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爷与女儿心有灵犀,林柏话音一落,他便将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拍,脸色一板,低喝道:
“胡闹!你胆敢将你妹妹的事出去胡乱说嘴,就等着挨板子吧!我家女儿可不需要那劳什子虚名?你可记得?”
一想到自家娇娇弱弱的烟儿被人悬于嘴边,张三爷便觉得一股邪火直往头上涌。外头的才女他不予置评,如朝华公主那般他也佩服得紧。然烟儿那么个娇贵精致的小姑娘却是轮不到外人置评。因此,只要对象不是自家小闺女儿,那就一切好说。
林柏被张父黑脸吓得缩了缩脖子,偷偷抬眼瞥向柳氏,瞧见娘亲眼中的不赞同,也晓得自己说差了,身子不自在的挪了挪,低声道:
“记得了!”他也就是这么一说,也没真想说出去的意思。
想了想,又抬头保证道:“我出去嘴巴紧着呢!”一点儿风声都没漏。妹妹这么可爱,软软的、甜甜的。他们还宝贝不够呢!外头那么多狼,万一招来怎么办?他才没那么傻呢!
“知道就好,往后行事多思多看,谨言慎行。”张三爷眼中厉色渐消,仍肃着脸,训诫道。说罢,转头对着张烟,笑的春风和蔼,温言细语,问道:
“烟儿可想去学院读书?会有很多小姑娘陪烟儿一起玩儿哦?”其实,他更想女儿呆在家,外头坏人可多了,烟儿又招人喜欢的很,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怎么办?哎呦!想想就觉得心疼的很!
林柏瞧瞧的撇了撇嘴,就知道儿子不值钱,他爹对着妹妹眉毛都笑弯了,从没高声说话过呢!
张烟很无奈,她已经七八岁,搁旁人家里琴棋书画都得开始学了,偏她爹总把她当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累着她,吓着她,柳氏只这一个女儿,也纵容的很。要不是她内里芯子早熟了,知道自己看书学棋,不定得让他们两个不靠谱的养成骄纵跋扈的小恶霸。
抬头见张三爷一脸宠溺的看着她,眼底的疼爱不容忽视,张烟心头便暖暖甜甜的,这辈子有这样一对父母和兄长,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太厚爱她了。
“爹爹,我仔细想了想——”张三爷可怜巴巴的盯着她,满眼都写着“咱不去了吧,乖乖!”,信息传达太强烈,张烟咬着嘴唇强忍笑意,面容努力做出认真的模样,软软糯糯的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
张三爷心里松了口气,笑的满脸桃花开,随即察觉到不妥,便收敛了笑容,但向上翘的嘴角却怎么也拉不直,轻咳一声,言不由衷道:
“烟儿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这时,屋子里的人都看出张三爷问的多么的勉强,柳氏抬手拿帕子掩着嘴角,遮住唇畔抑制不住的笑意,林柏歪着嘴做鬼脸,凑到林松耳边不忿抱怨:“爹他明明不愿意妹妹去的,偏还一问再问,真虚伪,嘶——”
林松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看着揉着手臂呲牙咧嘴的林柏一眼,笑容温和,眼含警告。
“不用再考虑了,我不想去,人多嘴杂的我不喜欢。”张烟笑的乖巧,她喜静满府皆知。说罢,眼神一动,微微腼腆的垂着小脑袋,甜甜软软道:
“——而且,我在家还能陪娘呢!”咦!忒肉麻了!
张烟子自个儿就受不了了,然而柳氏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女儿贴心的不得了,教人心里熨帖得很,眼中的宠溺疼爱快要将张烟给掩埋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疼爱烟儿的好!
林柏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一向是挨揍的那个,还从没享受这么腻人的温情,一时间小心肝儿酸酸的,瘪瘪嘴,小声喃喃道:
“妹妹最会哄人啦!噢——”
林柏捂着脑袋,转头对偷袭他的林松怒目而视,然而抬眼对上兄长眯成弯弯月牙的目光,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认命的缩了缩脖子,不敢放肆了。林柏苦着一张包子脸,颇觉悲催,家里数他最可怜了,竟是连句实话都不让说了,真是没法活了,呜呜~~
林松只当没瞧见傻弟的耍宝,无视忙着欢喜和感动的老两口,对着张烟,温和的笑道:
“烟儿,不管要不要去芳草帼苑的女学,你都得去一趟学院。”
“嗯?”
张烟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眼清澈黝黑,眼底是浓浓的疑惑,林松宠溺的摸了摸妹妹柔软的发顶,语气更显轻柔:
“虚音大师给你捎了东西,托付秦夫子亲手交给你,如此,你须得自个儿跑一趟。”
虚音大师?
老和尚!
张烟傻傻的看着眼前温柔清俊的脸庞,心绪早已神游天外,她觉得脑子有些晕,她憷那个老和尚,躲都来不及!
送东西?
老天,他们之间的情谊还没深到千里送鹅毛的地步吧?
脑海里浮现出老和尚笑眯眯的菊花脸,张烟浑身一激灵。
不知道为什么,张烟有一种不好的直觉——有麻烦了!
☆、第23章 秦夫子
翌日一大早,张烟收拾齐整,带着桃子坐上两个兄长的马车,准备去瞧瞧那个神棍老和尚到底给她捎带了什么东西。
神神秘秘的,还非得让她亲自去取?
张烟昨儿一休没睡好,心头里就想着这事儿。说实话,她一点儿都不想要老和尚的特殊照顾,还命格奇特?老天爷,这话就跟催命赶魂儿一摸样儿啊!
天晓得,那位同她命格相像的故友是哪路神仙?
林松看着自上车后便一脸纠结,小眉头紧紧皱着,整个人都散发出“我很烦恼”的信息的张烟,眼中闪过一抹柔和笑意,唇畔的微笑也不再如平日对外人那般标准化,弯曲的弧度全都相同,跟拿尺子丈量过似的。
此时,林松笑意清浅却隐含关切,拿起小几上备好的牛乳,倒上一杯,递到张烟眼前,对上张烟诧异抬头的眼睛,语气温和宠溺:
“想什么呢?能把我们家烟儿愁成这样儿?”
见张烟眨了眨眼睛,接过杯子,双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秀气的啜着,疼爱的抚了抚她的发顶,忽的心中一动,眼珠一转,探究的盯着烟儿精致如白玉的脸庞,试探道:
“可是为了虚音大师所送之物烦扰?”这话说的林松自个儿都有些不信,然看到烟儿惊讶的抬头,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看着他,心中已是了然。
随即啧啧称奇,旁人想跟大师扯上一丝半点儿的关系都千难万阻,临到烟儿这儿,竟是嫌弃上了,真是,真是……
林松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然到底不忍妹妹烦心颦眉,身子挪了挪,坐到张烟旁边,温言劝慰:
“烟儿无须忧心,虚音大师不是坏人,全因咱们烟儿乖巧讨喜,大师心生欢喜,这才大老远的叫人送东西给烟儿。”
才不是!张烟垂着头,忍了又忍才没有暴吼出声,同时心里一团悲愤,为毛没人瞧出那老和尚伪善笑脸之下的奸诈,他会好心送她东西?
呵呵!别搞笑了,上回送她那两食盒的莲酥,指不定是揶揄她出丑那回事儿呢!可是,这话不能说,要不,首先说不明白的就是她。可是,这种独自憋屈的感觉真叫胸口闷气呀!
不能理解张烟内心无法言说的苦闷的林松同学,还在淳淳教导:
“……即便那物件烟儿不甚喜欢,放在一边就是,然礼数须得周到,大师一番心意不可辜负。”
“可是……我和老、大师他,不熟来着。也就,也就一面之缘而已。”张烟知道林松说的有道理,但心底抑制不住的憋闷,想了一会儿,还是不甘心的小小反驳一下,委婉暗示: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那老和尚明显对你妹子不安好心,指不定是要拐了她的节奏,大哥,你要警惕呀!
“所以说啊,我家烟儿乖巧可人,惹人怜爱,便是如大师那般超脱世外之人,只看一眼,都觉得好呢!”
林松笑道眉眼弯弯,眉开眼笑的大夸特夸自家可人疼的妹妹,越说越觉得有理,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那叫一个真心实意啊!
林柏嘴边儿的点心渣儿都来不及擦,听到兄长的话,立马满脸赞同的使劲儿点头,嘴里含糊道:“大哥说得对,说得对!”虽然妹妹没有外人以为的那般柔弱腼腆,但可人疼这点儿却是毋庸置疑,他也觉得有个玉娃娃模样的妹妹很骄傲来着!
两双眼睛满含疼爱宠溺的直勾勾瞧着她,张烟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压根顾不得脸红害臊,只满心满腹的愁苦有口难开。然而,终归不愿辜负他们关爱,便昧着良心,扯起嘴角,嗔道:“哥哥!可别再夸我了。”
看着两人戏谑的眼神,张烟觉得开口都费劲儿的很。
“大哥、二哥,你们放心吧!我明白的,有什么事回来关起门来再说,在外头我知道分寸的。”
林松满眼欣慰,宠溺的拍了拍张烟的粉嫩脸颊,轻声笑道:“乖~”
林柏则好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看着张烟,拍着手大声笑道:
“大哥,你快看,妹妹害羞了,脸红了!”
屁,张烟真想一口老血喷到林柏脸上。她这明明是气得,憋气憋得好不好?深深吸口气,抬眼便瞧见林柏正拿手刮脸羞她,真是幼稚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