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宋斐心头仍然放不下易弦这个人,今日他来,在长安宫内呆了许久,直至夜□□临才匆匆离去。不用多问,肯定是到宜兰阁去了。
素兰见宋斐最后还是离开了,忍不住生气起来,“那个素锦真是狐狸精变得!竟然勾得皇上总是离不开她!要奴婢说,她也不过是一介庸脂俗粉,哪里能比得上娘娘!”
易弦不置可否,只是低低说了一句,“宋斐,你已经离不开她了吗?”
素兰并没有听到这句话。
夜里寂静无声,易弦也放下了一身的戒备,沉浸在睡眠之中。蓦地,一声惊叫划破了夜空。
“娘娘,大事不好!皇上在宜兰阁晕厥了过去,太医与皇后娘娘已经赶去了!”一阵摇晃之后,素兰惊慌的声音传入耳中。易弦有些朦胧地睁开双眼,正是素兰那一张急切地脸。她微微闭闭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清明。
“怎么回事?”易弦迅速起身,一边让素兰伺候着着衣,一边问向她道。
素兰摆摆头,回道,“奴婢也不知。只是那边皇后娘娘传话说……”突然间她吞吞吐吐起来,“说是……说是,皇上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是吗?”易弦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担心今日皇上来此喝茶一事?放心,那茶你我都试过,怎么也不会推到这长安宫的头上来。”
“可是,奴婢担心有小人作祟。”素兰还是不能放下心来,“好好的,皇上怎么就今日晕厥了呢?偏偏就是这头从长安宫出去,那头就病倒了……这怎能不叫人担心?”
“担心?大可不必。”易弦镇定道,“那头还有皇后娘娘,想来谁也不敢在皇上病倒的时候为难我。”
素兰想说什么,但听易弦如此回话,便不再多说,二人打点好匆匆赶往宜兰阁去。
等到二人赶到时,皇后早已坐镇在此处,所以宜兰阁内并不是鸡飞狗跳的混乱场景,还算是井井有条。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一回事?”易弦进来见过礼,便直接问道。
皇后也不遮掩,她冷冷哼了一声道,“你问问这个素锦,她做了什么好事!皇上大病初愈,竟然又被她弄得晕厥过去!简直是其心可诛!”
此时素锦正跪在地上,她衣衫还算是整齐,只是头发散乱不堪,妆容也是一塌糊涂。她听到皇后的训话,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用尖细的嗓音冲着易弦喊道,“都是你!今日皇上先是去了长安宫,然后才来了宜兰阁。往日里怎么就无事,偏偏今日去了一回长安宫就……”
“住嘴!”皇后呵斥道,“你还不好生想想如何为自己开罪!竟然还敢在这胡言乱语!”
不过即便是被皇后如此训斥,素锦也只是闭嘴不言而已。然后她用一双嫉恨的眼睛看着易弦,到让易弦有几分无奈。
这时,一位苍颜白发的老太医前来禀道,“皇后娘娘,老臣仔细查过,皇上定是用了什么不当的东西,才会急病突发。而且,老臣敢直言断定,皇上并不是第一回用这样东西!”
“什么!”皇后惊讶地叫道,随即她与易弦二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易弦接着转头看向素锦,发现她的面色略有些苍白,不禁更加笃定了。
“太医,可是有了什么线索?”易弦收回看向素锦的目光,问道。
那太医恭敬回道,“回禀弦妃娘娘,正是。实不相瞒,老臣前些日子奉皇上之命去闽南之地协助救灾,却也在那处找到了一本秘传的医书。”
“老臣通阅全书,此次皇上突发的急症与此书中记载的一味香料仿佛有些关联。此香名为曼茶坨,闻得后有催情之效,但香味与寻常香料无异。常用此香,必会使人元气大伤,精神劳损,可诊之却不能察。若是将香料用于饮食之中,催情之效便能够加倍,但对精气的损伤自然也会加倍。皇上的病症,似乎很是相符。”
随着老太医将“曼茶坨”的名字说出来,每多说一个字,素锦的脸便苍白一分。说到了最后,她简直如同一个雪人儿一般,好像全身的血色都被抽尽了。她脸色的变化看在易弦与皇后的眼中,自是心知肚明。皇后给身边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那太监马上进到了内室。
不一会儿,他就捧着一个香囊出来了。老太医拿过香囊,把里面装着的香料倒出一些来,又捏出一小撮尝尝。然后他面色严肃起来,朝着皇后说道,“回娘娘的话,若是老臣没有猜错的话,正里面正是有曼茶坨!”
闻言,皇后一个凌厉的眼刀甩在了素锦的身上。“将她带下去!”皇后一声令下,早有人上前将素锦拖了下去。
看着素锦毫无生气地被拖走,皇后的眼神突然复杂了起来。她余光里看到易弦依旧是那样镇定自如,似乎既不为宋斐的病情担心,也对素锦的状况毫无感觉。皇后脑海里突兀地闪现出了两个字——无情,随后她又觉得可笑。若是易弦无情,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严刑逼供之下,素锦很快就招出了所有的事实。原来,她本是京城里一家青楼花魁的小丫鬟,但后来花魁得病去世,她也被卖了出去。辗转几回,这才当了易弦的丫鬟,又随她进宫。那曼茶坨就是当年她从花魁那里得来的。此后她见易弦得宠,自认为容色不输易弦的她心中颇为嫉妒,便用法子使了那香,勾引了宋斐。果然,这香的作用很好,宋斐立刻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之后,为了固宠她自是没有停过用香。但是她怀孕小产之后,对于孩子的执念便加深了。宋斐每日来宜兰阁处,可她总是不能再怀孕。于是素锦觉得催情的效果还是不够,便直接用到了宋斐的膳食中,这才有了今日宋斐晕厥不醒的一幕。
皇后将事情调查清楚,事无巨细地禀告给了刚刚醒来还很虚弱的宋斐。宋斐这回的身子是彻底拖垮了,那曼茶坨本就有些微的毒性,加上他沉溺女色,夜夜笙歌,要想好转甚是难。因此他虽然怒不可遏,但是只能躺在床上发发脾气的皇帝也不过是一只病猫而已。
“将她,给朕,狠狠地……”宋斐死死盯着皇后的脸,吃力吐出了几个字。
皇后无奈地打断宋斐话道,“皇上,她的罪状已是无可饶恕。”而后她状似温柔地摸着宋斐蜡黄的脸颊,吐气如兰,“皇上,这天下不可无君,还请皇上早日养好了身子。”
宋斐被皇后的轻柔打动,他仿佛是第一次看到皇后还有如此多情的一面。他痴痴看了一会儿,才艰难道,“还请,皇后,多加……”
“皇上,我明白。大皇子现在做了辅政的力将,臣妾自然会给他方便。”皇后说起大皇子里,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的难堪。这丝难堪被宋斐捕捉到,他的心马上狂跳起来。
“大皇子,他……”宋斐才才说了四个字,就听得皇后打断道,“皇上,莫要再说了。臣妾这么多年哪里还不懂你的心意,你属意大皇子,臣妾自然无所不从。”甚至,皇后还展露出一个还算轻松的笑容来。
宋斐觉得这丝笑容之后,盛满的只是难堪与忍耐。他思量了一会儿,才又艰难地对皇后表明,他想要见杨德礼一面。皇后自然是马上命人传召杨德礼。待杨德礼人到之后,她才离开让两个人单独留在了室内。
“皇上!”杨德礼见了宋斐半死不活躺在床上的样子,禁不住老泪纵横,“都是老奴的错!老奴早该看出那贱人心怀不轨!若是老奴早早将那贱人揪出来,皇上何必还要受这分苦楚!没想到,老奴日夜小心,生怕皇上有了什么委屈。谁知一步走错,竟然害得皇上如此!”杨德礼这边是情真意切,宋斐见了也心有触动。唯有此时此刻,他才能愈发感觉得易弦,祁曼与杨德礼三人情意的珍贵。同时,他暗自下了一个决心……
“杨德礼,你,来……”宋斐断断续续说出了几个字,就好像累到了极点一般
杨德礼连忙抹抹眼泪,上前凑到宋斐面前,说道,“皇上,有什么吩咐?老奴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大皇子,近日……”
一听到“大皇子”三个字,杨德礼迅速明白了宋斐的意思。可看着宋斐如今的状况,他又有些犹豫。直到宋斐的面色渐渐紫红起来,他才开口道,“大皇子如今辅政,与大臣们甚是相宜。”
这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宋斐早些年一直将大皇子当成了储君在培养,这是群臣亲眼所见的事实。如今宋斐病倒了,国事无法处理,正当该是大皇子一显身手的时候。可正是这样情理之中的事,让宋斐听了,生生有了几分逼迫之感。
“大皇子,对,皇后……”良久,宋斐才又开口问道。
“这……”杨德礼再次哽住了。
“如实!”宋斐似乎激怒了,他用尽了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大喘起来。
“皇上息怒!老奴并不是愿意隐瞒,而是此事……大皇子似乎对皇后娘娘心存不满,近些日子里也传出来大皇子并不愿意认皇后娘娘这位母后的言论。再就是,大皇子近些日子多有针对三皇子……”
“畜生!”宋斐憋足劲怒喊了一句,吓得杨德礼急忙为他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