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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阁女相 (千金裘)


  可能是太心急,陈母竟然没听出庶子话中另有所指,反而松了口气,带着陈东齐赶紧回家。
  王臻华若有所思,陈德这症状不会是晕血吧……
  老大夫收拾好药箱,夹在腋下,晃晃悠悠出了人群。王臻华也钻出人群,跟上了老大夫,打了个揖,问道:“刚才昏迷那人是我同窗,敢问大夫,他是因何昏迷?”
  老大夫打量了王臻华几眼,慢吞吞道:“吓晕了呗,年轻人啊,真是不禁折腾。”
  王臻华谢过老大夫,落后几步盘算着这件事。
  若是被吓到,在刚才的情况下有两种可能,一是被砍头吓到,二是晕血。第一种不好验证,但第二种却不会费太大事。王臻华在心里斟酌,突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
  王臻华一个激灵,闪身后退两步,回头望去。
  只见许久未见的江炳成站在眼前,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江炳成原先一看就是个风流公子哥,但现在黑瘦了不少,多了几份精干之气,周身也添了几份沉稳的气韵。
  “我才离开两个来月,你就牵涉进了命案,”江炳成虚点一下王臻华,摇头笑道,“你可真够能耐的。”
  “我一向奉公守法,这次实在是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王臻华与江炳成已有些时日未见,好容易再会重逢,她也不由轻松笑起来。
  两年前,江炳成中了同进士,虽然名头不太好,但好歹熬出来了。
  本来同进士不入流,前途堪忧。但江炳成有个好爹,所以不用坐多年冷板凳再补一个偏远地方的小县官,而是直接当年就被调到了汴梁府,任命为军巡使。次年年底,江炳成就因破案奇速,成绩上佳,被擢升为汴梁府推官,从六品。
  彼时江昂已右迁至枢密副使,离了汴梁府。虽然江昂是升了官,但县官不如现管,汴梁府换了府尹,江炳成还能升迁如此迅速,倒也着实争气,没辜负江昂舍下一张老脸给他开后门。
  不过江炳成毕竟年轻资历浅,难免被派去做些不是他本职工作的事。
  譬如这次,江炳成被派去汴梁府下辖的咸平县,处理一桩离奇命案。这本是左右军巡使判官的活儿,但上峰美名其曰,给年轻人多些历练的机会,江炳成只能笑应。
  幸好江炳成对破案一向感兴趣,被派去没油水的穷县也不介意,也就开开心心办差去了。
  此番江炳成归来,向上峰汇报完工作,还没来得急回家休息,就听到王臻华涉案的消息。他忙要来卷宗一看,才知道王臻华是作为被害人牵涉其中,这才松了口气,出来寻她。
  两人找了个茶楼坐下,待小二倒好茶水,离开隔间。
  聊起王臻华为何到此,王臻华坦言无讳。江炳成喝了口茶,沉吟道:“你是说,陈东齐今日昏迷若是晕血所致,那他杀人的嫌疑也就可以洗清了?”
  “目前为止,这只是一个猜测。”王臻华谨慎道。
  “差役从陈东齐衣服里找到一种致幻的迷药,据大夫查验,确是致使你等数人当晚昏迷的那种迷药。”江炳成缓缓放下茶杯,“陈东齐说,这东西他偶尔拿来助兴,但拒称用此下药杀人。一是迷药,二是他和你家之间的旧怨——两样并举,才使得陈东齐嫌疑最重。”
  “迷药?这倒是一项铁证。”王臻华蹙眉,“就在陈东齐身上找到?这证据来得也太轻易了。”
  江炳成附和地点了点头,眉心紧缩,“其实看完卷宗后,我心中也觉得奇怪。若陈东齐是凶手,怎么会笨到留下迷药在身边做证据?就算一时不查被人搜出,也该矢口否认,推到歌妓身上最好。干嘛还坦坦荡荡认下,这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嫌疑?”
  “若你的猜测正确,陈东齐并非杀人凶手,只是被人顺手牵羊,偷走一包迷药下药杀人,又留下一包迷药来陷害陈东齐……”江炳成一股气说出自己的推论,“那凶手当晚必定和陈东齐有过近身接触。”
  “有道理。”王臻华出于谨慎,提醒道,“虽然我也觉得在理,但也不能排除陈东齐故布疑阵。”
  “所以现在就要试探一下,陈东齐是因何晕迷了。”江炳成叫来小二结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陈德是被判刑处死,连尸体都是偷摸着赎回来的,陈家自然不敢大肆兴葬礼,只阖府挂了白,关上门自家祭了了事。陈东齐的病症确实不重,被抬回去后,只安分了两天,就重又蹦跶起来。
  当然,鉴于陈德刚死不久,陈东齐没有明目张胆去烟花之地放风,只每天到自家铺子转转散心。
  也因此,王臻华很快掌握了陈东齐每天的路线。
  不过江炳成并不建议由王臻华私下去做此事,因为一旦证实了推测,那陈东齐因何洗脱嫌疑,还要再向官府中人详详细细汇报一遍,官府肯定还要自己再作验证……这样何其累赘。
  王臻华从善如流。
  鉴于官府接手此事,王臻华为避嫌,没在试探陈东齐当日露面,甚至约束向叔让他避开那条街。
  不过江炳成显然考虑了王臻华焦急等待的心情,当日下午,就到书院告知结果。
  江炳成跑得大汗淋漓,一坐下来,就咕咚咚连灌好几杯茶,拿袖子当扇,可着劲儿地扇起来。王臻华看他可怜,从箱底取来一把素面折扇,坐在他旁边,为他扇起风来。
  清风徐来,燥气立减,“好贤弟,不枉哥哥为你奔走一番。”江炳成满足地闭上眼,十分受用。
  江炳成享受了一会儿,也没继续吊她胃口,直接道:“你猜的不错,陈东齐确实晕血。我们事先想了几个方案,但都失之刻意,后来还是老邢拿了主意,简单粗暴,直接泼那厮一桶狗血。”
  “直接泼?”王臻华惊讶地瞪大眼。
  “是啊。”江炳成想起当时的场景,不由失笑,“现在这天气可还闷热着,一桶隔夜的狗血泼在身上,那可真是又腥又臭!陈东齐当时尖叫一声,直挺挺就倒了下去。”
  虽然两人有过节,但听了这话,王臻华不由生出一阵同情之意。
  江炳成从王臻华手中接过折扇,自给自足,“我特地请来一位可信的大夫,当即就给他看诊。大夫确定这家伙是真晕,绝不是装蒜。”
  王臻华揉了揉手腕,起身拎起大铜壶,给茶壶重新续上热水,“所以陈东齐可以排除嫌疑了?”
  江炳成点点头,扇子越摇越慢,他边扇边思考道:“当时陈东齐就说过,他当日拿了两包迷药,那晚明明没用上那包迷药,跟那歌妓玩情趣,但第二天一早被带到衙门搜身后,他身上却只剩一包。当时大家以为,是陈东齐自己用掉那包,拒不承认只是故布疑阵……”
  “现在看来,那一包迷药确实是被凶手顺走了。”王臻华重新坐下来,顺手给两人斟上茶。
  “而且还借由剩下的那包迷药,将罪名嫁祸在了陈东齐身上。”江炳成眉头紧锁,“若不是那歌妓作证两人颠鸾倒凤一整晚,以陈东齐的体格,实在不像翌日一早能不脚软,还有力气杀人的;大人也确实觉得线索有些牵强,甚至不合常理……这案子说不定就要栽在陈东齐头上了。”
  “可惜真凶还是百密一疏。”王臻华淡笑道。
  听了这话,江炳成眉心舒展一点,“也是,再天衣无缝的计划,也经不起人反复推敲琢磨。更何况这桩案子只是临时起意,现在能找出一个破绽,那下一个也不会太远。”
  王臻华手持茶盖,漫不经心地抹了抹茶沫,“排除了陈东齐,那凶手只会在贺金和于莽之间。”
  江炳成坐了许久,身上汗也落得差不多,索性合了扇子,一下一下地轻击掌心,“这二人的嫌疑倒是暂时分不出上下。”他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道,贺金和于莽当晚与陈东齐有无身体接触?”
  那晚的事王臻华印象深刻,不需回忆,就很快答出来,“两人都有。”
  “死在我房里的歌妓玉奴是陈东齐的相好,当晚玉奴被贺金点来陪我。陈东齐抹不下面子,上门抢人,结果被我几句话挤兑得七窍生烟,却又没胆量当真打人,差点下不来台,最后还是贺金和于莽上前拉架。”王臻华顿了一顿,“他二人把陈东齐架了出去,至于是谁顺走迷药,我就不知道了。”
  “或者把贺金和于莽重新提审一遍?”江炳成刚说出口,就自己摇头,“怕是白费工夫……”
  “不用那么麻烦。”王臻华朝江炳成眨眼一笑,“之前官府封锁案情,但我依旧有渠道得到一些外围的消息,想来凶手也不会错失这一渠道……那人的口可并不难撬。”
  “你说的渠道是……”江炳成只想了一会儿,就猜出答案,“张大人?”
  王臻华抿了口茶,但笑不语。
  虽然王臻华不太待见张南,但总归从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总不好转手就将他卖掉。但她一点提示没给,江炳成就排除了一大群差役,直接定位到张南身上——这就实在不是她的原因了。
  对于张南的为人,江炳成也不作评论,只笑着摇了摇头,转回到案子上,“你是说,故意放出假消息,引凶手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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