿着额角流下。周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理她,连安若香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自己了断吧。”安家的族长也表现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丝毫没有因为裘姨娘的哭喊而心软:“这丑事儿,我们也不想叫外人知道了。至于你的夫主,他已经叫你生养的姐儿害得中了风不能起身了,你还要怎样作怪?快些了断了,省的叫人看了笑话。”
裘姨娘绝望了,她已然没有生路,如今安家族老能许她自己了断,也算是给了她一点儿面子。真要是按照家规族法,将她绑了在安家全族人面前弄死也是该的。
她深感自己冤枉,可偏生无处伸冤了。再也没有人能为她主持什么……她惨笑一声,看着安若香,一字一顿道:“你亲娘和你亲弟弟,都是被你害死的。香姐儿,愿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吧!”
安若香恍如被电打了一半,惊慌地抬头看着她。而裘姨娘最后环视了堂中的人一眼,走了出去。
她不能死在宅子里,周氏会觉得晦气。可不死在这里,她还能死在哪儿呢?裘氏出了门,望着天,没有人来抓她,也没有人跟着她,可她知道,有无数眼睛在背后看着,看着她怎样走向人生里最后一段有天光照着的路。
此世,罢了。
而仍然瑟缩着的安若香,此刻正是处在逼死了生母的慌乱之中,她不知道自己为了活下去说的那些话究竟对不对,可裘姨娘的那一句,却分明如刀一般戳中了她的心。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怕死了,她宁可自己去死,也不想背负着这样的怨念活一辈子。可是,她说不出口,她不能死!她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是多么好的事,如果她也死了,即便姨娘活下去又能如何呢?没了儿子也没了女儿,姨娘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能替裘姨娘活下去,或许就是最大的孝!
但偏生在这一刻,安家的族长再次发话了:“这香姐儿也是个没人心的。十四岁的姐儿了,总该识善恶,知大体。便是她姨娘要她害人,难道她便是个傀儡木人,由得姨娘指使便去行凶?可见心思原本也不好!更兼方才见得她姨娘求生而面不改色……真真是畜生一样!”
安若香也傻了,她以为方才族老们将谋杀盛哥儿不成的事儿当做了裘姨娘的主谋,便能饶过她一命,原来,她猜错了?
那么她刚刚说“为了姨娘”,又是何必?在这些人心里头,她们母女都是该死的吗?死一个还不够吗?
“这样铁石心肠的人,怕是不会自己了断的。”族老中的另一名道:“说不得得别人动手了……”
安若香畏怖着望着他们,颤着嘴唇,想辩解,却无法辩解——她也感受到了方才裘姨娘辩无可辩的处境,却是比裘姨娘还无法解脱。
她连找个人说一句狠话的机会都没有。
第二日,有庄户人家发现安家二老爷的妾裘氏,不知为何冻死在了田间。数日后,裘氏生女安若香,因为失去弟弟又失去生母过于悲伤,暴病夭亡。
夭折的孩子和死掉的妾都没有必要办葬礼,安家大院静静的,仿佛压根没有人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接手铺子
安家这数日里来接连不断地死人,原本便人丁不丰,此一来更是显得凋敝。那些庄户人家也知晓那裘姨娘死的蹊跷,安若香突然暴亡也不寻常,但他们却不会同别人说嘴——这种事儿,有什么好说的?亲戚之间讲讲,当做乐子也便罢了,要往官府捅,他们是既没那个心,更没那个胆。
宗族决定弄死个谁,那是官府都不怎么管得到的。此事民不举官不究,就算有闲极无聊的人去“举”了,官府实际究不究还要另说。安家这一支在这里落地生根也有三四代人了,佃户与村邻们又有哪个会不开眼,非得去讨厌的?便是再奇怪,多半也装作不知了。连路过安家大院问一句的都没有。
但安家大院里头,却远远不是如它外头看着那般平和。
那几个族老,自然不会千里迢迢跑过来做了死刑判决并眼看着人死了就走。他们还要处理一下后事——譬如,安家这样的情形,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安家的事儿,外头是安胜居说了算的,里头是周老太太说了算的。如今安胜居病倒了,能治好不能,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能治好,更是鬼都不知道。而从来没管过事儿的安家老爷子,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勇挑重担?没有彻底撂挑子不干就已然是给足了族老们面子了。
族老们深深体会着自己的重要性,于是将一家老小都聚集到了一起,连中风的安胜居也没有放过,就那么抬进了房中也得叫他旁听着。按理说,这样重要的时刻,女人不能参与,但眼看着这一家人也就剩下女人小孩儿了,族老们也只好破例,允许杜氏陈氏共安若墨出现在了房中。
但这次会议之中,安若墨却半点儿也感觉不到被人尊重的愉快……那些族老们口口声声,竟是要将安家的铺子处置掉,然后一家人接着蹲在乡下从土里扒食。
这主意不能说是错的,其实,从这个时代的人的理解来看,这法子甚至是最好的。商人原本便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倘若能弃商从农,全家的身份都会拔高一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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