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听后久久不语,仍旧牵着宇文宁的手缓缓走着,宇文宁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又默默走了一会,宇文宁实在是觉得压抑至极,心思急转,想着一个话题,刚要张口,却见斜刺里黑影一闪,不知是什么的一团东西扑了上来,宇文宁尖叫一声,杨广已反应过来,伸手把她拽到了身后,只听见箭矢破空之音传来,那东西闷哼一声,软倒下去,恰落在杨广脚边,却是一只豺狼。
宇文宁惊魂未定,却听见一个清冽的声音急急说道:“参见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让这畜生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治罪。”
宇文宁骤然听闻那个声音,脑中轰然炸开,只觉得浑身血液翻滚,呼吸都有些困难,良久,她才抬起眼,慢慢看向他,他已收了弓箭,恭敬的跪着,微低着头。
杨广已镇定如初,慢慢道:“你起来吧,朕并未带护卫出来,是你救驾有功,你叫什么名字,现任何职?”
夜色幽暗,宇文宁看不太清他的面目。
罗成平静的答道:“末将李林,并无官职,现在左果毅王肃部下。”
杨广打量着他,道:“你箭法很好,朕先擢升你为都尉,赏银一百两。”
罗成行礼如仪,道:“末将谢陛下擢升赏赐。”
杨广示意他起身,又道:“郡主明日要去湖中岛上游玩,你随行护驾吧。”
宇文宁脑中一阵眩晕,险些摔倒,杨广伸手揽住了她,觉得她浑身都在轻轻战栗,关切问道:“莫要害怕,那畜生已死了。”
宇文宁胡乱点点头,欲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怎奈他搂她极紧,宇文宁更不敢看向罗成,只想快点离开此地。杨广只当她是吓坏了,扫了罗成一眼,道:“把你的弓箭留下,速去传郡主的车驾前来,另外,教随行的太医们都在大帐中候着。”
罗成留下弓箭便速速去了。
宇文宁见他走远了,松下来那一口气,浑身更是酸软无力,他怎么会在这里呢?宇文宁不敢去想。
回到帐篷里,太医轮流给宇文宁诊过脉,又商讨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惊吓过度,开了副安神的汤药来,杨广令立刻煎了,看着宇文宁吃了安稳睡下才放心离去。
次日宇文宁醒来,便见杨广在她帐内坐着,正握了一卷书看得入神。
宇文宁悄悄在帐内穿好衣裳,才撩开帐子下床来,含笑道:“陛下起的倒早。”
杨广放下书,道:“觉着怎么样了?”
宇文宁忙道:“觉着好多了。”
杨广扶她在妆台前坐下,“你若不舒服,我今日就不去打猎了,在这里陪你。“宇文宁对上镜中杨广那一双眸子,便有些不自在,她努力镇静下来,迎着杨广的眼睛微微一笑,“真的好多了,陛下还是去狩猎吧,我也好乘舟去湖中游玩一番。”
惠儿端了一盆水进来,见他两个这个光景,搁下便匆匆退了出去。
宇文宁轻轻推了推杨广,“陛下,快去吧,我还没梳洗呢。”
杨广呵呵一笑,道:“钗也松了,髻也散了,衫子也歪了。难道我就不能看你梳洗吗?”
宇文宁道:“仪容不整是为无礼,非礼勿视。”
杨广却没有要走的意思,手指在她散下的发丝上绕来绕去,“你昨晚吓成那个样子,我就真的那么让你浑身生寒吗?”
宇文宁心中抽了一下,刚要辩解,杨广已掩住了她的口,“你与我的那些嫔妃都不同,这正是让我对你心生欢喜的原因,可是不论你是有所坚持也好,温然顺从也好,我觉得这都不是你,你到底在那里呢,告诉我?”
宇文宁被他凝视着,他的目光让他无处可躲,她努力的镇静掩饰,最终发现在他那里溃不成军,她索性垂下眼,默默不语。
杨广轻轻抚着她的眉头,轻声道:“我只想要你的一片真心。”
宇文宁眼中一热,滚下泪来,“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我经历了那些事,十几年都活在朝不保夕之中,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没办法再像别人那样去爱,可是,请你相信我,我对你的心,没有一丝杂质。”宇文宁泪眼汪汪的望着他,眼泪遮挡住了她眸子深处的不安,终究还是骗了他,他似乎是信了,把她紧紧的拥入怀里,宇文宁不敢看他,只是把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
良久,他才沉声道:“你的经历我没有感受过,不过我能理解。从前的事情,我也不会再问。我知道你害怕什么,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你永远不用害怕,没有人能伤害你。”
这大概是宇文宁最想要的承诺吧,他永远都知道她最想要什么,宇文宁除了感激,更有些感动,她轻轻点了点头,“谢谢陛下。”
杨广轻叹一声,“你是唯一一个会对我说谢谢的人,他们只会谢恩。”
☆、第52章
宇文宁穿了件天水碧色的上襦,仍旧是系着一条月白色褶裙,挽了个随常云髻,并没有刻意修饰。
她当先登了艘大船,在船舱里坐不住,走出去立在船头,遥遥看见罗成与十几名护卫登了另外一艘小船,便下令内官撑船,往岛中山上行去。
天水一碧,远山渺渺,船的水面行的极稳,景色亦十分爽心悦目,宇文宁那里有无心看风景,微微蹙着眉头,心里反复筹划着如何说服罗成尽快离开。她自知是欠了他的,不能再继续亏欠下去。可是一旦想到他苦等了自己十余年,心间便酸涩不已。
岛上一半是草地矮树,另一半尽是大块的青石山岩,禽鸟多在岩层间筑巢,因少有人来,故而并不怕人,依然悠闲的在水边觅食。
岛上道路迂回曲折,随行的内官们怕林子里有野兽,便教罗成等护卫紧紧相随,严加戒备。众人走了一程,宇文宁便停下来吩咐道:“教他们在四周戒备就是了,我自己要找个清静的地方画两副画。”
内官便忙去安排,又捧出事先备好的文房四宝并简易的桌椅,在宇文宁指示下,安置在一处极幽静的林子边缘。宇文宁又指了罗成向那内官道:“昨晚陛下夸他箭法极好,你去叫他过来,给我射两只水鸟下来。”
不多时罗成果然射了两只水鸟送来,宇文宁看了罗成一眼,便忙收回目光,心中悸动不已,稳住心神,就着内官手里看了那水鸟,果然毛色鲜亮异常,吩咐那内官道:“这水鸟看着肥美,想来味道一定不错,你们去把他烤熟了。”
两个内官忙应下来,商量着去远处岸边升火,怕近了烟火气息扰了宇文宁作画。看见罗成站在一侧,便指着他道:“你留在这里,仔细戒备着点,别让什么东西出来惊扰了郡主作画。”
终于只剩下宇文宁与罗成两人,宇文宁匆匆看了他一眼,便忙把目光转向别处,前尘往事扑面而来,早就准备好的说辞,一时都堵在吼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此刻她掌中仍旧握着一只笔,笔尖上的墨一点一点滴下去,在衣袖子上晕染开一大团墨迹斑斑。
罗成静静注视了她一会,走上去从她手中抽出笔,放在桌上,又掏出一条丝帕去擦拭她衣袖上的墨渍,宇文宁怔了怔,匆匆从他手中抽出衣袖,仓皇道:“你不用这样,我不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你都看见了,我现在很好,只想请你快点离开。”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守住阵脚,孰料尚未两军对垒,已溃不成军。
罗成一把握住了宇文宁的手,容色和煦如三春暖阳,“宁儿,我确实都看见了,你过的并不好,这个岛上没有多少人,我可以抢一条船,我们现在就离开,罗春在对面岸上藏了几匹马,都是日行数百里的良驹。等他发现,我们已在千里之外了,祁连山连绵千里,我们只要进了山,就没有人能够找到我们。这么多年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不要再放弃。”
罗成的计划很好,只要制住了岛上随行的内官与侍卫,他们就可顺利离开,而杨广发现宇文宁失踪,必然是要到晚间,他们确实有足够的时间离开。
离开之后,就会有一个新的天地等着她吧?
宇文宁心思略微动了动,默默盘算着,现在是大业五年,距离大业十四年,还有九年的时间,届时大隋国灭,自己生死未卜,这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这九年,三千多个日夜,何其漫长,都要在宫中度过,陪伴着一个自己并不爱的人,更多的时候,却唯有孤单可以相伴,这才是最令她觉得绝望恐惧的。可是,离开……宇文宁心中不是没有松动的,可是十余年光阴,罗成碾玉般的面庞上亦有了风霜刻下的痕迹,时间无情的消磨了他们年轻的容颜,也消磨掉了她对生的热情与希冀,她忽然觉得自己倦了,就那样绝望恐惧又何妨呢?一时她终于压下了心中的翻滚,平静的对罗成说道:“当年你我在雁门关外已经错过一次,既然命运已经教我们错过了,那便永远都错过了,不能重新来过,亦无法弥补。而且,我现在真挺厌倦东躲西藏的日子,只想平平静静过几年安生日子,请你不要再纠缠了,回去吧,放过我,更放过你自己。”
罗成望着她,眼中雾气迷蒙,惨然苦笑道:“宁儿,你今番如此对我,就因为我当年负过你一次,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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