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常安怯怯地问桔子:“县太爷能听穆家公子的话吗?”桔子笑道:“穆二哥是二品将军,就算现在不掌实权,品级总在。何况他还是侯府公子,知县大人总要给他几分面子。至少把案子暂时压一压,还是没有问题的。”
江常安又问:“那知县大人能让江山不告了吗?”桔子冷笑着说:“那得我们自己想办法。江山如果只想要几亩地,以后就土里刨食,还真不太好办。但他还想考科举,当官,心这么大,自然要顾及的地方就多。爹,你放心,我会让江山不敢告的。”
江常安对桔子的话,还有几分信心,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让桔子一个小孩出面有些不妥,就说:“要不,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穆府。这是咱家的大事,我不出面不太好。”桔子想了想,也认为江常安出面更好一些,她总忘记自己只有十一岁。只是离县衙开工还有几天,家里的挖藕的事却是急事,不能担误。
她对江常安说:“穆府的莲藕要的很急。这些莲藕并不是很多,两三天就能挖完。要不,等莲藕挖出来,我们带着莲藕,一起去穆家更好一些。”江常安心里着急,但也知道着急没用。虽然这些莲藕,已经被桔子换了店铺,但带东西上门,总比空手好。也就同意了。
没有张氏他们捣乱,莲藕挖得很顺利。三天后,所有的莲藕都挖了出来。除了挖断了的,果然有一千多斤,这次江常安赶驴车,带着桔子和江浩一起去给穆府送去。
江常安还是第一次来穆府,虽然无数次地听江浩、江泽,形容过穆府的奢华,还是看花了眼。穆佑轩因为是和桔子约好,今天送莲藕过来,就没有出门。听说桔子的父亲来了,他特意迎出了门。这让江常安受宠若惊。送来的莲藕穆佑轩只看了一看,就让人按桔子说的办法打包装箱,运往京城。
穆佑轩把江常安让进客厅坐下,对他说:“这次辛苦江伯父亲自送莲藕过来。这些莲藕送到京城也是新鲜货,江伯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不必客气。”江常安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说:“不辛苦,不辛苦,这些莲藕实在抵不上二公子的赏赐。这次实在是家里遇上了难事,我才厚着脸皮来求二公子帮忙,还请二公子不要见怪。”
穆佑轩瞥了桔子一眼,心里有些奇怪。桔子在穆家兄妹面前,已经差不多是熟不拘礼了,这会儿江常安如此客气,也不知道桔子在搞什么鬼。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嘴里却依旧客气地说:“江伯父,你太客气了。这段时间,桔子姑娘帮了我们不少忙,有什么话你直说就是。”
江常安点头说:“好,好。”然后,张口却不知如何说了。他的父母和大哥为了霸占他的财产,要告他不孝,致他全家于死地,他突然觉得说不出口了。桔子叹了口气,接过话去,把事情的经过对穆佑轩说了一遍。桔子说完,穆佑轩还没答话,就看到婉儿走进来,气愤地说:“这么黑心肠的父母兄长,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二哥,他们试图霸占别人的财产,你让吴守信把他们都抓起来。”吴守信是平安县的县令。
穆婉儿听说桔子来了以后,就带着丫环从后院匆匆走了出,刚到厅房,就听见桔子说起江家的恩怨,立刻就出来替桔子家鸣不平。婉儿又对桔子说:“妹妹不必担心,我二哥会有办法的。”
☆、第七十九章 女弟子
婉儿是见过江常安的,见他在座,也过来行礼,她真心当桔子是妹妹,自然把江常安当做长辈。江常安却不敢真的受了婉儿的礼,忙站起避让。互相谦让了一番,又重新坐下。穆佑轩才说:“我是回来休假的,不好过于干涉地方事务,不过如果江山的状子真的递上来,让吴守信压几天倒是可以。但是,如果江山一定要告,却是不好压得时间太长。最好的办法是,让江山不敢把状子递上来。”
桔子赞同地说:“我也认为,最好是不要让状子递进县衙。所谓:一字进公门,九牛拉不回。只要状子入了县衙,将来总是一个把柄。”穆佑轩问道:“我听你话里的意思,只要你大伯家消停了,你祖父不见得会出面告你父亲?”桔子说:“我爷对我爹还是有一些感情的,如果不是我大伯坚持,他不会告我爹的。我奶毕竟是妇道人家,这进衙门的事情,她也是有些怕的。这件事主要是,要让江山放弃。他是我大伯的长子,又是读书人,我大伯跟我奶都很听他的话。”
穆佑轩的嘴角向上弯了一下,说:“读书人啊,这好办。”他转头对江浩说:“浩儿,云先生给你的书你看了多少了?”江浩虽然奇怪,穆佑轩为什么突然转了话题,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我看了一些,还有一些问题,准备等会儿问先生。”穆佑轩眼里露出了几分笑意说:“不用等会儿了,我们现在就去向他请教。另外,伯父既然来了,也见见你两个儿子的先生。”
江常安见穆佑轩转了话题,以为事情难办,穆佑轩不好帮忙。有些沮丧,但也不好说什么,也点头说:“是要去拜谢云先生的。”婉儿也有些不解。叫道:“二哥……”桔子拉了婉儿一下,对她说:“我们也一起去见见这位云先生。”婉儿见桔子兴致勃勃的样子。不再说话了。
穆佑轩打发了一个小厮,先去金雪园通禀,过了一会儿,才带着众人一起来到金雪园。将近一人高的雪人已做好了,堆得非常漂亮,应该算得上是雪雕作品。雪人做成了一个仕子模样的人,微低着头。雪作的披风,领口处插着一朵鲜红的绢花。眼睛和嘴巴是用小刀精心刻出来的。眼球是两颗黑珍珠,嘴唇上用朱红色的彩料上了色,头上雪作的发冠上镶了一块碧绿的翡翠。就算是桔子见多识广,也没见过如此奢华,精致的雪人。
穆佑轩见桔子看着雪人有些发呆,就解释说:“云先生看起来有些不羁,其实他做事情是非常细致周到的。哪怕是一个雪人,他也会做到完美。不然,他宁可不要这个雪人。他曾经说过,不管是读书还是做事。一件事情要做得好,细微之处决不能忽视。”
见云泽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穆佑轩快步上前。向他介绍江常安和桔子。云泽洋把一行人让进屋里坐下,就饶有兴致地看着桔子。对这个小姑娘,他也算是久迎大名。桔子这段时候吃得好了,脸色也红润起来。她的五官长得本就好看,此时,正好奇地看着云泽洋,乌溜溜的大眼睛更显灵动。
半晌,云泽洋才对江常安说:“江兄弟,你好福气。江浩稳重。江泽聪慧。小女儿也是个聪明懂事的,以后你就等着享儿女的福了。”江常安客气道:“小儿还要仰仗先生教诲。”
穆婉儿在旁插话说:“云先生。你的学生快要被人给毁了,你快给想想办法。”云泽洋有些吃惊地问:“所为何事?”他眼睛转了一转。对江浩说:“你说,发生了什么事?”江浩刚要说话,云泽洋又说:“不要怕麻烦,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江浩理了理思路,开始从江常安自幼因难产,而受到张氏的厌恶开始说起,到因受伤生病,张氏和江常顺不愿意出钱治疗,而分家,到最后,现在家里宽裕了,江常顺又要求重新分家,把所有的事情,都条理分明地说了一遍。当然,这件事的重点,还是江常安家里,买地的钱财的来历。这倒是最容易说清楚的,桔子家里两笔最大的收入,都是在土豆上,等于都是从穆家赚的。
云泽洋还没到长宁镇,就已经知道土豆的事情了,所以对自己这个弟子一家的品行,还是很放心的。这次云泽洋让江浩把所有事情都说一遍,主要还是要考一考江浩。江常安家几乎净身出户的原因,戏剧般地实现小地主的大翻身,要在短短的时间里说前因后果,其实并不容易。
他不知道江浩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心里装事儿的孩子。他觉得自己是家里的长子,父亲身体不好。他就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所以,自从听说江常顺一家要告江常安,他就开始算计,如果真要上堂,怎么为自己家辩护了。这次在云泽洋面前说起来,自然条条是道。
云泽洋听得很满意,他本来还对江浩的口才有些担心。想着以后要给他一些训练,这会儿才知道,江浩话平时虽然不多,可需要的时候,句句都能说在点子上。云泽洋听完了,很快抓住重点说:“不能让状纸递进衙门。”穆佑轩说:“正是如此,所以才来让先生想点办法。”云泽洋想了一下,对穆佑轩说:“能让吴守信不接状子吗?”
穆佑轩摇头说:“我和吴守信不熟,最多只能让他压几天。”云泽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他知道穆佑轩说的是,吴守信不是秦王或定远侯线上的人。云泽洋又说:“那就得从下头想想办法。我记得平安县的教谕,好像是熙和十二年的同进士?”
穆佑轩这段时间对平安县衙里的人事事迹已经非常熟悉,立即回答说:“不错,叫于忠,说起来也算是你的学生了。”云泽洋做过,熙和十二年会试的副主考,至今已经近十年,那个于忠一直呆在教谕的这个位置上,没有动过,也算是十分无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