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穿过梅花林,踏上弯曲的石桥,来到含苞欲放的芍药牡丹花圃,左转入桃李芬芳的斜坡,爬了几十层石板阶梯,中间转了一道弯,登上花木繁盛的假山头顶,立在上面的空地远眺了片刻郡王府的全景,暗暗记牢后,顺着石子铺的小道往下走,行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来到议事厅的前面。
几个守候在门外,穿红着绿的丫鬟一见她们来了,便都忙着上前请安问候。几人问安的同时,不住偷窥她们家主子费尽周折娶进郡王府的郡王妃,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的地方,竟能使她们家冷情的主子这般神魂颠倒,朝思暮想?
黛玉款款步入气氛很是紧张的议事厅,眼光随意扫过分成三排站在左右两边的内院管事媳妇们,将她们脸上在见到她后,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情绪变化,一一记在心中,留待过会清算。在家里料理内外院事宜的她相当明白一件事,如若今儿她不能震住这群藐视她是新妇,自以为很体面的下人,将来的苦头有得她去吃。
玉竹嬷嬷陪在她的后头,看到厅内的光景,心底里暗自为她捏一把汗。这当家管事的事情,她不大方便一开始就出头替黛玉压着。倘若这样做了。只会令郡王府里那群喜欢踩底就高的奴才愈加轻慢黛玉。面子上或许依然会毕恭毕敬,但私底下会有什么的小动作就不得而知了。
而雪雁和紫鹃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分立在黛玉的左右,随时听候她的差遣。俩人俱知道,今儿是一场硬仗。而这一仗,关系到她们家姑娘往后在郡王府里的“位置”。不成功便成仁,以前在林府时,她们不是没瞧见过欢喜倚老卖老的体面奴才。既然在林府都有这种弊端,那在郡王府里,这种事,只会多,不会少。
黛玉端坐在红木雕花的木榻上,拿着暗地里背得滚瓜烂熟的花名册,装出一付没有瞧过的陌生模样,翻看起来。
过了一歇,她放下手中的花名册,端起相思送上的宋窑瓷杯,揭开茶盖,拨了拨漂浮在水面没有沉下去的茶叶,啜饮了一口茶,眼光淡淡扫视垂手伺候在水晶珠帘外面的管事媳妇们,随后唇边浮出一缕浅淡的笑意,吩咐道:
“雪雁,你代我逐一点名,让我细细看视下。”
“是,郡王妃。”
雪雁蹲身领命,双手捧起花名册,声音清晰的念起名来。而那些管事的媳妇们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连忙站出来,向端坐在木榻上的黛玉请安。
一时看完,黛玉放下手中的茶杯,先礼后兵的温言:“我年轻,又初到这府上,料理起家事来,难免会有些疏漏之处。到时候,若有什么地方没有照顾到,还要烦请诸位府里的老人多多照应,指点一二。”说罢,她静观底下人的反应,从中寻出破绽,以便逐一击破。
先摆低姿态,软语几句,若是那些人趁势张扬起来,正好一网打尽,一个不留。等一切打点妥当,黛玉是不会顾忌那些管事媳妇们的后台有多强势的。在她看来,祖辈们对慕家有恩是上一辈的事。这一辈若还想仗着前人种下的大树,舒舒坦坦的乘凉,吃闲饭。那就安安分分的,不要一天到晚想着整什么幺蛾子的事情出来,妄图糊弄主子。
停顿了片刻,她语气陡然间一转,眸光冷然的逼视底下听了她话,面露喜色,以为她好欺负的管事媳妇们,冷冷的说:
“但不过,丑话我们也要讲在前头,免得将来彼此脸面上过不去,讨了你们的嫌。还有,我虽说年轻,但在娘家时,家中的一切俱是经由我料理妥当的。你们也不妨去隔壁头打听打听,我是什么样的性子,然后再作计较。”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
“既然往后这家里是由我料理家事了,那今儿,我就在这里立个规矩,彼此约法三章下。倘或是你们将来做错了,我便依着规矩处理。若是有人觉着这主意不好,现今可以提出来,我们大家好好商量下。若是没有话说,那就说定了。将来如若有人犯了错,我也不管她是有脸的,还是没脸的,一律按规矩清白处置了。”
一席软硬兼施的话说下来,底下的管事媳妇们人人自危,兢兢战战的,唯恐自个儿被她点名了。但也有个别大胆的,仗着祖辈们留下的功勋,并不把年纪轻轻,初掌家事的新媳妇黛玉放在眼里。
这不,一个自认为黛玉不敢动她的管事媳妇头一个跳出来,为难起她来。
那媳妇儿名唤朱金枝,嫁给了郡王府里一个曾经在战场冒死背回老郡王尸 体的老仆人的儿子。她仗着自家公公的这份功勋,在郡王府里从来都是扬着脸走路,不睬人的。
如今一听新进郡王府的郡王妃说要整治家风,立下规矩。她心思动了,想给黛玉来个下马威。如若黛玉应付不来,料理的不妥当,那她们这些管事的今后也不必服气与她,还是同原先一样,各扫门前雪,各归各过日子。
她倒也知趣,并不挑剔黛玉立下的规矩,而是站出来蹲身回禀道:“郡王妃,奴才平素是管着郡王府里内茶房的杯碟茶器的。前几日,清点东西时,发现少了一只汝窑的小盖碗。”
黛玉见她说话,便知朱金枝想生事了。
她抬起眼眸,不露声色地从头到脚细细打量朱金枝。见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绣花对襟褙子,茜草色百褶裙下,露出一双纤纤盈握的小金莲,容貌虽称不上娇艳无双,却也算风骚妩媚。
看罢,黛玉淡淡一笑道:“东西是不会无缘无故少的。你这管事的差使似乎做得并不仔细!”
说着,她转过脸去,对坐在下手边绣花圆墩子上的玉竹嬷嬷,故意问道:“嬷嬷,不知道以往郡王府里少了东西是如何处置的?”
这回,黛玉不打算亲自上阵,而是想利用玉竹嬷嬷在郡王府里的威势,先压住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
玉竹嬷嬷笑了笑,大概是明白她的用意,回答:“如果少了东西,先将东西按价赔出来。然后,撤除管事的职位,另换她人做。”
朱金枝没料到她毛病还没挑出来,反倒被黛玉将计就计,利用玉竹嬷嬷要先将她办了。於是,她心一急,忙道:“偷盗的人已经查出来了。只是……”
她故意犹豫了下,给人一种假如说出来,会里外不是人的为难样子,吱吱唔唔的不肯说下去。
“既然查出来了,理应由你这个管事的人处置。但不过,东西少了几日,你才发现。这一点表明了,你平日里做事是相当的不仔细,而且杯碟茶器等物俱是日常用品,需要每日清点数目,一旦发现不对,应立即回禀大管家,查明真相。如若连这点小事情,你都料理不好……那这个管事的,你不当也罢。”
黛玉岂会上她的当,冷冷的瞥看她一眼,捉住朱金枝话语里面的漏洞,用犀利的言辞温言软语的轻责一通。到后来,她很无情的丢出了最后通牒。
她今儿是不会开先河轻饶了敢跳出来挑衅的下人,一来这回被她们压住了,今后她想要翻身就困难了;二来,这郡王府里水比她林家可深多了,众多的下人不但背景复杂,且喜欢结成党派,以权谋私。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谁又知道,这群看似忠心耿耿的奴才中间,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为主子着想的?
一听要去了她管事的职,不让她管事了,朱金枝面色大变,左右回顾一眼,发现其他人都瞧她的笑话。顿时,她心上起火,连奴才的称呼都忘了,当场顶回去:
“郡王妃,我在府里管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况且,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这事。那时候,大管家和嬷嬷也不过是吩咐处置那个偷盗的人,从没说过我的不是。现今郡王妃当家,新官上任三把火,要拿我这管事开刀,我是半句怨言都没有。只是我白白担了管事不利的罪名,觉得很是冤枉……”
话犹未完,她眼圈发红,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其他人瞅见,都窃窃私语,暗暗等着瞧黛玉的笑话。
玉竹嬷嬷见状,眉头轻皱,欲待张口驳斥回去,命张金枝回去好好反省下,到底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一口一个我我我的,真是不知体统两字是如何写的了?话到嘴边,忽地,她想看看黛玉的反应。
於是,玉竹嬷嬷转脸向黛玉望去,发现她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怡然自得地端起相思重新端上来的茶水,揭开盖碗,拨拨茶叶,准备喝茶。
见到这一幕,玉竹嬷嬷混乱的心绪平息下来,定定心神,也端起旁边几子上的茶杯,悠哉的喝起茶来。主子都不急,她有什么好急的?再说,那张金枝所依仗的不过是她公公的功劳,难道就因为她公公做的一切,就能让她爬到主子的顶上来作威作福了吗?
张金枝哭哭啼啼闹着说要主子还她一个清白名声,还她一个公道,她不能这样子被白白污蔑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黛玉见她撒泼撒得差不多了,时机也成熟了,眸光一闪,脸孔一板,手中的茶杯重重搁放在堆放满册子的书案上,震得上头的花名册、账册等全都哗啦啦地滑了一地。
“雪雁,你把王府里的规矩好好的给她念下。”她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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