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看到一盏牡丹灯笼,心里害怕。我叫你们,可你们都不在,后来,就遇到了主簿大人。他说没有事,没有看到过牡丹灯……”我像做错事的孩子似地小声说,自然也不敢提到我和主簿大人一起做了什么。
“那么说,你遇到的主簿大人,不是这位陈寿陈大人?”
我点了点头:“是一个和哥哥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子,他说他是丰县主簿,让我……莫要惊慌。”
聂秋远长眉微蹙:“名字,说了没有?”
“他说他叫任平生。”
我回答得很正常,可是任平生这三个字念出来,聂秋远却像是遭了一记惊雷猛击似的,瞬间张大了眼睛。
我头一次看到他的表情变化如此剧烈,他甚至猛地站起身来,似乎是打算伸手去抓我的手臂,但是后来生生地凝固住了。我感觉到他的心脏猛地一窒,不由心里一惊。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哥哥……”我的话没有说出口,就听见“啪”地一声脆响,然后就感觉左颊火辣辣的生疼。
原来是聂秋远扬手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
“如此不守礼,深夜与陌生男子随意交谈,今后如何为你操持婚事?需得代义父对你严加管束!”
我被打傻了,吃惊地抬起头来。这一点儿也不像他,但是他假装我不存在,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不知怎的心里并没有恼他,只委屈到眼泪掉了下来。这事儿,是我的错吗?反正,你就是看我不顺眼了,怎么都会不顺眼。我抽泣着往骆大春那里凑过去,骆大春明显也很吃惊,不过他这会儿和稀泥说:“行了行了,就这样吧,流萤也是吓坏了。”
气氛尴尬。但大堂里都是些官场高手,当即就岔开了话题,研究起县里发生的事情来。
“唉,为何本县会多这一道民俗,明明不到下元,偏昨夜是祭祀日。每年这会儿都要出事,放个孔明灯也能打起来。”
原来他们昨夜不在,是拉架去了啊。
只是,等一等,孔明灯?
我的脑中忽然有一道光闪过。
孔明灯又叫天灯,在古代多做军事用途,而现在放孔明灯就主要是为了祈福了。看来丰县祭祀亡灵的时候,也有放孔明灯的习惯,因为带着书写的信息飞上天去的孔明灯,据说可以把哀思传递给逝者。
孔明灯相传是诸葛亮发明的。当年,诸葛孔明被司马懿围在平阳,无法派兵出城求救,就算好了风向,做了些飘浮的纸灯笼,系上求救的讯息,后来果然成功了。所以会飞的孔明灯,是传递消息的好工具呢。
如果这鬼故事里的牡丹灯笼,其实是孔明灯呢?
一时间我的脑中有幻灯片闪过:挂在树顶的牡丹灯笼,现场的牡丹灯笼,密室,毒杀,天镜门,叛徒,抗日神剧……
最终,镜头定格在死者吞下毒药的刹那。
原来,是这样。
☆、No.34 牡丹灯笼(7)
可是,中间缺失了太多环节,现在的我,根本无法向他们传递信息。
比如说,死亡原因。银针都验不出来,在没有幽夜公子的情况下,如果我说这个人死于中毒,凭什么让人家信?
“死因是什么呀?”我悄悄地问骆大春。
谁知骆大春竟毫不犹豫地低声对我说:“是中毒。”
我吃了一惊。却听骆大春说:“是秋远验出来的,他说这是一种见血封喉的特殊的毒药,普通的方法根本验不出来。”
昨夜我只顾着惊叹于任平生的专业度,却忘记了,我的男神似乎丝毫不亚于他。
“骆大哥,”我指着大堂里作为证物摆着的牡丹灯笼说,“说起来,这牡丹灯笼,要是倒过来看,也有点像那孔明灯呢!”
骆大春愣住了,仿佛有一道闪电劈中了他的头脑。
“我明白了!”骆大春忽然惊喜地喊起来。
大堂里的人们惊讶地望着他。
我明白我将宝押在骆大春的智商上是押对了,这个人的聪明,恐怕也不在聂秋远他们之下,稍一提示,立马就能勘破迷局。
“我明白了,密室的原理,和这人死亡的原因!”
骆大春叫人找来了一块小小的蜡,点着了,搁进牡丹灯笼里。热气充满了灯笼,渐渐地,灯笼鼓胀起来,缓缓地向上空飘去。
“果然是孔明灯!这牡丹灯笼,恐怕是某个组织传递消息的工具呢!”
见大家都面露不解之色,骆大春便解释道:“这死者住在客栈,据店家说,终日神神秘秘,关窗锁门的,就说明这死者的身份颇有古怪之处。看现场,虽然是密闭的,在屋顶处却有一个气孔,人畜不能过,灯笼还是能放进来的。也许,是有人在给这死者传递信息。”
骆大春努力还原着当时的情景。书生正在屋里抄写金刚经,为什么要抄金刚经?据说金刚经可以令人心神宁静,由此可见,此人内心有可能非常紧张。他正在等待着什么。这时候,房顶的气孔处缓缓地降下一只牡丹灯笼。是的,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东西,一个情报,也就是系在牡丹灯笼上的一张纸条。
那么,在内心紧张,极有可能是时间紧迫、形势危急的情况下,看过之后要销毁这个情报,通常都有哪些方法?
烧。
但是烧会留下痕迹,所以训练有素的暗影者通常采用另一种方法。
是的,就是抗日神剧里经常出现的镜头:我地下党员威武不屈,将情报一把抓过来,塞进口中,还嚼了嚼,吞进肚里。
把作为情报的纸条,吃下去!
要是纸条上有毒的话,这人,可不就这样不声不响地挂掉在密室里了?!
虽然这是有一定机率会失败的杀人手段,但是设身处地地去想,成功的机率居然很大。
而且,人不是死了么!
“只是这样,还是不能锁定凶嫌是谁。”骆大春不无遗憾地感叹道。
“大春,你说得很对。”一直不吭声的聂秋远忽然开了口,“但是这案子,恐怕查不下去了。因为这个死者,应该是天镜门的人,而且很可能是--天镜门的叛徒。”
我心中一凛。死者是天镜门的人,这是任平生告诉我的。可是这一点,聂秋远是从哪里知道的?
周围所有人的神色都忽然变得凝重。大概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不知道天镜门了。
“那么说,这是天镜门在清理门户?”
聂秋远摇摇头:“清理门户的人还没来得及动手,这恐怕是策反他的那伙人干的。”
骆大春终于伶俐地问出了我心中所想:“秋远,你怎么能知道这些?”
聂秋远声音冰冷地说:“因为,任平生,是天镜门执掌实权的大弟子。”
我感觉血液都凝固了。难怪任平生对天镜门如数家珍,原来他根本就是那个恐怖组织的领导核心!
这个骗子,真是个危险的人物。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他自己才是来清理门户的,只是被对方先动了手而已!
等一等,天镜门的大弟子,为什么那么了解聂秋远?为什么查他身边的人?为什么要接近我?不对,是我无意中撞见他的……
可是,真的是无意么?
我的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担忧。
“聂大人,如果这任平生是天镜门如此核心的人物,这个名字,我等怎么从未听说过?”葛县令不解地问道。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可听说过?”聂秋远问道。
众人皆连连点头:“这是天镜门四大执杖弟子的名号,四人皆是神秘莫测的武林高手。”
恐怕,四个人还都是探案的高手吧!我心里暗暗地想着。不过,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还真是俗得可以,哪一部武打片里没有这四个啊!
“任平生就是青龙使。”聂秋远话音未落,便引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青龙在四象神中列首位,想必任平生在天镜门的地位,也是仅次于掌门的高吧?
难怪我第一眼见他,就觉得绝非俗流。
从聂秋远的神情言语来看,他对于任平生其人,是颇为忌惮的。可是我对任平生的印象,倒是着实不坏啊。他们两个,怎么会交恶呢?
“来人!”葛县令果断地说道,“既然尸首至今未能辨明身份,也无人认领,就抬出去掩埋了吧。”
看来他们对于这天镜门,也是避之如蛇蝎的。
“我们现在再去客栈,将此事收收尾。不知聂大人可否屈尊同行?”葛青松显然对聂秋远相当欣赏。
聂秋远点了点头。骆大春道:“要么我先送流萤回去吧。”
主簿陈寿上前一步,言道:“此事无需劳烦大人操心,属下自去安排,早膳也安排了些,如果小姐尚未用膳,也可先去用些。”
看来主簿除了管文书,还管理一些衣食住行的事务。
男人们都去办事了,我也就跟在陈寿身后,由他引着缓缓往大概是餐厅的位置走去。
走路间,便到了前夜遇见任平生的花园。那凉亭不远处是莲池,周围草木繁密,这个季节莲花虽然早就败了,不过这里的景致仍然很典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