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已经帮了不少了,今日替我理清了思路。”余文殊感激道,“谢谢您前来一趟。”
王胜却已经站起来:“你还跟我客气?”
“您要走么?”余文殊忙问。
“是,我也有事情要处理,今日就不留了,改日有机会再续。”王胜戴上草帽,眨一眨眼睛,“我这等丑恶龌蹉小人,可不能让他们知道与你有交情,我这便走了。”
“您勇于奉献,为大义能屈能伸,余某只有钦佩二字。”余文殊诚恳说道。
王胜哈哈一笑:“知我者,崇礼也,再会!”他一抱拳走了。
余文殊尊敬的目送他离去。
他深知王胜与他之间的关系,那是极为难能可贵的,用到恰当之处,又是锋利的刀刃,所以,就尊重王胜的意思,暂时还是隐藏起来罢!
正当他二人相谈的时候,刘灿的府上,也聚集了好几位官员。
为首的一位乃是现任临安县令汪纪,他苦口婆心劝刘灿道:“这余文殊此番前来,定是要不做好事的,不如您出面把他赶走了罢!”
刘灿却一直不以为然,慢悠悠喝着茶道:“慌什么啊,他不过是来查税的,就跟上一位洪大人一样,你们不都没事么,这回为什么要急着敢他走呢?”
“哎哟,这两个人岂会一样?”汪纪道,“老太爷啊,这余文殊可是余时远的孙子啊!余时远您知道罢,多么好的手段,咱们岂能敌得过?老太爷您到时候也危险呢!”
“我?”刘灿好笑,“我可是皇后的祖父啊,我听说这余大人就是皇上派来的,难不成皇上还能对付我?再说,我也没做什么事儿。”
旁边几个官员都黑了脸,暗自心想,您这厚脸皮,也好意思说没做什么,在这几家县里都有田,不交税的,要不是咱们给你瞒着,你这能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死老东西,明明都老得不能动了,还养着一屋子的美丫环那,看得人心里直冒火。
当然,他们表面上肯定不好说,只打哈哈道:“那余文殊不是吃素的,不止打过棠王,在京城,章醇,杨肃,不都是栽在他手下么,老太爷,您要好好思量那。”
刘灿听得烦了,摆摆手:“算了算了,我改日请他过来吃顿饭,好好劝一劝他,差不多就行了,我到时候跟皇上打个招呼,他好,咱们也好,不是?”
官员们额头上都冒冷汗,一个个心说,这能行么!
不过刘灿不听,他们也没办法,这乡下老儿一辈子种田,懂什么事情呢,要不是看在他是皇后祖父的份上,哪个愿意理他?这会儿也只能忍了。
等他栽跟头了,自然会知道厉害!
官员们又担忧又气愤的告辞而去。
虽然已经大抵知道情况,可余文殊对杭州城以及下属县都不了解,这日带着江素梅就去往了临安县,二人都着简装,头上戴一顶草帽,随大流坐上牛车。
那车上已是一车的人,好些是农人打扮,看起来是赶集回来,还有随身卖剩下来的蔬菜,鸡蛋等东西,天气又热,各种味道充斥了鼻尖。
江素梅在这儿做惯了大小姐,少夫人,倒是有些不好适应,侧头看一眼余文殊,他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有个妇人眼尖,瞅见他们二人的脸,忽地就笑道:“哟,这么俊的人儿,你们也是咱们县的?怎的从来没见过呀?”
“不是,咱们是来探亲戚的。”江素梅略略抬头,“听说临安县也好风光,就来瞧瞧。”
“哦,是这样,那你们是来看天目湖的罢?咱们这湖是美,就在我们家后面呢!一会儿你们随我走好了,我跟你们讲啊,这湖里鱼也多,你们要买,我们给你们捞,价钱公道的很。”那妇人伶俐,立刻就做起生意来了。
旁边有人笑道:“胡大嫂子就是厉害啊,难怪家里瓦房都盖好了。”
那胡氏咯咯笑起来,啐道:“是你们懒不说。”
他们二人原本也是来探探民情的,也就应了。
下了牛车,江素梅四处看一眼,只见茫茫绿田,问道:“听说这儿发过大水的,不过你们县看起来不错呀。”
胡氏叹一声,连连摆手:“别提了,前年还不是被淹过,要不是咱们家做点别的买卖,只怕都要饿死了呢!这田现在好,也是才种出来的么,幸好咱们这田肥,长起来也快。”
“怎么,官府没有宽容一下?”余文殊发问。
他虽只穿了普通的布衣,可这俊俏并没有减去几分,胡氏又看得呆了呆,过得片刻才回:“哪里会这么好呢,咱们村头张家不过要求宽限几天,就把他们家卖的桃子都收了去,原先还想靠几文钱过日子,结果这都被抢走了,哎,可怜,家中一个女儿都死了,其余人去做了花子。”
余文殊脸色沉了下来。
江素梅也不由想起那陆夫人说的话,什么不能逼老百姓,这完全是骗人的么,只怕他们一点也没有管呢,不然就不会发生这种惨事了。
胡氏也说得不好受,笑道:“你们不是要去看湖么,快走罢。”
二人跟上。
天目湖很美,远远望去,碧绿一片,好似硕大的宝石一般镶嵌在地面,此时夕阳西斜,落日余晖洒落下来,在远处的水边投下橘红色,这水面渐渐变得斑驳起来。
江素梅看着这湖,刚才抑郁的感觉一扫而空,张开双臂道:“好漂亮啊,真想在上面划船呢!”
胡氏笑道:“船有啊,我这就带你们去,不过……”
“价钱好说。”江素梅忙道。
胡氏看她爽快,兴高采烈得回去喊了她夫君,二人驾船载他们去了湖里。
微风徐徐吹过,像温柔的情人的手。
余文殊搂住她肩膀,二人什么话也不说,坐在船头,像是成了雕塑。
“你在想什么?”江素梅忽然问。
“我在想,假如这一刻能停止就好了,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在湖面上漂游,管它游向哪里呢!”一个人若是什么烦恼都没有,那会过得多么惬意。
江素梅知道他心烦,笑了笑轻声道:“那人生也会什么乐趣都没有啊,尤其对你余大人来说,不是么?”
她大概知道一点他的志向,余文殊,若没有猜错的话,是像他的祖父一样的,假若真让他当一个自由自在的村夫,那才叫人生寂寞如雪呢!
余文殊一下子笑了,捏捏她的脸,柔声道:“其实只要有你,人生也有乐趣的。”
江素梅回捏他的脸,嗔道:“你越来越会讨人欢心啦!”
“不好么?”
“好,你再多说两句。”她往他怀里蹭了蹭。
二人一时柔情蜜语。
那胡氏偷笑道:“怕是才成亲的。”
她丈夫点头,又做手势叫她不要打搅,夫妇二人把刚捞上来的鱼清洗好,在船尾便升起炉火煮了。
清鲜的味道一下子弥漫开来。
这是一个美妙的傍晚。
在多年以后,江素梅常常会回想起这一天,回想起他坐在她对面,亲自挑刺喂她吃鱼的情景,这样宁静自由,亲密的时光弥足珍贵。
从临安县回来,已是过了两日。
他们大致了解到,其实官府在收税银的时候,并没有多么体恤百姓,事实上,他们是用尽了手段的,那么,杭州的税钱大减,肯定不是因为农人的那些税了。
余文殊已经定好了目标。
杭州城有几户人家专做榷场生意,而且做得很大,他想从这里着手。
就在他制定计划的时候,刘灿的请帖送到了他手里。
☆、81 有喜
“那个新昌伯要请你去吃饭?”江素梅惊讶道,“他可是皇后的祖父呢,对了,我才想起来,你好似没有主动去拜会过他?”
余文殊淡淡道:“他只是顶着爵位而已,并不是正式的官员,我不必拜见他。”
“可是他找上门来了,我怕不是什么好事。”
“肯定不是。”
“那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要去了。”他笑一笑。
江素梅眼睛一转,“他没请我么?”
“没有。”余文殊道,“新昌伯夫人早就过世了,他在杭州又无旁的亲戚,可能不方便招待。”
她撇撇嘴:“我本想去瞧瞧,既然他没有请,也罢了,你可要小心些啊,到底是皇亲国戚呢!”
他嗯了一声。
因是请的晚宴,余文殊傍晚时才去。
新昌伯府修建的富丽堂皇,门前两尊大白狮威风凛凛,在整条街上算是鹤立鸡群的,余文殊随小厮进去,只见路上景色亦是不俗,显见是花了大价钱请名师打造。
“老伯爷在花厅等候余大人呢。”小厮先行通告。
余文殊问:“可有旁的客人?”
“没有。”小厮摇摇头。
花厅里,刘灿早已命人摆好美酒佳肴,兼请了唱曲儿的伶人,已经在拨着琴弦低低吟唱了,余文殊踏入厅内,向刘灿行一礼道:“见过伯爷。”
刘灿笑着向他招手:“来来来,快坐下,早就听说余大人的功绩不凡啊,闻名不如见面,当真是世间少有。”
余文殊道了声不敢,撩袍子坐下。
“余大人来杭州,我也是才知,我这人最是欣赏年轻才俊了,今儿不醉不归!”刘灿一拍手,左边十二扇玉屏风后面立时走出来两位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