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叔,不喜欢!”虽是疑问的语气,说出口时却是肯定了的。张烟觉得自己竟然真相了。默默给自己拍拍巴掌,竖个大拇指,之后心中感慨,果然是人生何处不狗血啊!
“可不是,洛世子摇头,燕亲王也不满意桑家丫头身子弱,于生养有碍。这两人都不乐意,就给回绝了。”柳氏嗤笑道:
“这消息传回桑家,那丫头就不好了。那时候正赶上平阳郡主去探病,听得好友委屈,气愤之下自然为她鸣不平,这才有了你先前见得那一幕。”说到这儿,柳氏轻笑出声,笑盈盈的说道:
“这出戏唱了好些时候了,平阳郡主倒是个有恒心的,身份又高,世子一个大男人不好跟她纠缠,为的不是怕了她,却是不好短了皇帝面子。”
“哦!”张烟明了的点了点头。心道,谁都知道平阳郡主是皇帝罩着的,洛凌渊不给平阳郡主面子,就等同于不给皇帝面子。小喽啰不足为惧,幕后大Boss才最要紧。
脑子里正盘划着人物关系图,就听到柳氏的话音叹了一声,淡淡说道:
“唉!那桑家丫头也算是个有胆气的。敢豁出自个儿名节挣心仪的姻缘,只是……只是,此番行径与逼迫无异,堂堂男子受此压制,如燕亲王世子那般骄傲性子,便是桑家丫头得逞所愿,婚后又当如何相处呢?”
“洛叔不娶她不就行啦?”张烟懵懂问道。怎么说也是个亲王世子,这世上身份高过他的人都是有数的,娶妻之事虽不能全由自己,但在划定的范围内挑个顺眼的还是可行的吧!除非……张烟心中一动。
“好像不成呢!桑家也得要脸。他家女儿摆出这样阵势,若是不能圆将回来,姓桑的老脸都要被揭下来了……她还能嫁给谁?哪家不要脸面,会娶个心有所属的女子为妻为媳,等着带绿帽子吗?”
“再者……桑越申时任户部尚书,正是重用时候,他是皇帝的心腹大臣,这点儿面子皇上会给他留的。况且……”柳氏眼中满是讥讽,语气却很柔和:
“况且,桑家那丫头打的不就这样的主意,若不是她老子得势,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如此?桑家,怕也有这个意思,不然怎会任平阳郡主胡闹,却默不吭声。不过,即便最后成了……”话到最后停住,狭长凤眸缓缓睁开,眼底一片蔑色,声音轻的似乎含在口中一般:
“至多,也只到这里罢了!”
仿若喃喃的话语,低不可闻。张烟跟柳氏头挨头的贴坐在一起,却是听的清清楚楚。柳氏说的含糊,张烟心里明镜似的,一清二楚。
皇家的事儿嘛!老一套,既要用你,又得时时刻刻防着你,越是血缘亲厚,越是跟看贼似的!
若是允了桑家小姐的心愿,除了表示对心腹的看重,未尝没有监看的意思。燕亲王也不是糊涂人,怎么不明白其中蹊跷?只是……洛叔得委屈自己献一下身,以安君心。
反过来,桑家小姐的日子也未必会惬意的说,柳氏的话也透出这么个意思。
呃!换成不讲究的说法就是——你能借着皇权逼着人家不情不愿的娶了你,娶回屋以后,关起门来的私房秘事,皇帝管不着吧!人家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人对你冷暴力,你无可奈何吧!你有苦说不出吧!了不起你还能让皇上下旨,强让人家跟你一个被窝睡觉不成?
脸皮再厚也说不出来这话啊!哑巴吃黄连,自己作的苦只能自个儿咽了呗!
张烟默默为洛叔点一根蜡,这少年悲催的。好赖也是个皇亲,连娶个媳妇儿都得被人压着,难怪脸色又僵又黑。张烟恍然忆起那人眉宇之间的凛冽沉然,心中可惜的咂咂嘴儿,如他那般骄傲,若是不幸被柳氏言中,应会觉得耻辱吧!
看来,不论位高权重几何,都有那么几个不能尽善尽美的遗憾呢!
柳氏怔怔出神了一会儿,眼睛眯了眯,似有所感,低头正想说什么,却见张烟摇头晃脑,笑的一脸古怪,便眉眼含笑,轻轻掐了掐她精致的小下巴,对古灵精怪的小女儿轻声叫道:
“烟儿?”
“嗯?”张烟困惑抬眼。
柳氏神色间透出一丝郑重,指尖轻抚着粉雕玉琢的小脸,对上一双清楚纯净仿佛最珍贵的黑珍珠般的大眼睛,语气温和,淳淳教导:
“烟儿,你记住。这事间于女子本就艰难。虽说大夏风气使然,于女子而言,要松泛的多。但此种境况之下,更得自重自省才是。”
柳氏眼神温润,似潺潺溪水流过,清亮的惊人。
“大夏出了个朝华,行事胜过男子千倍,便是开国高祖皇帝,都得让她三分,对她敬服的很。受她影响,自那以后,凡是有些底蕴的人家,莫不将女儿金贵将养,教以学问,谁知晓,会不会出来第二个朝华,甚至第三个、第四个……然,这却不是女子私德有亏的借口。”
话音突地一转,柳氏温软语气缓缓绽出一丝凌厉来。
“娘以为,不管何时,身处何种境地,女子傲骨不可丢。既然有幸,得以学识、开智、明理,便以己身之正行于世间,才为正理。却不是叫人拿着小聪明,不择手段行龌龊之事,没得让人看她不起。”
“如桑家小姐一般,便是嫁了,又能如何,私德已坏,即使洛世子不在意,除却谄媚逢迎之辈,旁人笑颜观她,心中却早已将她贬入尘埃之中,不复初昔。”
“又如平阳郡主,天时、地利、人和,她将将独占,却不思上进,内修思达,只凭着副皮囊和奉承捧起的燥造骄性,自顾洋洋得意,以为就此便能承继朝华公主衣钵,哼!真真是妄想。”
柳氏收敛唇畔冷笑讥讽,扶着张烟稚嫩双肩,语气清越:
“旁人怎样糟蹋,我是管不着。只我张家女儿,你须得牢牢记得:自重、自爱、自省、自律。会些妇人间的狡诈心思不妨,心却不能长歪。做人行事,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不无辜欺辱旁人,也不能软弱被人欺。把持心中正道,以此为镜。”语中锋芒渐渐敛去,柳氏目光璀璨,扬起一抹动人笑靥,傲然缓缓说道:“如此,便是不巧惹出什么来,也有长辈于你撑腰,不用惊怕于它。——你可明白?”
“明白了!”张烟乖乖巧巧的点了点小脑袋。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张烟自个儿心里给母亲大人的第一次有感而发的教导下了总结:大意就是,只要你不捉急作死,你就可以尽情撒欢儿,偶尔作一下无伤大雅的孽,也是不要紧的。咱背后有人,只要对方靠山不太硬,不去没眼色的往天上戳窟窿,一切都是木有问题的!
这样简单的要求,幸福的未来,张烟觉得自个儿又不脑缺,做到这几点小case啦!只要一想到,光明美好的未来正殷切的期盼着她,张烟就觉得很是圆满,自个儿的日子非常有盼头,让她很激情啊很激情!
张烟心里的小人儿双手叉腰,仰天大笑,上辈子使劲儿努力的目标,这辈子分分秒超额完成,这种感觉——实在的爽爆了呜哈哈~~呜哈哈~~!
☆、第21章 两年后
宽敞明亮的书楼中,冉冉墨香在空气中缓缓侵染开来,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直直的射入室内漆黑沉密的书架之上,空气中的颗颗尘埃欢快的上下打滚儿,如轻轻微风飘然落下,缓缓沉淀在铺着厚重长绒地毯的地面上。
寂静无比的屋内倏然传来书页翻阅时的沙沙声,顺着声响望去,只见瑰丽浓重的长毛地毯上,静静趴伏着一个红色身影,小小的、纤细的一团。
细细看去,大约七八岁女童的模样身量,莹白如玉的小脸上,精致的五官仿若色彩勾勒而出,柳叶长眉,极致妩媚的凤眸,挺翘的小鼻尖,粉嫩如樱花瓣的菱形唇瓣,无一不是上天的精雕细琢。 此时,她正凝神垂眸,专注的看着书册,唇瓣时而微动,仿佛细细品味,又或执笔于手旁笔记上写下些许感悟。身后的小腿间或悠闲的翘起,左右晃动,一派悠闲享受的模样。
忽然,室内的宁静被打破,门口传来些许动静,女孩眉头微颦,显是已被惊扰。
不一会儿,书楼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不过几步,便沉了声响,显是踏到地毯之上,悄然无声。几个呼吸之间,张烟头顶便被一片阴影笼罩,旋即清脆的叫声回荡在张烟头顶。
“小姐?——”
“知道了!”
张烟认命般的叹口气,知晓今天是不能赖在这里了。只得将自制的叶脉书签小心的放入书页中,缓缓的合上书册,这才慢条斯理的收拾起自个儿的手札笔记。
桃子在一旁看着,忙将备好的竹篮递过去,如往日那般将笔墨纸砚一样一样摆放好。这才退至一旁,看着自家小姐懒散的坐在地毯上,很不文雅的伸了个懒腰,继而慢吞吞的起身,缓缓的整理衣裙,待一切收拾妥当,这才负手背后,樱唇微动,淡淡道:“走吧!”
说着便步履漫漫往门口走去,桃子无语看着自家小姐的背景,来不及愣神,便紧走几步,跟在身后。她家主子真是愈发疲懒了,整日窝在书楼里,要不是夫人掐腰瞪眼,再三告诫,怕是吃饭睡觉都得在里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