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宋斐还是觉得心渐渐凉了。他看重大皇子,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仁孝。出于一位父亲的私心,宋斐不希望在自己身后发生手足相残的悲剧。尤其是三皇子,他从小灵慧异常,格外招宋斐的疼爱。本来宋斐以为,让三皇子之母登上凤位,将来也能为他撑腰。何况大皇子在宋斐的眼里,是真真有一颗赤子之心。
谁知,近日里大皇子的举动,看在宋斐眼里,却是完完全全地变味了。一个念头从心底里升起,宋斐不得不正视它,那就是大皇子所谓的仁孝,所谓的赤子之心,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而自己这个站在天下至尊位子上的皇帝,人人莫不尊崇的皇帝似乎是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欺骗了数十年。更加悲哀的是,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哪怕是一点点的端倪。
宋斐的心更加凉了。
那么是否意味着,这前朝后宫还有无数的人在用一张看似毫无破绽的脸在欺骗着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 曼茶坨,纯属虚构……
☆、宫斗文尾声
宋斐恹恹半躺在床上,正等着易弦给他喂药。易弦小心翼翼端起药碗,一勺一勺吹凉送到他的嘴中。许是佳人在侧,又许是情意动人,宋斐没有如同以前一样发脾气。他蹙着眉头,还是咽下了这些苦涩的汁子。
“皇上近些日子看起来好多了。”易弦给宋斐喂过药,甚是欣喜道。宋斐被她喜意拂面的小脸,也渐渐愉悦起来。
“禀告圣上,大皇子、三皇子求见。”杨德礼突然打破了二人之间的甜蜜氛围。宋斐听见是这两人同时求见,眼中不禁有些复杂之意。
自他病来,大皇子与三皇子来得最勤。只不过,大皇子更像是来邀功,今日处理了哪件政事,如何相宜,又如何与哪位大臣言谈欢悦。宋斐听得心中发凉,只觉得大皇子真是迫不及待要将自己从这位子上赶下来,取而代之了。
不同的是三皇子。三皇子每每来,总是掩盖住一脸急色,捡些得趣的事儿为宋斐解闷。若是易弦,皇后二人皆不在身边,他总要亲自端起药碗侍奉。比起大皇子的邀功模样,三皇子才是更像宋斐的亲生儿子,将他当做父亲一般的孝顺。这些日子下来,三皇子消瘦不少,看在宋斐的眼中,也是感叹不已。
即刻间,二人已经迈步进来。易弦早就回避出去,所以宫室内便只剩下了两位皇子、杨德礼与宋斐。
“父皇今日气色甚好。”三皇子刚刚站直身子,便急急匆匆奔到了宋斐床边,惊喜地叫道。大皇子不知道三皇子在宋斐面前竟是这幅样子,他尴尬地咽下嘴边的话,也附和道,“三弟所言极是。”
宋斐抬起眼皮只是略略瞟了一眼大皇子,就看向三皇子温言道,“还不是多亏了你与你母后的照料?你们都是朕的大功臣。”
“什么功臣不功臣?”三皇子道,“我只知道我是子,自当要孝顺父皇。如今父皇安好,儿子心中可是说不尽的欢喜!”
“你这孩子。”宋斐笑起来,他看见大皇子立在那里很是尴尬地样子,才说道,“好了,见到朕身子好起来,你也当放心了。朕与你皇兄有事要谈,你先出去吧。”待到三皇子离开,宋斐才开口道,“说罢,你有什么丰功伟绩又要禀报?”他语气里的讽刺意味甚浓,看都不看大皇子一眼。
大皇子不知道是没有看出宋斐的不悦,还是暗自忍气吞声了下去。只见他露出一副笑脸来,回道,“父皇,今日儿臣来,真真是有一件大事要禀告。前几日儿臣外出游访民情,遇上了几个怀才之人。儿臣与他们相谈甚欢,这几个人当真是满腹经纶。可惜怀才之人,却无伯乐。”
“是吗?你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宋斐直接问道。
“这……儿臣没有那种想法。儿臣只是觉得天下多才之人甚众,科举之事多有弊端不能将天下有才之人选尽。幸得了那几位才子的推心置腹,他们竟想出一个极好的点子来。”大皇子说到了此处,仿佛有意卖关子一般,停顿了下来。
“说罢。”宋斐不耐地回了两个字。
“他们劝儿臣成立一个集贤馆,放上若干学识过人的大儒坐镇,再科举之外广收贤德之士。若是极为杰出的,便推荐到合适的位子上去……”
“闭嘴!”宋斐听到这里,实在是忍无可忍。他握住拳头狠狠砸向墙面,厉声斥道,“你的心思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给朕滚回你的皇子所,禁足一个月,好好反省!”
大皇子犹在得意之中,冷不丁被宋斐的暴喝惊到。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宋斐,不禁有些委屈道,“父皇,儿臣做错了什么。儿臣是真的想为父皇分忧……”
“分忧?”宋斐冷哼道,“我看你是有更大的心思。滚出去!”
这声“滚出去”说出来,大皇子只好仓惶狼狈地离开了屋子。看着他踉踉跄跄的背影,宋斐愈发气结起来。他吩咐杨德礼道,“你下去好好查查,这位大皇子殿下究竟是受了哪个人的蛊惑,竟然如此模样!叫朕知道了,定要剥了他的皮!”
此时的宋斐终究还是念了一份父子之情,不愿相信大皇子当真是自己移了心思,只觉得是受他人蛊惑。
三皇子回到皇子所,还未来得及歇息,就看见一个模样俏丽的丫鬟等在那里。他连忙使了一个眼色,让那丫鬟跟着自己进了无人的内室,才问道,“玖春,你有什么事?莫非是母后又有什么吩咐吗?”
玖春行过礼后,才压低声音道,“回禀殿下,娘娘让奴婢来,是想知会殿下,以后还是如此就最好,莫要再皇上面前做出其他姿态来。”
“知道了。”三皇子淡然回了一句。
他向来以为母妃——不,母后是不乐意自己参与这等事的。谁知,母后竟然悄悄派遣了玖春来吩咐自己抓住机会。若不是玖春,他还不敢相信母后竟然也有了和他一样的心思。既为母子,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将自己的计划,自己的人手等等通通禀告了母后。母后打定主意此事要瞒下来,所以他也装得不知道一般,只是等玖春来了才会和母后坦露一二。
如此一来二往,三皇子也尝到了甜头。他自小聪慧异常,懂得藏拙,所以才会在宋斐的眼皮子底下建立了不少人手。他也明白宋斐的心事,最是看重“孝悌”二字,自然要好好在宋斐面前表现。
玖春从三皇子处出来,并没有回到凤仪宫去。相反,她继续走在了皇子所中,最后敲开了一扇房门,迈步进去。
“公公,大皇子殿下近日如何?”
“自那日被皇上禁足后,脾气是愈发的狂躁了。整日里骂个不停,还扬言要……要除了三皇子殿下这个孽障。呸呸呸,老奴说错话了,掌嘴。”
“无妨,这又不是公公的原话。那么既然如此,还请公公多加留意。要是大皇子殿下有什么异常之举……”
“放心,一定,一定会禀给皇后娘娘。”
“还有这番话……定要一字不差的说给殿下听。”
“明白明白,还请姑姑放心。”
夜里皇子所内,大皇子屋内是一片狼藉。朱克昌进来时,大皇子正要拿起一壶酒往嘴里灌,朱克昌快步赶上去夺下了酒壶。他气恼道,“殿下,这是做什么!眼看着这一个月圣上与三皇子殿下越来越亲近了,殿下还要如此是在自毁前程吗?”
“自毁前程!我又何来前程可言!”大皇子见酒壶被夺走,不满地叫起来,“快将酒壶还我!”
“殿下,何必如此折磨自己!老奴今日就把话说明白了,这皇位迟早还是殿下的。”
“什么?”大皇子被朱克昌的话惊住了,他忍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殿下好好想想,皇上的身子已经不大好了。据太医所说,如今也不过是强弩之箭而已。这十几年来,唯一被当做储君培养的,还能有谁,不就是殿下吗?更何况殿下也得了群臣的认可,难道等圣上……时,这个位子还能传给别人不成?”
大皇子被朱克昌话里的意思所吸引,他猛地抬头看向朱克昌,嘴里喃喃说起来,“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
“殿下!老奴的话句句在理,皇上这病只要好不了。那么天下之主的位子,就不会给了别人!”
“只要,病好不了……”大皇子反复琢磨起这几个字的意思来。
夜渐渐深了,朱克昌早已退下,只留下了大皇子一个人,在明灭的灯火光中,静静地思索着什么。
很快,一个月就过去了。杨德礼调查出来的事实自然是没有人蛊惑大皇子。这样的结果在意料中,但还是让宋斐心中一痛。不过他身子渐渐好起来,已经能处理政事,也无需大皇子掺合了。只是那怀疑的种子在宋斐的心里渐渐生根发芽,生长起来,叫他怎么都不能忽视这个令人难堪地问题。
今日大皇子又要来探望宋斐,宋斐也答应了。他心中莫名地盼着大皇子能够再回到以前那个乖巧孝顺的儿子模样,但那怀疑又深深动摇他的内心。在如此的纠结之中,他看到了大皇子清瘦的身影,一步步走到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