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一住二楼,楼下是大厅,专供人吃茶用餐,还有一个小小的舞台,用来说书唱戏,前来听戏听书的人不少,所以客栈的生意也不错。
这家客栈里的说书,白云一昨天来的时候就领教过,说的蛮不错的。昨天说的是武松打虎,白云一对武戏还算喜欢,所以一顿饭下来,也听得津津有味。
今天原以为还是会说武打戏,没想到一开场说的却是儿女情长。
若是换作以前,她或许还能听听,可是现在这些儿女情长对于她来说,或许是这天下最荒谬最虚情假意的东西了。
于是她点了茶与早饭,准备吃完就上楼去。可是在吃饭期间,说书人并没有休息,白云一也在心不在焉的听着。
原本她是丝毫不在意的,可是听着听着她突然觉得不对了!
这故事大抵说的是一个王侯公子,爱上了一个为祸世人的妖女。
公子对妖女一片痴心,却不想所爱之人却是一介妖女,当他得知真相后无法接受。妖女却跟他说只要他愿意,他们就夺了这天下,从此他们两个就是这天下最高位的人。
然而在面对心爱之人和天下苍生的艰难抉择下,这位公子终是放弃了前者,选择了天下苍生。
听完整个故事,白云一心里明白,这个故事中的王侯公子想来就是现今大历朝的三皇子殿下凤衍卿,而她嘛,则是这故事中当之无愧的那个妖女了!
她觉得好笑,于是就真的扑哧轻轻笑出了声来,而众人却都在忙着鼓掌叫好,声音最大掌声最多时便是那公子持剑将妖女一剑斩杀的时候。
从袖中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就要起身上楼,却忽然听得旁边一桌的客人在议论,不禁又坐了下来,侧耳细听。
“哎,这故事说的真是太好了!”
“是不错。可你们知道吗?这故事是真事,这故事中的人也是真人。”
“哦?是谁啊?”
那人朝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出了一个名字,众人皆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原来竟是他……此前传闻他一剑刺死妖女,我一直以为是假的,没想果真有其事。”
“要说这三皇子殿下,那可算得上一个传奇人物!据说他并非宋惠妃的亲生儿子,他的亲生母亲只是一个婢女,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了。传闻他与宋惠妃的关系并不和睦,所以从小就住在外面的别苑,两人很少见面。他却是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便会,琴棋书画文武双全,长得也是一表人才。但不知何故,当今圣上却不喜欢他,常常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他自作聪明故弄玄虚。”
“虽然是爹不疼娘不爱,但他并不抱怨气馁,仍然用功学习,处处为百姓着想,远的不说,单看这几年,他做的好事就不胜其数。”
有人不以为意道:“我看呐,未必就是什么好的。出生在皇家,如果没有一点心机手段,一个没有人保护的皇子,如何能安然至今?这其中究竟是真仁或是假善便不得而知了!”
这话说的一针见血,刚刚只顾着吹嘘的人不禁嘿嘿笑了两声,附和道:“那倒也是!”
如今这三皇子殿下各种仁善各种好在百姓之间可谓相互流传,现在可谓人心所向,推倒太子之后又成为储君的最佳人选,更是权势滔天,人人敬畏巴结的时候。
在这种情况下,竟还有人说出与众人不同的真实看法,实在让人惊讶。
白云一不禁生了一丝好奇,不由得转头去看,却是一个生的体面干净的年轻男子,一身的书生气,是个读书之人!
有人继续道:“说起这一表人才,他与安平候家的千金可谓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壁人。本是一段美好的姻缘,两人本来都要成亲了,却被那妖女耽误了吉时,惹得安平侯大怒,当即取消了婚事……”
刚刚那个年轻书生又道:“若真的是有心缔结良缘,安平候爷定不会拿未出嫁女儿的声誉开玩笑。这大婚之日却偏偏定在妖女出斩的当日,岂不是太过凑巧了?想来事情究竟是个什么样,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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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偷得浮生9
白云一不由得又多看了那个年轻人两眼,眼神里有淡淡的赞许。现如今这局势,看得清的人已是很少,看得清的人也未必就有胆量说出来。眼前这个人穿着普通,浑身上下朴素无华,显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家的公子。
听他说话一针见血,句句戳中事情的中心点,而旁边的人,不去反驳,点头附和,想来定是个服众,有声望的人了!
年轻男子似乎感受到她频频投来的目光,不经意的一回头。
四目相对下,两人皆是淡淡一笑,随即各自移开目光,并无过多交集。
此时晨雾已散,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街道上的人也是越来越多,进入了都城里繁华热闹的一天。
突然,街道上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客栈里的人统统跑出去看热闹了,剩白云一一个人坐在大厅。
客栈老板拎着一壶热茶走过来,一面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替换,一面笑问:“哎?这位公子,你不去看看热闹吗?”
白云一摇摇头,执起杯喝茶。
客栈老板见她一点都不感兴趣,一颗八卦的心一时无处发泄,大厅内又没有其他人,于是十分热心的又道:“您就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客栈老板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白云一淡淡一笑,“您说!”
“哎,好嘞~”客栈老板一听,立刻两眼放光,一抬腿,坐了下来。
“一看公子您就是外地来的吧?其实这外面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当今圣上的义子五皇子啊,从成国回来了。”
“义子?五皇子?”
白云一有些疑惑了,前三年,她虽一直在帮凤衍卿做事,却是很少出门,也没有进过皇宫,皇帝儿子虽多,但那时凤衍卿的对手只有一个太子,她对当今的皇室知道的是少之又少!对于这个皇帝义子自然更是一无所知。
客栈老板见她已经来了兴致,说的更起劲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说起这位五皇子,其实他并不是我们大历朝的人。十几年前,成国开始强大,那时当今圣上刚刚登基,正是最容易被一点风雨动摇的时候。有谣言说,成国日渐强大,粮草肥沃,恐有一日举兵来犯,谋夺江山。皇上听信了此谣言,故借太后寿诞,派使者前去成国接了成王,成王妃,还有他们刚出生两个月的幼儿前来做客。”
“成王不疑有他,便带着妻儿千里迢迢而来,还带了很多贺礼前来恭贺太后寿辰。谁知,这一住就是十天,临回成国前,皇上却命人扣下了小王子,并颁布诏书昭告天下,说要将之认做义子,按排名便成了五皇子。”
说到这里,客栈老板不禁有些伤感,“这五皇子从小长在大历皇室,每年也只腊月允许回成国待上十日,据说回去也只能在大历边境的驿站内和父母相见,周围都是重兵把守,重重守卫密不透风,名义上是保卫,实际上是包围啊!唉……”
客栈老板显然是个极容易伤感的人,白云一看着他拿袖抹泪,却只是淡淡一笑,并不言其它。
客栈老板抹完泪,又道:“不过这位五皇子长得据说是相貌堂堂气质不凡,传言他自幼身体孱弱,年纪轻轻却有不少的旧疾,不过很爱医术,打小就拜了太医院的太医做师傅,如今治病开药完全胜过他的师傅了。”
白云一端着茶杯的手一顿,脑海中忽地想起什么。
孱弱?会医术?大历朝皇室五皇子?姓凤吗?
“敢问五皇子可姓凤?”
“自然姓凤,名为离苏。”
街道中心,一队长长的人马缓缓行驶而过,豪华奢侈的明黄色马车是皇室专用的颜色,马车的四周都是用金线串连的各色水晶珍珠做珠帘,里面则是一层晚霞红薄纱。巨大的楠木车轮一圈一圈的滚着圈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名贵的珠帘在马车缓慢的前行下轻轻摆动,温暖的阳光洒下来,不知晃痛了多少人的眼睛。
车内隐约可见一抹身影,倚着柔软的金丝枕,十分的雍容随意。
微风拂过,吹动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帘,仿佛有乐在奏,清脆空灵。
客栈二楼的一间房里,白云一目送着车队缓缓离开,唇角无意识的微微扬起。
都城的夜,十分热闹。
因为临近除夕夜,城里举行了灯会,街道上摆满了卖各种小物件的小摊,随处可见挂着的五彩灯笼,倒映在悠悠荡漾的小河里,一片火红。
河里,有挂着各种灯笼的船只缓缓驶过,街上更是人挤人,吆喝声叫喊声此起彼伏,一派祥和景象。
与此同时,城东门有一辆紫色马车缓缓驶来,驾着马车的是一个眉目清朗的黑衣女子,没等守门士兵阻拦,她已从怀中掏出一枚黑铁令牌,士兵见令牌,躬身行礼,城门大开,黑衣女子一扬马鞭,狠狠的抽在了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飞速往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