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停止了抽泣,红着眼圈,认认真真听着自家姑娘发自肺腑的一番言论。听到黛玉提及扬州那边可能出事了后,泪珠儿重新滑落下来。她哽咽着说道:“姑娘,要不先让修善哥哥去找融哥儿,等找到了,我们辞了老太太,一块回扬州城去接了老爷,回姑苏老宅子里过日子吧。”
她天真无知的话语勾起黛玉心头的阵阵隐痛,这样的念头在她的心里不知道徘徊了多少回?身为丫鬟的雪雁能说出这番不知深浅的言论来,然身为主子的她却是不可以的。融儿能脱身,她想想法子,也可以脱身,爹爹是朝廷命官——当今圣上的亲信。如若不是高坐宝座上的人亲口恩准爹爹告老还乡。他们一家想逃也逃不到哪去?电视电影书上写的那些个逃命方式,都不过是纸上谈兵,做不得准的。仔细回想一下,当初扬州别院门口突然间多出来的行人商贩,黛玉心中愈觉惊寒。怕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周围,早就有不少人奉命暗中盯上了。可叹!她却依然做着想要逃跑的美梦。今儿不太适合与修善哥哥派来的人见面。待做完法事,立刻打道回府,片刻耽搁不得。
黛玉心念一转,诸多过去忽略了的小细节随之印入脑海中,仔细盘算了一会,她脸一仰,唤道:“紫鹃,你去殿上看看,若是差不多了。我便过去上香磕头了。”不明白黛玉为何如此着急?紫鹃严遵身为下人的原则,不过多询问主子的事,忙答应着,退身出去,脚步匆匆地前往大殿上。途中与所谓的北静王府的内眷一行人正对着碰上了,见到被丫鬟嬷嬷们簇拥着走过来的红衣女童以及身旁的嬷嬷时,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侧身退到一旁的角落里,让她们过去。那名眉目如画,粉妆玉琢的红衣女童在经过低垂着脑袋的紫鹃身旁时,冲她笑嘻嘻的做了鬼脸。只是紫鹃低着脑袋,没瞧见。
待她们一行人走远了,进入了客室内,紫鹃眼神疑惑的盯着红衣女童消失的门口发了会愣,心道:那个女娃娃好像我们家的融哥儿,还有她身旁的嬷嬷,不是一年多前离开的姑娘的奶娘李嬷嬷吗?心里犹疑了会,想起黛玉嘱托的事,她忙把方才偶遇的事抛到脑后,快步赶往正在做法事的大殿。与一旁伺候的小姑子问了问,得了准确的信儿,紫鹃慎重谢过,回去向黛玉禀报。
方靠近临时休憩的净室门口,却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垂手伺立着几位不是贾家的丫鬟婆子,紫鹃心中愈加困惑不解,北静王府跟前伺候的丫鬟婆子怎么跑到她们家休息的屋子门口来了?待她接近,一位穿着湖绿色比甲,领口绣着花的婆子笑眯眯地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对不住了,这位姐姐。我家小主子和你家姑娘在里面谈话。请你稍待片刻。”
紫鹃闻言,先是一怔,后又一惊,紧跟着一凉,扬起素来温柔的脸孔,喝道:“既然是谈话,又何必偷偷摸摸的……”她话刚说了半句,雪雁从里头笑嘻嘻跑出来,捂住她的嘴巴,一把拽她进去。进入里间,紫鹃一眼瞥见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位美人儿。素雅装扮的那位自然不用说,是自家姑娘。另一位穿着品红色的刻丝交领窄袖袄,下着同色凤尾裙,颈子上套着明晃晃,金灿灿的璎珞圈,发髻上插了大朵金花,年约十岁的女童……仔细打量,再仔细打量,不是她家融哥儿又是谁?见此,紫鹃禁不住恼了,冷笑一声道:“如今融哥儿越发的长进了,竟学会彩衣娱亲哄骗我们这些当奴才的玩了。”说罢,她冷冷的走到黛玉跟前,回禀了方才去问的事。说是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去上香磕头了。而后,她又不苟言笑的问午饭的事来。黛玉知道她是真恼了,然事情涉及甚多,现在讲也讲不清楚,遂也不多作解释,别过头吩咐雪雁去厨房亲自准备饭食,李嬷嬷一旁见了,笑着说好久没给俩位小主子弄饭了,也要露一手。於是,俩人一左一右夹着冷着一张脸孔的紫鹃出去。
看她们都出去了,屋子里是剩下姐弟二人,黛玉转过脸,嗔责道:“就属你古灵精怪。竟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来见我。修善哥哥也不劝诫下,任由你一个哥儿打扮成女孩儿的模样大摇大摆的出门。更可恶的是,你居然还借用人家北静王府的名义。倘或是事情暴露出去了,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说着,她揪住融儿水嫩的脸颊使劲一拧,以作警告。别说紫鹃羞恼了,连她也差点当场发怒,喝骂弟弟一顿。
“姐姐放心好了,慕兄都办妥了。这主意也是他出的。他说北静王府与贾府交好,借用他家的名义来水月庵里,即便到时候传扬出去了,也不会有人专门跑去王府里找人对峙。北静王内院的妻妾众多,他哪里有功夫全都照顾过来,再说,我借用的也是他家妻妾娘家亲戚的名义。嘻嘻……到时,他总不能一户户挨家逐户地去查人家的小姐吧。”在慕辰身边历练的一年多,林融行事愈发的老练沉稳。言谈举止中偶尔亦会流露出一丝林如海温文儒雅的风范来。
黛玉一听这话,立马板脸,训道:“才不过去人家那里一年的功夫儿,你就学会了这套糊弄人的把戏。倘或时间再长点,你身后的尾巴不晓得要翘得多高了!人家认不出你,难道认不出你跟前伺候的人,你们乘坐的马车?这次就算了,若再要有下次,你书也不用抄了,直接去娘的牌位前跪下,往后也不用再来见我这姐姐了。我也不会见你。”黛玉明白,弟弟林融不下狠劲,他是不会听话的。今儿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明儿不知道会闯出什么样的大祸事来呢?那个慕辰背后有人撑腰,别人抓不住他的把柄,即使抓住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可他们林家有什么?全看着上面宝座上那位的脸色吃饭。那位打个喷嚏,他们家屋顶都会被削掉一截。
林融天不怕,地不怕,生平最怕的便是黛玉说出往后不见他了的话来,今见她面冷心硬的说出了这般话,顿时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滚将下来,紧紧咬着下唇,嘴里漫起血腥味也不松开。他不敢开口求饶,也不敢像上次胭脂事件般胡搅蛮缠着耍赖过去,如今不比当初,爹爹被罢官了,不日即将被押送到京都来。姐姐的心情本就不好,他如果再来这一出,姐姐被他气得当场吐血也不定。方才问到荷包时,她便气得吐了一口血出来。
一时间,净室里气氛紧张沉闷异常。姐弟俩人闹出了生平第一次生分。
☆、心凉如水
屋外的天空阴沉沉的,一大块乌云从西边慢慢地压过来,春寒料峭的风吹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站在厨房门口的紫鹃不禁缩了缩颈子,然视线始终未曾从净室的方向移走半步。她心内明白雪雁和李嬷嬷拉着她离开也是为姑娘着想。有她们三个在,姑娘即便是想惩戒融哥儿,亦会瞧在她们的脸面上,手下留情点。而这次融哥儿闹的忒不像话。姑娘应该好好训他一顿,免得将来同宝姑娘家的那位兄弟一样闯出大祸,到时悔之晚矣。
雪雁指示一边的小丫鬟们将食盒装好,回过头见到紫鹃痴痴的盯着净室的方向不动,眸色一暗,想了想,笑嘻嘻地上前去挽住她的胳膊,说道:“紫娟姐姐,饭菜都备好了,我们去姑娘那边吧。”
李嬷嬷从旁见了,笑着附议:“瞧这天色,一会便有大雨下来了。我们早些吃过饭,尽量早些回去吧。且贾家含玉的哥儿还在他们家的家庙那边,不知道底下的那些奴才们会不会伺候好呢?”
她一提,倒是提醒了心绪紊乱的紫鹃,猛然想起宝玉还在铁槛寺那边避嫌,不晓得琥珀春纤是否能安排好那位难伺候的爷么?心里一想到这,紫鹃立即转过身问雪雁道:“宝玉的可备好了?”
相处多年,雪雁焉会不知她担心的是什么,忙抬手指着一旁装好食盒,预备先离开去铁槛寺送饭的几个婆子说:“放心吧。都备好了。只是这里是庵堂,遂做的都是些精巧的素食。不清楚宝玉他会不会嫌弃菜式简陋,不堪入口。”接着,她上前仔细检查了一遍食盒,再三叮嘱婆子们小心服侍那位身子金贵的哥儿,才放她们离开。
看雪雁做事愈发的仔细周到,李嬷嬷见了十分欢喜,赞了句:“雪雁如今出息了!有你和紫鹃在大姐儿跟前,老婆子将来也能安心的去见夫人了。”
她是贾敏陪嫁的嬷嬷,自幼看着黛玉长大,对她自然是万般宠爱,呵护有加。若非一年多前黛玉定要她去京都的新园子里住着颐养天年,她是说什么都不肯离开黛玉的。今儿见到容色超逸,身姿袅娜,举手投足间如柳扶风的黛玉,一张嘴都没合拢过。方才来之前,她也曾怪责过融哥儿太过胡闹,一个哥儿如何能同戏台上的戏子般扮作女孩儿,但那位木大爷说这是能够顺利见到自家姑娘,又不会惹麻烦的最好法子,而身为管家的修善立在一旁并未阻拦,她也只得同意了。
谁知——世事难料,性情看似平和的黛玉一见到男扮女装冒充皇亲的融哥儿,当场气的语不成声,随即她发现融哥儿身上佩戴的荷包香袋儿并非是她亲手所做,马上冷颜追问荷包香袋儿的下落,闻得融哥儿的荷包香袋儿早就作为结拜的信物与那位木大爷身上所佩戴的相互交换后,一时间急火攻心,竟硬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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