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姣娘“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又因为沈谦知道这事,所以言语间也说开了:“先前就想着大当家的与侯爷成亲在即,也不用再出一趟海的,如今大当家的在路上病了,自然还是回京都好好调养才是。”
沈谦一颗心已经沉了下来,却还嘱咐了袁姣娘一声:“阿昭说出海之事她这次不能过去,这一趟请你公爹做主即可。她在养病,我就没让她手书,只带了口信回来,正想着要遣人过去告诉你们,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可还有什么信要我一起寄给她么?”
“既然大当家已经示下这趟出海让我公公那里做主,那小的这里也没有别的事了,就是还请侯爷转一句问候过去,祝大当家早日身体痊愈。”袁姣娘得了口信示下,恭敬跟沈谦告辞了。
沈谦唤王延去送了客,脸上却沉得出水。阿昭根本就没有对他露过口风要回白城,还要出海!
那几天,阿昭一直都是应着回京安心等着他来迎娶的!到底出了什么事,阿昭又动了念头私下里瞒了他要去白城,还打算出海?
“告诉我,为什么要哭?”
“要有很久很久看不到你了…我……”
“也就是两个月,你前脚进京都,我后脚就来了的。以前你出海那么久都没说这话,现在是不是舍不得我了?”
“没有……”
临别前那几天秦云昭的一举一动突然清晰地呈现在沈谦脑海中。秦云昭不是一个悲风伤月的人,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离别,却从来没有那样伤怀过!
“沈谦,你…爱我吗?”
“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
“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原来那几天就有了蛛丝马迹!难怪离别那天,他亲了亲她的脸,让她回了京都后好好养着,乖乖等他回来时,阿昭从半梦半醒中勉强睁开眼,会凝目看了他片刻,微微笑了笑,却没有应下来。
因为她那时候已经打算从白城出海了,因为她那时候已经计划又要离他远走了!要是出了海,他要去哪里找她?她又不要了他么?为什么?!
沈谦忍着心中揪痛,细细地一点一点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来,最终把疑点定在了去茗风茶楼那日。
阿昭那天回来时显得很累,还问他是不是去了茗风茶楼,问了安妩是不是第二天出使朝贡。
而从他暗截到沈瑞和安妩两人的书信来看,那天在茗风茶楼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是沈瑞和安妩两人暗中谋划的事,所以沈瑞后来会急信质问安妩是不是她下的手,而安妩一口否认外,还提了茗风茶楼的事来要胁沈瑞,让他闭嘴!
偏偏他那天真的在茗风茶楼应了安布王子的邀约,洽谈朝贡之事。
他当时已经活擒到了伪象南王,就以此为筹,如果安布不同意他的提议,还要坚持让他娶安妩做平妻才贡上封地一事,他不是不可以转头跟伪象南王来达成协议的。毕竟命和利让伪象南王来选,肯定选的是命!
安布王子没想到在平妻一事传得纷纷扬扬之际,沈谦最后还能拿出这样的杀手锏,只得认了他的提议,签了国书。但随后也提了个小请求,安妩想跟他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他当时想着,事情已经落定,见上一面告诫安妩不要再痴缠也好,没想到见面后安妩却是含泪与他拜别:“我素来心慕大将军英雄人物,偏生缘浅。
这些天王兄也一直在劝我,天下间也有很多别的英雄儿郎。所以我打算明天跟使臣团一起去朝贡,大夏英才辈出,或许我能寻到我的姻缘。
安妩特来跟大将军道别,大将军以后珍重!只求大将军在我临行前能听我再弹一曲,全了我心中夙愿。”
他当时想着,只要安妩转了这份心,不再让阿昭烦恼就好,所以就坐下来听她用柳琴弹了一曲才走。可这事,他却是不好说给阿昭知道,她本来就为安妩的事不痛快,听了怕会多想。
想来那天阿昭的询问,他答话时的那一抹不太自然的遮掩,种种这些令阿昭生疑的反应,全都在安妩和沈瑞的合谋考虑之中了吧!
沈谦紧紧捏着黄花梨木雕了兽首的圈椅扶手,陡然又想起前几天才回京时,四皇子虞泽弘跟自己说过的话来。
☆、370.第370章 擦肩而过
虞泽弘说,当时象南使臣有意请皇上赐婚,被他当时岔了话过去,但是心犹不死,要不是那天他的侧妃被安妩推倒小产,之后安妩又大失常态,怕是他们就要向皇上请下将安妩赐婚为平妻的圣旨了!
安妩已死,当时虞泽弘说这话时他也不再在意了。可现在整个回想起来,沈谦敢肯定,安妩当时定是设计让阿昭误信了他会娶安妩当平妻!是他轻忽了!
若非如此,阿昭为什么会心生离意?!若非如此,阿昭为什么在和他缠绵至极致时会说出那一句——
“沈谦,我爱惨了你,怎么办…怎么办……”
阿昭再是深爱他,也容不得他再娶,所以才会心痛如斯,寻常最谨慎的人,在临别之前也显出了些异常;她虽然想远离了他,却是打算利用出海再走下一步的。只可恨自己当时并没有及时觉察!
而安妩那里,哪怕皇上下旨赐了平妻,安妩也绝对不会只是满足一个平妻之位,秦云昭如果不除,他的心就一直系在秦云昭的身上,永远不会看上安妩半眼,所以安妩才会痛下杀手!
咣地一声,圈椅扶手上雕的兽首被沈谦掰断了下来……
第二天,沈谦就病了,太医药石无效,没过几天就病得面目腊黄,气若游丝。
因此在沈谦上书请求回药谷求医之后,皇上对这位新封侯爵的臣子立即给予了恩宠,御笔一批,同意了他的请求。
在平南侯的车驾出了京都往药谷去的当夜,一骑人马趁着夜色南向飞奔,目标:南城!
宽阔的青石驿道上,章氏却偏将马车驶下了青石驿道,陷进了路边的黄泥里。
连日阴雨,黄泥甚软,章氏招呼了两个儿女下车,三人弄了一身泥泞,车轮竟是怎么也推不上去,眼见得天色渐晚,一时半会儿又没见别的路人,找不到人帮忙,不由急得一身是汗。
奚怀晟到底小些,忍不住急得哭了起来:“都是晟儿不好,要是晟儿长得大些,就不用娘来驾车了。”
早先一直是云昭姐驾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可自云昭姐有一天晚上莫名其妙吐了以后,就总是吐,吃什么都吐,然后就一直病着了,所以就由娘来驾车了。
奚怀钰有些气馁地看着顽固地陷在泥泞里的车轮,看了眼章氏:“娘,要不我把阿姐叫起来,问问她怎么办?”
章氏自知道云昭有了身子以后,为了保全云昭的名声,索性让儿女都叫她阿姐,对外则称云昭是自己新寡归家的侄女儿。
云昭这些天状态一直不怎么好,好容易吃了点东西,这会儿正躺在车里睡着了;不然她定是会有办法的。
不等章氏回答,章怀晟已经摇了摇头:“不行!娘说过,病了就要好好休养,阿姐正病着,我们不要去打扰她!”
“阿姐不是病,她是……”奚怀钰点了点弟弟的额头,想到他到底还小,也懒得再跟他费口舌解释了。
好在远处已经响了马蹄声,奚怀钰惊喜地站到了路上,使劲儿挥着小手绢儿,只盼对面的来人能够停下来帮帮她们的忙。
来的是一队人,全是男子,似乎是为了挡风,大家都带了条黑绢围脖,将半张脸都隐在了围脖里。章氏有些不安,连忙紧紧拽住了女儿的手,一手又搂住了儿子,退到了路边。
为首的人一眼瞄过这母子三人,纵马不停,却伸手对后面打了个手势,最末有两人就勒了马缰,跳下马向章氏走来:“这位大嫂可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们帮忙?”
章氏还在迟疑,章怀钰已经快言快语地开了口:“两位叔叔,我们的车轮陷到泥里去了,你们能帮我们拉出来吗?”
那两人走近看了一眼,伸手试着抬了抬,车身一个晃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还带着朦胧睡意的声音:“婶子,怎么了?”
那两人微微一愣,奚怀晟已经有些着急地小声恳求那两人:“叔叔,你们能轻点吗?”
人家已经过来帮忙了,还这样诸多要求,未免有些失礼,奚怀钰连忙轻斥一句:“晟哥儿,不得无礼。”
奚怀晟低了头,又马上抬起头来,鼓足了勇气继续请求:“两位叔叔,我阿姐病了,还躺在车上呢,你们轻一点行吗?只要轻一点点……”
“是你姐姐?”其中一人忍不住看了奚怀晟,见他很认真地点着头,又觉得这小孩子说得有趣,笑了笑应了声“好”,果然招呼同伴轻轻发力,直接将车轮抬到了路面上。
见两人跺着脚上的黄泥要走,章氏忙牵了儿女的手走上前谢过了,见两人飞身上马远去,心里也放下了,扯了路边的茅草让两个孩子擦了擦鞋上的泥,扶了他们上车,自己也跳上车慢慢驶动了。
沈谦刚在前面岔路的茶寮停了一会儿,落后的两名亲卫就赶了上来:“爷,是那妇人驾的马车轮子陷进泥里了,小的们帮她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