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素梅被噎住。
当初余文殊确实是不按章法才抵挡住了棠王的进攻,换一个人,什么都按规矩来,早就晚了一步,听俞朝清说,就是江西总兵过来,也是他早早发信去求救的。
可谓做足了准备。
但这却并不合法,假若那棠王没有起兵,廖大人领兵过来,可不就是错了,那得下大牢的。
江素梅心想,这样胆大又料事如神的人,自然是什么都敢做的,那么,今日他来此,到底为何?
真是为她?
她实在很难确定。
外面,余文殊已经请庄上的人来拿鱼了,只见众人都围上去,一点儿也不发出吵杂声,只听他吩咐,如何处理那些鱼。
江素梅立在门口,哭笑不得。
这庄子竟成了他了的么,瞧这主人范儿!
五条鱼,最后做出了一桌子的美味。
老爷子吃得不亦乐乎。
江素梅自然没有同席。
秦氏端了菜过去,还在连夸余文殊:“真是个有风度的公子啊,还教奴家们烧菜呢,这道鱼头,便是余公子教的,先炸了再蒸,实在是香,姑娘您尝尝。”
江素梅尝了一筷,果然可口。
江画梅笑嘻嘻的凑过来:“三姐,我瞧那余公子定是看上你了,不然何必花这种心思呀?三姐真的好福气!”
没有一个人会说余文殊的坏话。
江素梅在今日,终于了解了他的厉害。
难怪那日在俞家,他如此自信,不谈处境,只说未来。
只因,他的未来便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这个人,是精通操控之术的,他看得清别人内心所喜,所求,故而谈话有如春风,只让人觉得舒服。
她不知不觉便是中了他的套,他看出她喜欢钓鱼,便请教她,又问她池塘之事,无一不是在投其所好,这自然也达成了他的目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
真真是绝顶聪明的人!
江素梅深呼吸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江画梅好奇的追问:“三姐,三姐,你可中意他呢?”
江素梅不答。
这个问题,她一定要好好考虑。
因明日老爷子的休沐日便结束了,故而下午他们就要坐车回京城,余文殊也同行。
江画梅恋恋不舍,她跟庄上几个十几岁的孩子玩到一处,交了朋友,临走时,还把自己做得荷包送给了秦氏的小女儿刘玉莲。
秦氏不敢要。
江素梅道:“不过是个荷包,叫她拿着罢。”
刘玉莲这才拿了。
江画梅喜笑颜开。
出门口的时候,她拉住江素梅的手道:“玉莲可好玩呢,能不能以后给我当丫环啊?正是缺了一个。”
“哦?玉莲哪儿好玩呢?”
“她会玩翻绳,会抓青蛙,会游水,还会讲故事,说跟着冯大叔去打过野猪呢!”
江素梅嗯了一声:“那她给你做丫环了,还能做这些吗?”
江画梅愣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难过的道:“还是让她留在这里罢。”
“乖。”江素梅摸摸她的头,安慰道,“有机会,我再带你来。”
余文殊听见这些,在前方略略驻足,此时若回头的话,大概能看见她温柔的一面。
只是,今日已够了。
一行人坐马车离开。
老爷子到家刚刚坐定,只喝了一口茶,江兆敏便来了。
“坐。”老爷子一摆手。
江兆敏坐下,问道:“听说余文殊刚才来了,是送父亲回来的?”
“他也去了宁县。”
“什么?”江兆敏一愣,“他是去见您的么?”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老爷子很高兴的笑道,“是来见素姐儿的,当然,之前必得见过我这个祖父么。”
江兆敏有些吃惊,听起来好似是私相授受的意思啊!
老爷子道:“庄上无甚么人,都是老实的,他既然来了,我这机会总要给他的。”
江兆敏沉思一会儿:“素姐儿堪配他,这是一桩好姻缘。”
父子两个想的一样。
若是平常,这绝对不是一桩很好的姻缘,余家到底是有风险的,可如今他们搭上了敬王府,这就好比绑上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那么,就算余家也是一个炸弹,又有何惧?反而,因两家与皇帝关系不一,这正是潜伏变数的所在,在将来可能会是很好的一个转机。
老爷子道:“余文殊非比常人,我看甚好。”
江兆敏点头:“甚好。”
老爷子一吹胡子:“你就没别的话好说了?”
“那就等着余家来提亲罢。”
老爷子笑起来,忽地想起什么:“咱们素姐儿实则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我看她还未必肯呢。”
江兆敏便也笑了:“咱们家不急,要急,只有那小子会急,余老爷子也未必容易说服。”
“好将军不打没把握的战。”老爷子道,“就看他的本事了。”
父子两个慢慢喝茶。
☆、34 贵重的礼物
李氏因之前得了江兆敏的叮嘱,眼见江素梅直往十六奔去了,却还尚未婚配,当下便想表示下自己作为大伯母的好心。
她一边给江兆敏脱衣服,一边道:“黄家四公子的出身上是差了一些,俞家的要求又高了,其实,我看吴家的三公子不错呀,吴大爷是左参议,吴二爷还是浙江盐运使呢。”
历来管盐的职位,那都是肥差,可这吴二爷是靠着溜须拍马的功夫才得到的,江兆敏不屑一顾。
他鼻子里哼了哼:“这事不用你操心了。”
李氏一怔:“怎么,任由素姐儿去了?我是真担心她,外头的当我不管,其实……”
江兆敏摆摆手:“我知道,总之你不用管。”
李氏就有些奇怪。
到底二十来年的夫妻,虽然江兆敏话少,她还是能揣摩出一些的。
莫非已经给她寻了合适的夫家?
前几日就听人说,余二公子曾送老爷子与江素梅到门口,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却是一点不知,下人那里也打听不出来。
有回跟老太太说起,老太太竟也不知。
可是,这余家怎么会肯?
当初就是江念梅,余二夫人也没有做出什么具体的表示,江素梅这样的身世,余家要娶了,可不是叫人笑话呢?
李氏脱了衣服也刚要上床,周妈妈却来了。
原本这时候,是很不适当的,除非是什么大事,李氏不情愿的穿上衣服,皱眉道:“出何事了?”
周妈妈的脸在红晕的烛光下尚且显得有些惨白,她声音略抖的道:“安陆伯府的胡妈妈来了……”
李氏一惊,喝道:“怎么了?你快说!”
周妈妈不敢说,虽然胡妈妈透漏了一点意思,可她却说不出口,只低垂着脸道:“亲家夫人请太太过去。”
此事定然非同小可。
李氏一颗心差点都扑出胸膛,她看了看床上的江兆敏,想他明日还要早朝,便没有叫醒他,穿戴好就随胡妈妈去了。
安陆伯府里,沈夫人坐在堂屋正首,嘴唇紧抿,双手交叠于膝头,很是严肃,沈珏坐于下方,脸色有些发青。
李氏见此情景,心里又是咯噔一声。
“亲家夫人,您来了。”沈夫人站起来,犹豫片刻后道,“此事……却不得不与您细说。”
言下之意,她都不太知如何处理。
李氏露出询问的眼神。
沈珏忍不住,站起来道:“她好的不学,竟然知道下毒了!”
沈夫人忙喝道:“浑说什么呢,慕梅什么人,我清楚的很,绝不是故意的!”
那也是真的了!
李氏身子一个踉跄,周妈妈忙扶住她。
“不会的,慕梅不会做出这等事。”李氏摇头,只觉自己手脚冰冷,她费尽心血教出来的女儿,岂会如此?
“亲家夫人!”李氏推开周妈妈,几步走到她跟前,凛然道,“这事定然不是慕梅做的,亲家夫人可查清楚了?这么大的罪名,绝不能冤枉人!”
沈夫人长叹一口气:“您别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亲家夫人,若您是我,还能冷静吗?”李氏咬着嘴唇道,“到底被下毒的是谁?”
“是含玉。”
沈珏的通房之一。
李氏常从江慕梅的口中得知这个名字。
“倒是救下来了,并无大碍。”沈夫人斟酌着语句,“慕梅这几日心情不佳,饭也不太吃,还请亲家夫人开导开导。”
李氏不信,转过身便奔向了江慕梅的卧房。
第二日,江素梅一早便得知,李氏病了,没有来给老太太请安,府里都传,应是大姑奶奶出了事。
李氏晚上出去,凌晨才回,面容憔悴。
若不是为江慕梅还能为谁?
江念梅可是风光无限,有次敬王陪着回府一探,羡煞旁人。敬王细心体贴,人前都不顾忌,可见江念梅多受他重视,听说那几房侍妾早就坐了冷板凳了。
也就一个徐侧妃好似尚有几分得宠。
老太太心里疑惑,亲自去见李氏。
李氏趴在床头,哭成了一个泪人。
好好一个女儿,竟成了杀人凶手,她如何能承受得住?偏偏那毒粉便是在江慕梅卧房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