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有过被烫伤后揭皮的经历就能了解此刻锦鸢有多疼,可她只是惨白着一张脸,湿透的身子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手脚麻利的给她上好药,尽量减少她的痛苦时间。
她拉好衣服,突然一下掐住我的脖子。
我就知道特么都没一个好东西!
她冷面冷声的质问我:“为什么他还会咳血?说!”
刑讯逼供留下的伤,我自然能够处理完全,可是在我替南宫逸治伤治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身上还中着一种毒,而且这种毒似乎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本想观察些时候再说,现在既然被锦鸢发现,我也只好如实相告。
“他中的这毒很棘手,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夫,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毒,暂时……暂时我还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我愁了愁。
锦鸢沉默半晌,突然松开我,说:“我知道。”
“什么?”
“他中的毒叫揽月散,除非用解药,其他毫无办法。”
我沉吟一番:“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毒的解药,只有干爹才有。”
锦鸢口中所说的“干爹”是周景手下那个杀手团队的教练,也是将锦鸢从小养大的人,宦官李荣。
“你好好照顾他,我来想办法。”她将衣服拉好,走到门边,停住又道:“如果我三日未归,你就来锦绣阁找我。”
***
果然好的不灵坏的灵,三日都不曾见到锦鸢回来,我思来想去决定到她的锦绣阁走一趟。时值夏雨隆隆,连着几天的暴雨,好像天上发了大水似的。
推门而入,突然大开的门像是将里头温小的空间突然撕裂开来一个口子,烛火顿时被趁机而入的狂风暴雨肆虐得疯狂扭动,轻纱幔帐猎猎的舞动着,影影绰绰的火光里,一个人影正坐在案几边独自小酌。
我转身将门关上,屋子又恢复安静。
“你来了。”周景放下酒盏。
背着光,他的身影笼在一片暗处。我深吸一口气,收了伞,在地上甩了甩水珠:“我来找锦鸢。”
“她不在这里。”
“她在哪里?”
“醉榴居。”
我心下不好的感觉愈发强烈,转身就走,周景极快的闪到我身前。
我防备的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他只是笑了笑:“我也想跟你一起去看看。”
醉榴居是男人们找乐子的地方,周景一路引着我进去,轻车熟路。来到一处独立的小院子,他停下,看着我示意我自己进去:“锦鸢就在里面。”
我拍门,里面没有动静,一脚踹开,房间里乱成一团,只见锦鸢不着寸缕的躺在地上,周景转过身去,我赶紧冲进去把门关上。她的身上一片青紫,到处都是血痕,都在冒着血,我简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清理伤口比较好。我拿着衣服将她盖好,猛然发现她的那里不停不停的流着血,好像当年碧玉那般恐怖。
我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哆嗦,第一次骂了人:“你有脑子吗?!你难道不知道你是有身孕的!”
她怀了南宫逸的孩子,却叫我替她瞒着。
“你那个变态干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她全身上下简直惨不忍睹。
锦鸢举着一个小瓷瓶子:“解……解药。”
此刻周景推门而入,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锦鸢,淡淡道:“你似乎还不知道,揽月散的解药,只有本侯一人才有。”他的缎黑银丝蟒靴往前踱出一步,温润的脸上此刻却让人感到阵阵寒意:“锦鸢,你说,本侯该如何处置你呢?”
我抬头看着周景,依旧是温润如玉的好样貌,这样的言语都能被他用温和而彬彬有礼的口吻说出来。
锦鸢的全身被血水泡透,我抱着她,脑中忽然浮现出碧玉当年的模样,在这个命如蝼蚁的时代,好像分分钟都能在你面前死掉一个人,而且还不用追究凶手的责任。
我放下锦鸢,跪到周景面前,低头盯着地上这双精美而冷冽的黑缎锦纹靴子,低声道:“求小侯爷高抬贵手。”
依旧那般温和的声音:“要如何求本侯呢?”
☆、第51章真凶是哪个
我低着头,咬咬牙,“我会尽心尽力的帮小侯爷照顾南宫小姐,让她顺利嫁到齐国,一定不会误了小侯爷的大事。”
沉默。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白九,你的医术不错,我要你帮我做事。”他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传来。
哟,他还真会蹬鼻子上脸。
答应就答应咯,反正也是空口白牙的事儿,“好的,我答应你。”
“不错。”周景淡淡应一声,转身离开。
“呵呵……”锦鸢在身后一声虚弱的低笑,“不过一株太白参而已,姑娘还真是……”
我将她半抱起来,边用力边道:“你以为本姑娘开圣母模式了?我救你,只不过是不想让荀漠难过,你不用谢我,反正是我欠荀漠的。”
周景走后进来几个丫头婆子跟我一起将她抱到床上,我替她清理伤口,我不得不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给她动了一个小手术。
“孩子没了。”我洗着满手的血,作为一个妇产科医生,我还是习惯迎接新的小生命,而不是回回做这种手术。
“这倒也好,反正也是不要的。”
我心下嗤笑一声,继续洗手。身后半晌没动静,转身,锦鸢靠在床上,一张精致的小脸白得像个纸人,侧着枕在蜀绣枕上,眼角滚着晶莹剔透的一串串小珠子。在烛火下悬在她那张绝色的脸上,倒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这次她说:“反正他也是不要的。”
我半转着身子看她,忽然觉得她又不是那么讨厌了,说到底她也是可怜的,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在本该最美好的年华,让自己和别人都沾满了血。她从没被爱过,又怎么知道如何去爱别人?
我叹了口气,接着清理她周身的伤口,终于见识到了什么叫体无完肤,那位“干爹”的变态指数真是不能用数字形容,矜持什么的在他面前都是弱爆了。
我埋头给她擦着污血:“其实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思路出现了错误,你固然伤害了南宫逸,但是用这样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表达愧疚,这样真的好吗?”
“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蜀绣枕已经湿透,她终于哭出声来,然后便是止不住的抽泣,好像要把这十多年的眼泪在今晚全部哭出来似的,这样的她,才像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我握了握她的手:“一定会有办法的。”然后低头继续替她缝合伤口。
“你喜欢过谁么?”她渐渐止住哭,突然开口问我。
我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没有。”
“砰!”房门突然被人一下踹开,进来的也是位故人。
“锦鸢!”唐劲冲到床边,伸手似乎想抱她,却看着她伤透的身子不敢下手,那双眼睛简直能喷出火来:“是那老畜生是不是,是不是!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唐劲跟在周景身后,左右都有点周景的风格,今夜这般歇斯底里,显而易见,锦鸢是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确是个人都不能接受,我不禁又为荀漠担了一次心。
唐劲拔剑就要跑,被锦鸢一下拉住,牵动身上的伤口又流了些血,不过唐劲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理智,锦鸢根本拽不住他,我只好跟上去,回头对锦鸢道:“你别动吧,我去看看!”
跟着他一路轻功飞檐走壁的来到那位重口味干爹的住处,唐劲一脚踢开门,从院子一路往厅里走,下人们见他这副模样早躲得远远儿,此刻的唐劲浑身笼着重重杀气,整个眼睛都充着血,一副要将李荣剁成肉泥的表情。
我一路跟着他来到正厅,厅堂的上首坐着周景,下面跪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正瑟瑟发抖,看样子刚从被窝里被周景揪出来,那人看上去明明是个中年男子,一张脸却比女人还粉润白皙,双唇更是不点而红,一副女相,典型雄性激素太少的表现,想来一定是周景杀手团队的教练,锦鸢的那位宦官干爹李荣无疑了。
“我杀了你!”唐劲一见到李荣,双眼登时喷火,人还未进厅,一跃而起,举剑直直刺过去,李荣反应迅速的起身躲开,作为杀手组织的教练级人物,李荣的功夫还是很了得的,但唐劲毕竟是周景的近身护卫,此刻又正是怒急的关头,招招均是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一心置那李荣于死地。
碍于唐劲的身份,李荣尚不敢造次,只边躲边求饶道:“唐大人有话好说!”
唐劲根本没理他,直接用剑招呼,一下便穿了李荣的右肩,只听李荣惨嚎一声,忍痛从剑下自己滑出身子,方才躲过唐劲的第二剑:“唐大人,这是何故啊!”李荣估计心下也叫苦不迭,自己被唐劲这样砍杀,一边的周景却坐在一旁毫无表示,他这到底是动手好呢,还是不动手好呢!
他那边还在犹豫,右手臂又被砍伤。我见那李荣眼一暗,便觉不妙,果然他被唐劲一下踢飞落在一边的太师椅上之时,手扶着椅背一转,数道暗器尽数飞来,此刻唐劲完全杀红了眼,只管将剑刺进李荣的身子才让他解恨,我不得不飞身上去将那些暗器踢飞。他们二人打得不可开交,周景却坐在上头像在看戏,一脸的无动于衷。