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光顾着看身后,压根没有料到真正的危险是来自于她的两位好妹妹面前。
“你这贱人——”
话出掌风至。
一个雪白的巴掌迎面而来,天意眉尖一凛,眼角正好扫到脚边一块石头,顾不上它棱角锋利,狠心踩了上去。
“啊——”
天意大叫出声,单脚一跳离地三尺高,不落痕迹远离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宫装女子,声音凄厉,“我的脚啊——”
手心温热湿腻,天意边哭边抬起手,只见手上沾满了血渍,她仓皇失措,“流、流血了。”
甩出去的巴掌被天意躲过,宫装女子想再补上一巴掌,见她脚底被石头扎破,流了一手心的血,解恨地朝她甩手站在原地,语气嘲讽,“果然是傻子,走路都能伤到自己,活该!”
宫装女子话一出口,身后跟随的几个随行宫女太监立即哄然笑着附和。
见宫装女子不再上前殴打自己,天意松了一口气,眸间冷然,若是要被巴掌的凌辱,她宁愿选择石头的尖锐,就算流血破相又如何,古人言还说士可杀不可辱呢!
“千盈表妹,何必为这个傻子气坏自己,给她点苦头尝尝不就解心头之气了?”
荀韵诗果然是和对方串通好的,一见对方,便和荀韵画迎了上去。
诸葛千盈?当今皇帝与皇后所生的最小也是最宠爱的女儿?还好方才自己是以着地上的石头作掩护,避免了和她正面冲突,否则和她起了什么争执,最后凄惨的也只会是她。
“哼,你家这个傻大姐,居然敢觊觎初哥哥,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打盆水照照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
眼前女子年纪虽不足十二,眉秀眼亮,隐隐有美人胚子的雏形,一身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锦衣,身上饰物价值斐然,不然看出这位公主在皇宫内深受宠爱,不过眉眼间的傲然让人对她生不出一丝喜爱之情。
又是一个被宠坏的富二代!天意摇摇头在心里给她打了一个叉。
听到这里,天意才这飞来横祸是来自于那一起乌龙指婚,可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一个受害者好不?
不过没有想到这个贵为皇朝的公主会维护一个痴傻的男子,她可是记得当太后在大殿里指婚时,几乎所有人都是露出看好戏的神色,难为她小小年纪没有学别人看不起智障人士,但是转念一想,这诸葛千盈骂起她可是丝毫不客气,看来这人啊,还是会差别对待的。
“皇妹,你在这里作甚,母后方才在寻你呢?呦,诗表妹和画表妹也在这,真是巧啊!”
一身穿金丝滚边乌金锦衣的男子拨开身前的葱绿树枝,慢慢踱到众人跟前,面若冠玉,不失为一美男子,只是语气轻浮,天意打从心里有点不喜这人。
同天意一样,荀韵诗和荀韵画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个太子表哥。
“太子哥哥,你不在父皇身边随侍,跑来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方才你跟踪我?”诸葛千盈双目一瞪,语气颇为不满。
原来这人是东临国的太子诸葛流光,听闻此人风流好色,却又阴狠手辣,难怪她家的二妹三妹见到他脸色都有点发白。
“怎么会是跟踪呢?本太子我不过是顺路走到这里的。”诸葛流光回答得理所当然,一点也不觉得牵强。
天意看了眼偏僻的环境,眼角抽了抽,还真是顺路。
“咦?这是谁在哭?天寒地冻,小心伤了身子。”
天意脸一黑,她已经在那里哭了很久了好不?
忽而身边一阵风过耳,一男性气息近身,紧接着一只手便被握住,天意皱眉,而头顶传来戏谑的声音,“可是天意表妹在哭?”
手中肌肤滑腻,如玉脂琼浆,让久经花场的诸葛流光也不由失神。
趁着对方失神,天意猛地抽回手,继续埋头大哭。
诸葛千盈不满皇兄对这个傻子嘘寒问暖,立即开口道,“太子哥哥,你不是说母后寻我,我们一道回去吧!”
诸葛流光将手背向身后,拇指与食指缓慢摩挲,指尖似乎还有刚才滑腻触感的停留,眸光不由黯了黯,他不怀好意地看了眼天意,转身便提步朝灯火明亮处走去。
方才见天意蹲在地上哭得惨兮兮,哀嚎着自己的脚,诸葛千盈已没有教训她的心思,她冷哼一声,跟着太子离去。
等到人都离去,荀韵诗幸灾乐祸地照常数落了自家傻大姐一顿,才带着她们朝宫外而去。
天意脚一瘸一拐地跟着她们,小声抽噎着。受伤的脚不敢踩实,但是脚底传来冰凉且刺痛的感觉,让天意忍不住又要哭出来,其实刚才她是在真哭,因为那一下真的太疼了。
她想起之前在长廊遇到的那一瘸脚美人,是不是他也是同她一样被人欺负才会伤到脚,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天意心中怅然。
对了,她想起来,那瘸脚美人的蒙尘的双眸似乎有点浑浊,看起来像是呆滞。天意不由在心里摇摇头,可惜了那一双胜过宝石的眼睛。
☆、12.第12章 一条道两个头
终于走出皇宫,天意舒了一口气,她回头望着慢慢关闭的宫门,心里暗暗做了个决定,以后她要离这座牢笼远远的,一个不经意就会有祸事摊上身,不是被乌龙指婚,就是有恶男恶女找茬,太可怕了!
因方才的耽搁,宫门口等候的马车不多,天意一瘸一拐地朝自家马车走去,只是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什么?还有人要看她笑话,或者来笑话她吗?这一个晚上已经够憋屈了,还不让人消停吗?一束火气噌噌往上冒,不管了,反正她是傻子,撒泼滚打也不会有人怀疑。
但是当天意抬起眼看清对方的样貌时,火气顿时被浇灭了。
而来人明显被天意脸上红色狰狞的沟壑吓到了,天意有点不好意思,之前为了不把真实样貌露出来,让侍墨在脸上涂抹了很多胭脂,方才被石子扎疼痛哭,泪水都把妆弄花了,她可以想象此时她的样子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若是眼前出现的是别人,天意才不管自己是什么模样,她巴不得自己越惨越好,省得别人老是惦记着让自己出丑,但是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他是爹爹三十几年来的至交好友,相国大人欧阳瑾,此时他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让天意恨不得将脸上的妆清洗干净。
“天意侄女,你受苦了。”欧阳瑾语带怜惜,叹着气对天意说道。
这是来到异世这么久,天意听到的唯一一句让她窝心的话,眼睛再次湿润,一句欧阳伯伯哽在喉咙快要失口喊出来时,眼角瞥见一角云雁细锦衣,生生止住了话语,转而对欧阳瑾露出她的招牌傻笑。
欧阳瑾看着嬉笑痴傻的天意,眉间怜爱,侧眼对着身后的逆子冷声道,“城儿,过来!”
背向两人的欧阳墨城不甘不愿地走过来,看见天意,眼底嫌恶闪过,随而站在欧阳瑾身旁,低眉唤了声,“爹爹。”
“城儿,向你天意妹妹赔礼道歉。”欧阳瑾一脸严肃,夜风吹起他的官袍,虽一身儒雅,却也难掩铮铮傲骨。
欧阳墨城瞬间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爹爹,又看了眼依旧嬉笑的天意,双目瞪圆,“爹爹,你让我向她道歉?这绝不可能。”
站在一旁的天意也没有想到欧阳伯伯在这里等她是为了让欧阳墨城向她道歉,不过她没有表露惊奇,依旧站在原地痴笑玩着自己的手指。
“你做错了事,还有脸在这里跟我大呼小叫,荀家与欧阳家的亲事打你们未出生便已经定下,你不经父母长辈同意,擅自毁约,耽误人家姑娘十几年年华,难道不该道歉吗?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这些年来的圣贤书都是白读的吗?”
欧阳瑾没想到他这个逆子仍旧冥顽不灵,气得想再次对他动用家法。
“爹爹,这婚约是你们替我订下的,可是我一丝一毫都不想和她过一辈子,你看看她这个样子,配当咱们府中以后的女主人?所以爹爹您莫再提起这件事,外面天冷,爹爹早点回去吧!”
欧阳墨城语气激动,满目通红,甩下这一番话,便走到一匹黑马旁,翻身而上,头也不回地策马离去。
“这逆子,早晚会后悔的,会后悔的。”欧阳瑾看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愤怒又悲凉。
这欧阳墨城脾性烈得很,天意压根也不奢望他能够道歉,因为这比让她对着西边看日出来得更难。
“天意侄女,城儿年纪尚幼,不能分清好坏,这阵子让你吃苦了。”欧阳瑾歉意道。
回应他的是天意一脸痴笑。
欧阳瑾看着这酷似故人的眉目,眸底划过温柔的涩意,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又是东临国位高权重的相国大人。
“侄女,以后有什么难处,随时可以来找伯伯,虽然我们两家已经没有了姻亲,但我还是你的伯伯,天寒露重,你一路小心。”
欧阳瑾深深再看她一眼,便转身朝自家马车走去。
天意目送他的身影上了马车,她不知道爹爹与这欧阳伯伯的交情多深,是否知晓她装痴卖傻的事,她只记得爹爹说过不能轻易丢掉伪装,因为在面对切身利益时,人总会本能地选择最保守的一面,所以当面对欧阳伯伯的真心怜惜的时候,她也只能当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