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富无言以对。我当他知错,也不想再多纠结:“算了,前事不计,你现在马上叫人来把你爹抬回家,好好调理尽尽孝道!”
吕富面露难色,懦懦道:“家中尽是妇孺,爹的病会……”
“传染?”我接过他的话道:“你放心,他得的不是传染病,只要适当隔离,不会有事的。”
吕富愣在原地就是不动。我冷笑:“你就是不想带你爹回家是吧?”
吕富道:“娘子、孩儿他们忍受不了异味……吃不下饭……”
“吃不下饭?你生下来就会自己找饭往嘴里送吗?要不是你爹,你能站在这里……行了,行了……”我听不下去,“那你叫几个人把你爹抬到前面的房间,我来照顾行吧?这儿根本不是人住的!”
岂料吕富还是为难:“祠堂是本村宗族圣地,爹这样……”
还没完了是吧?这也不行,那也不是,就想吕胜无声无息死了,不拖累他是吧?
我正要发火,“哗”的一声巨响,吕富身后一棵粗壮的大树轰然断裂,吓得吕富面色惨白。
长恭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觉得是找人将保长抬到前厅容易,还是直接送你一程简单?”
“我这就找人……我这就去……”吕富吓的一溜烟跑了出去。我望了长恭一眼,无奈摇头。
不一会儿,几个壮汉“全副武装”出现,头、脸、全身被遮的严严实实,只留两个眼睛和鼻孔出气。
吕胜终于被安放在祠堂左进的堂屋中,随即一众人连同吕富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见踪影。
屋子虽然简朴,但至少南北通风,有日照进来。
按时间,我又给吕胜推了一针,喂了些仅剩的消炎药。
当天夜里,吕胜竟奇迹般清醒过来,思维清晰,体温有所下降,感觉好了不少。我想血清开始适用了。接下来的三天很重要,于是我跟长恭也不想挪步了,索性也在祠堂的空屋住了下来。
吕大娘端来膳食,像当年一样开始照顾我们起居。
五天后,吕胜退烧,所有毒疮不再溃烂恶化,渐有平复之势。
十天后,吕胜情况大好,进入治愈期,不少疮疤逐渐收口。长恭开始尝试为他输入一些内力,加快痊愈。吕安连同不少同龄的村民每日都来探望。
十五天后,吕胜进入康复期,可以下床走动了。第一件事,又是下跪,被我们及时拉住:“这是干什么?吕保长,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当年你们不也救过我们吗?”
“沈医生,恩同再造!”吕胜满含热泪。
“别这么说,你才是个好保长。没有你,哪有吕家村的安稳!保长,眼下毒是解了,但你的身体虚弱还需要长期调整,你看要不要住回去?有家人陪伴照顾……”
“那个不孝子!恨不得我早日死了,等着当保长呢!”吕胜恨铁不成钢地气恼。
“既然您已痊愈,保长之位还是由您继续担任。吕富……再历练历练吧!”我也不看好吕富,“想回去便回去,他是你儿子,孝敬你是天经地义的。”
吕胜长叹一声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两位请随我来。”
站在祠堂大厅,吕胜指着摆放宗氏牌位的案几最上方靠近房顶的地方说:“那里有个暗阁,我把最重要的东西放在里面了。我这就找人取下!”
“不必麻烦。”长恭轻轻一跃,从里面取出一口樟木箱,飘然而下。
保存得很好,一丝浮灰都没有,吕胜还是小心翼翼轻轻掸了掸,然后很慎重地打开箱盖。
泪水再次盈满眼眶。
这哪儿是什么宝贝啊?分明就是我当年留在吕家村的最后一套现代衣服。当年吕胜拍着胸口保证衣在人在,衣毁人亡。我还劝他别太紧张,实在不行扔掉以免招祸。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当成宝贝供奉在列祖列宗的牌位之上,这个朋友实在是……
我一把取出抱入怀中,轻轻摩梭。
“当年韦大人曾派人索取沈医生的物品。俺不敢不从,又怕辜负沈医生的嘱托,所以从中取了两件呈上。其余的藏在此处,不敢告诉旁人。俺看不出这是什么衣料,不敢洗,每年趁着无人之际悄悄拿出晒几回,再用干净的布擦拭……俺没弄坏吧?”
我摇摇头:“没有,太谢谢你了!”
我转对长恭说:“你知道吗?这套衣服是我大学毕业那年,妈妈……我母亲送给我的庆贺礼物。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到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初见时,我就穿着这套衣服?还给你披过!”
长恭点点头,轻轻为我拭去眼泪。
“长恭,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赞不赞同?我想……咱们就在这儿,就在吕家村拜堂成亲吧?!”
“兰陵想留在此处定居吗?”长恭问。
我摇摇头:“这儿毕竟是周境,时间久了,你的身份必然暴露,太危险。我们终究要走的。我只是觉得这里既是咱们初遇的地方,又拜过堂,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如果能在这里跟你正式结为夫妇,真的……真的很有意义!”
长恭笑了:“兰陵的意思,也是我的心愿。咱们就在这里成亲!”
“谢谢你,谢谢你!”我抱着长恭又哭又笑。
我转对吕胜道:“吕保长,我们想借贵宝地拜堂,你不会反对吧?还需要你的大力支持啊!”
吕胜自是欣喜无比:“好啊,求之不得。神医能在此出嫁,是咱们的荣幸。只是吕家村地小贫瘠,怕是没有好的地方给两位建青庐!”
“没关系,只要新郎是他,哪里都无所谓!保长,你就指个合适的地方吧!”
吕胜略一思索道:“村西边山脚处,有个山神庙,吕家村一直靠拜山神祈福,保佑风调雨顺,如果神医在那里出嫁,岂不相得益彰,妙哉,妙哉!”
“好!”我跟长恭不约而同赞道,其实地点我们真的不介意。
“长恭,辛苦你了,搭一个小小的、够咱们俩容身的青庐就行,咱们立即成亲!”
转眼又是半个月,吕胜彻底康复,但他真的没有回家跟儿子生活,就在祠堂落脚了。用他的话说,是对吕富太过失望,是时候让他自己体味体味生活的不易。
吕胜还是保长,多年的威望,众人习惯以他的话为尊。于是在他的号召下,村里壮丁,都加入了建青庐的队伍,他坚持我成亲的青庐不能小,不能寒酸,一定要尽吕家村全力建之。
于是以长恭为主,一群人热火朝天忙开了。我每天为长恭送水擦汗,日子很是幸福充实。
就在这天,一名暗卫突然飞身前来,在长恭耳边低语,只见长恭脸色一沉。还没来得及问,又有村民急跑来报:“保长,您赶紧出去看看吧,不知哪儿来的两帮人,在村口打起来了!”
吕胜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跑了出去。我跟长恭对望一眼,深觉不安,也紧随其后,跑了出去。
果然,两帮人马打的热火朝天,尘土飞扬。吕家村很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了,所以虽然害怕,但不少人还是好奇地躲在村门口的栅栏后看热闹。
经过洛阳之战,我也累积了不少行军作战的常识,看出门道。眼前的人马除了没穿铠甲,全部都是专业行军标配。
一个特别硕大的身影很是眼熟,高延宗??!
再看另一方首领,竟是……韦孝宽!
这周齐大战竟然打到这儿来了?!
☆、第 87 章
“你闭嘴!”高延宗刚要申诉,被我瞪了回去。
此刻吕家村的祠堂内坐满了前所未有的重量级大人物。
左手边是韦孝宽带其属下,高延宗则领着部属坐在右侧一排,而我跟长恭坐在中间。乍一看有点两国会谈的意思。
所幸各自带的人马不多,否则真要把吕家村给掀了。
“别打了,别打了……”我叫了半天,无一人答理,声音淹没在嘈杂的打斗中。
长恭冷色跃入阵中,先一掌将高延宗振开,一回身又夺下韦孝宽的兵器反手架在他的脖子上,沉声发出一声巨吼:“都给我住手!”
这才控制了局面,顿时安静下来。我知道长恭不会乱开杀戒,尤其我们成亲前夕,故没有出声阻止。
高延宗的人马,急忙上前将其扶起,又拍又掸。
刀架在脖子上韦孝宽还能面露微笑跟我打招呼:“沈医生果然来了吕家村。于公于私,我这个父母官都失职失礼了。”
我苦笑笑,微微拱手抱拳,算是行礼志意。
目测了下,双方人马加起来不到一百,应该是各自前来,不期而遇。但在平静了很久的村落前,依然显得很突兀。为免扩大影响,进一步招惹麻烦,我只能说:“先进去再说!”
于是两拨人马以我和长恭为中心,在吕家村祠堂安坐下来。
吕胜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泄露我们的行藏,为什么一下来了两拔?……吕胜呢?站在角落!现在他的地位最低。
接到我诧异问询的目光,吕胜了然急忙解释:“俺确已按沈医生的吩咐让全村人管好嘴,沈医生对俺们一再有恩,俺们怎么会违背?!”我相信他,那……
“韦大人,您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也不想浪费时间绕圈子,直接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