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躺在床上,细细数说家里面那点事儿,不知不觉中蜡烛灭了,俩人也睡着了。隔了几日,事情果如凤姐所料,黛玉和湘云陪老太太说笑中,将那天的事说了出来,俩人直夸凤姐有当家管事人的模样。老太太听了,十分欢喜。遂对后来传出来的疯言疯语,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闲话家常
过了几日,天气晴好,温度适宜。黛玉和湘云刚用罢早饭,宝玉兴匆匆地抱着几支花枝含苞的红梅跨入屋子里,见到在丫鬟服侍下漱口净手的俩人,立即喜笑颜开地上前献宝:“林妹妹,这是东府刚送过来给老祖宗赏玩的梅花。老祖宗说你素来喜欢这花,让我给送几支过来。”说着,他将手中的花送到黛玉跟前,好让她仔细瞅瞅。黛玉偏过头,就着宝玉的手看了看,眸波微动,浅浅笑道:“这花配我那汝窑的花瓶正好!雪雁,你拿过去插上。”
湘云从旁见了,探手拿起其中一支大约有两尺来高的红梅,细细的打量,鲜艳欲滴的花瓣紧紧包裹起嫩黄的花芯,星星点点的嵌在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的小枝上,缕缕暗香欺人心扉。她歪过头,对着黛玉笑道:“姐姐,这支单独插更好!”黛玉伸手接过细观,微笑点头:“云妹妹说的极是。这支就单独插在书桌上的那只花瓶里吧。”湘云笑嘻嘻地拿起说道:“我帮姐姐去插。”说完,她移步到隔间的书房,吩咐翠缕在花瓶里放上适当的水,插入枝干遒劲的梅花。视线无意间瞥见桌面上摆放的水仙,心中有些讶异,不禁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用整块翡翠玉石精雕细镂出来的水仙盆景,暗暗惊叹工匠巧夺天工的手艺。亦感慨黛玉挑剔的眼光。这般精致绝伦的小玩意,也只有她才会当做寻常之物,随意摆放。湘云抬起头,环顾博古架上摆放的各式小玩意和书籍,看到墙角黄花梨高几上的玲珑瓷盘里摆着的几个金黄的文冠果,不觉欢喜,走过去拿起一个随手把玩起来,阵阵淡淡的清香扑入鼻翼间,心情愈加愉悦。
雪雁插好梅花过来瞧见了,笑着上前去问道:“云姑娘也喜欢这文冠果吗?”湘云闻言,歪过头眯眼反问:“我记得姐姐向来喜欢放佛手瓜。如今怎么放这了?”雪雁扑哧一声笑出来,神神秘秘地凑近湘云的耳根,压低嗓音透露秘辛:“还不是为了我家哥儿。嘻嘻,我家姑娘现今迷信着呢!屋子放文冠果也就是为了讨个吉利。”湘云不相信,瞪她一眼道:“你又瞎嚼舌根子了!小心我告诉你家姑娘,让她罚你抄书。”黛玉喜欢罚雪雁抄书这事,估计早成了贾府里一道风景了。一听这话,雪雁缩缩颈子,探头瞅瞅坐在外间黄花梨大理石圆桌上的黛玉,赶紧伸冤:“我哪敢呀!云姑娘你大人有大量,可千万不要告诉我家姑娘这事。要是我家姑娘知道了,不晓得会怎么罚我呢?”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儿,湘云莞尔一笑,轻声说:“那好!你把真正的原因同我说下。”雪雁略微迟疑,接着嗓音压得更低:“我家老爷喜欢在书房里放这果子。”
湘云脸色一凝,心中恍然。她这次虽才来住几天,但隐隐约约也风闻到一些林家姑爷出事的消息。不过,那些嚼舌根子的下人,一瞅见她,都装作没事的人,各忙各的去了。连她这个外人都这般瞒着,就更别说林姐姐这个嫡亲的女儿了。也不知出了什么样的大事,老祖宗会严令到如此田地。只是,这世上岂有不透风的墙。林姐姐大约也猜出家中有了重大的变故,遂这几日的眸色里都透着几分忧色,人也愈发显得飘逸了。看了真是让人心疼!
紫鹃进来取书籍,见到湘云和雪雁神情各异的围在摆放文冠果的玲珑瓷盘前,不觉困惑,她看湘云手中握着一个金黄色的果子,以为她想吃着玩,忙开口阻止:“云姑娘,这果子可不能吃。”湘云斜着眼睛睨她一眼,一脸狡黠说道:“我若是非要吃呢?”紫鹃是个实心眼的人,当即一本正经回道:“倘或是姑娘吃坏了,老太太怪罪下来,我甘愿领罚。谁叫我劝解不利呢。”看紫鹃一副准备领板子,经不得逗的大义样,湘云甚感无趣,放下手中的文冠果,转过身,眼光在雪雁和紫鹃身上来回了几下,笑着赞叹:“你家姑娘有了你们俩,比孙行者有了如意金箍棒还管用。”
“你羡慕也不管用!她们俩,我是不给任何人的。”黛玉见她们进了隔间的书房不出来,起身过来看看,一到门口,耳朵里就刮到湘云由衷的感叹,她抬手撩起头顶嫣红色的幔帐,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似笑不笑的盯向眼神飘忽的雪雁,盯着她停顿一秒,略作警告,随即转向湘云帮忙插的梅花,惋惜道:“可惜也就几日的好光景!”瞧她语气里似乎带着几分的落寞萧瑟,湘云忙笑着岔开话题:“对了。你方才不是说,让我给你选个花样吗?趁我还有些时间,快点给你选一个。不然,一会轿子可要来接人了。”
她已来住了好几日,估摸着家中的婶母也快遣人来接她回去了。思及此,湘云的神色也略显怔忡。黛玉虽寄居在贾府里,可毕竟家中还有爹爹和兄弟依靠着,而她却什么都没有。一个人恍若江上的浮萍,随波逐流,自由来去。黛玉携起湘云的手,含蓄的笑道:“傻妹妹,我们早晚都要走的。说不定,我还要比你早几天呢!”湘云闻得此话,有些不解,瞥向黛玉淡淡的眼眸,心念稍转,随之明了一些。是啊,她们这些女孩儿早晚会离开的,各自走向未知的明天。接着,俩人闲扯了几句博古架上摆放的小玩意,适巧宝玉等的不耐了,跑进来搅和了书房里一时间凝结起来的沉重气氛,三人说笑着步出,前往贾母的屋子里请安。
来到贾母的屋子里,陪着老太太说说笑笑,紧跟着,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个孙媳妇李纨和王熙凤,以及三位姑娘也先后赶过来请安。大家都避而不谈涉及到黛玉家里的事,基本只要带到江南的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隐下或是跳过不谈。黛玉呢,依然淡淡的微笑,听着她们长篇大论闲话家常。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像她们这样生活在内院中的贵族太太小姐们,每日里除了悲风吟秋下棋弹琴,就是偶尔做做女红,闲话家常了。
说说笑笑中,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正当一伙人说的起劲,屋子外头有人回话说,史家的太太遣人来接史大姑娘回去了。一听这话,屋子里顿时冷清下来,老太太的脸色一冰,凤姐一瞧这仗势,忙笑着说:“就算要接人,也不急在这一时。怎么着也得吃了饭再回去那?琥珀,叫下面摆饭吧。”经她一调剂,老太太的脸色缓和下来,但仍然有些不好看。黛玉轻轻拍拍依偎在她怀里的湘云后背,转过头,柔声说道:“外祖母,等过段时间天热了,院子里的桃花杏花开了,我们再去接云妹妹来赏花。”听她给出的主意,老太太禁不住乐了起来,大笑着招招手,要黛玉和湘云坐到她身边去,摸摸俩人的头发,爱怜的说道:“你当史家花园里没花,就我们贾家有那!”黛玉侧过头,笑意盈盈的歪辩:“俗语有云:一方水土,一方人。想那花草当然也是如此。虽说,我们两家都在都城里,可家中的花木也不尽数相同。别的不说,光说祖母今儿给我送过来的梅花,大品种就有三十多,下面的小品种大略数数也有二三百。外祖母,你说我说的对不对那?”
听她侃侃而谈,词令虽歪,但也算是中肯,老太太呵呵笑道:“就你这丫头鬼点子多!想出这么个主意。”当下搂着黛玉的身子,拥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怅然的回忆:“当年你娘最喜欢这样躺在我的怀里,跟我说女儿家的悄悄话。这一晃,你也这般大了。要是你娘还在该有多好!”说着,老太太禁不住呜咽起来,一屋子的媳妇孙媳妇姑娘们忙劝慰起来,方略微止住。史湘云瞅见了,眼圈忍不住泛红,想起自己在襁褓中父母双亡,从此寄养在叔叔家,瞧婶母脸色的日子来。泪珠子不由得扑落落滚下。她生怕老太太看见了又勾起伤心事,偷偷歪过身子,拿丝帕擦掉,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双手拉住老太太的胳膊撒娇:“老祖宗尽顾着疼林姐姐了,都不疼我了。” 老太太听后哈哈大笑,伸臂将湘云也搂进怀里说:“谁说的,你们每一个我都疼。你们每一个都是我手心手背上的肉。”
宝玉难得见到黛玉娇憨软语的模样儿,今一见,不觉痴倒。凤姐在旁边看到这一幕,脸上笑容依然,心底里冷笑不断。心道:林妹妹这般的人品模样不晓得白白便宜了哪家的王孙公子?可叹,我家那个含玉的哥儿,到如今是愈发的痴迷不悔了。倘或是听到了林妹妹私底下已许了人家,这家中不知道又会生出多少事来呢?倒是旺儿昨儿个来报,说是林家的姑父被罢官免职后,圣上并未查抄家产,亦未发落与他。反是谕令他进京都来。这事儿倒要好好琢磨一番。林姑父这回罢官是福还是祸?或者是其他。
用罢午饭。湘云收拾好东西,恋恋不舍的与众人道别,款款离去。依靠在游廊里的廊柱上,黛玉痴痴的望着消失在垂花门的红色身影,心头阵阵凉意侵人。她虽未看过红楼,然好友在她耳畔时时刻刻的嘀咕却也让她明白,贾家的命运即将要走到头了,到时,她们这群姊妹们都会零落一方,如同春日的残红,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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